走在半路，趙游突然感覺不太對勁。
“今天怎么這么熱鬧？”
就算西市從來日夜不分，但天已經(jīng)徹底黑下去，居然還處處都是行人，擠滿街道，實在有點奇怪。
趙游能看到的地方，各色花燈掛在行人頭頂，不但有華麗復雜的剪紙圖案，甚至還有的整個做成花鳥魚蟲走獸飛禽的樣子。
在西市中間的大街上，更是直接掛著一條燈龍。
那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
不僅如此，更有胡人將從安西都護府那邊帶來的火鼠放在燈龍里面。
那聰明通人性的小東西聽從胡商的指揮，來回奔跑，身上的火焰就讓燈龍流光溢彩，仿佛在天上飛行。
然而這不過是小手段，有長安青龍寺大雁塔中的僧人直接以法術召喚游龍，在天上游動飛行。
雖然沒有實體，更沒有龍威，但卻華麗煊赫，引人注目。
這下就引得終南山的道士們不服氣起來，他們在四處施展道術，以純凈的水流匯聚成一座高高的寶塔。
塔分七層，四角飛檐，下面掛著同樣用純凈水流做成的風鈴，卻在風中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那高塔矗立在半空，直接撞上空中飛行的佛門游龍，撞破法術虛影的底細。
然而只是虛幻的游龍在塔中反射燈光，火光在純凈水中流動，就好像那是一整塊最最純凈的水晶。
這樣的熱鬧，趙游以前從來沒見過。
他身邊的李玄機一臉詫異：“你不知道？”
“今天是上元節(jié)?！?p> 這句話說出來，趙游頓時一臉詫異。
他一直只想著封印天理怪物，要么就是修煉，年節(jié)都沒覺得有什么好在意，當然不知道上元。
不過他也不在意，只是有點意外。
“宮中沒有慶祝？”
李玄機搖頭。
雖然平叛澤潞鎮(zhèn)的戰(zhàn)爭以勝利終結(jié)，但朝廷耗費巨大，如今府庫空虛，皇帝帶頭節(jié)儉，宮中慶祝上元的安排都取消了。
不過趙游抬頭看一眼西市上空的奇景，忍不住感慨一句，這天下也還是不缺有錢的人。
既然是節(jié)日，一行五個人也夠熱鬧，他們就放慢腳步，在街道上走著。
很快，他們的目光就被路邊攤上的貨物吸引。
雖然幾個人都是見多識廣眼高于頂，但西市匯聚天下四海寶貨，確實有值得他們駐足的東西。
凈琉璃看中一個小小的琉璃獅子，琉璃純凈，是胡人的手藝，燒制的時候旁邊有佛門高手幫忙，一點純凈光芒就藏在獅子心臟中，如果放在黑暗的地方，就會發(fā)光。
裴淵看中一柄直刀，鐵官中名匠的作品，靠近刀柄的地方刻著長庚兩個字，金星在東為啟明西為長庚，這兩個字是取金行堅固鋒銳的意思，而這柄刀也確實像是長庚星一樣，閃著純白的寒光，銳利無比。
李玄機從懷中掏錢，替凈琉璃買下琉璃獅子。
自從凈琉璃做了公主府的舞女，她就沒有從李玄機那里拿到過任何工錢，李玄機可憐她，經(jīng)常幫她買東西。
而裴淵就沒這么好的運氣了。
她雖然做了將軍，俸祿不少，但要么拿去借給手下士卒，要么給祖父抓藥，自己一點都沒剩下。
趙游忍不住笑了。
自從兩人認識之后，還是第一次，裴淵在他面前這樣狼狽窘迫。
然后他就從懷中取出一疊金葉子。
“記得還啊，我要收利息的?！?p> 裴淵頓時笑了，她從趙游手里把金葉子搶過去，放在高處，對著燈光細看。
“棠棣之華……皇宮里的？”
趙游點頭。
這金葉子鑄造成棠樹葉子，是皇宮里面的手藝，幾天前剛到趙游手里，是皇帝對他軍功的賞賜。
畢竟趙游真正想要的修煉靈物沒找到，皇帝就只好先把黃金送來。
裴淵并不追問，她隨手把金葉子扔給賣刀的商人，然后拿起那柄直刀，掛在腰間。
狠狠一拍刀鞘，裴淵得意地開口：“從此之后，你就叫啟明?！?p> 趙游忍不住搖頭：“一點殺氣都沒有，這也能上戰(zhàn)場？”
裴淵笑了，要說起名這種事情，她一個精研兵陰陽的人可不會輸給任何人。
“直刀是長槊沒法用，下馬短兵相接的時候才用，多半山窮水盡，要有啟明星度過長夜開啟白天的兆頭保佑，才有生機?！?p> “戰(zhàn)場上也不是只有殺敵，自保也很重要，懂吧?！?p> 趙游根本不信這些，但裴淵振振有詞一套又一套，聽著確實有意思。
他們一邊說一邊走，沒過多久，趙游詫異地發(fā)現(xiàn)韓道成和李玄機一起落在最后面。
他茫然轉(zhuǎn)身，就看到兩人目光落在路邊小攤上，腳步越來越慢。
仔細一看，原來小攤上是一些雜亂堆積的小石頭。
青石被雕成各種形狀，刀工簡單粗野，而且早已經(jīng)在漫長時間中風化，只是看著，都感覺撲面而來一陣蠻荒氣息。
能讓李玄機和韓道成都走不動路，這看似破舊沒用的石頭堆里面，必然不凡。
趙游笑著對兩人開口：“想要就買啊，你們連石頭都買不起？”
這句話將沉思中的兩人驚醒。
韓道成對著趙游無奈一笑。
“叔祖他……不許我用他的錢?！?p> 趙游一臉詫異。
他這才反應過來，之前韓道成催著他去找胡商安萬全，其實手上居然根本就沒有足以打動胡商的巨款。
但更讓他詫異的是，李玄機也帶著一絲不好意思開口。
“我身上的錢用完了?！?p> 以清源公主宗室第一的封地數(shù)，她肯定是不會缺錢的，只是李玄機平時也不太用錢，身上帶的不多。
趙游又詫異，又好笑，想了想，卻沒像剛才那樣直接掏金葉子，而是低頭看一眼石頭堆后面的攤販。
“先問問多少錢，我又不是錢多得用不完?！?p> 這是實話。
趙游雖然收入不少，但花費也不少，修煉血煞氣，身體如同熔爐，食量遠勝常人，當初從佛門秘境里面撿來的金砂，都已經(jīng)用完了。
否則他也不會換成帶著金葉子。
李玄機頓時松了口氣，她忍著沖動先說了句：“回去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