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游笑了。
“誰說不可以？”
他收起笑意，露出嚴肅的神色。
“四海窮困，天祿永終！”
如果朝廷讓百姓過得不好，那百姓就有權(quán)力毀掉它，換一個更好的。
更何況，當事情關(guān)于朝廷和天下百姓的時候，就沒有道理可講了。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活不下去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如果這樣的人很多，那他們毀滅朝廷，不過是自然的過程而已。
就算有酸儒狺狺狂吠，說什么廢話，也無法改變這個結(jié)果。
張議潮安靜地站在陽光之中，空氣中無數(shù)灰塵閃光，讓他的目光忽明忽暗。
但最終，他還是對趙游點頭。
“安西的百姓，甚至我張家在內(nèi)，確實快要活不下去了?！?p> 趙游點頭：“這種事情，只有你們自己知道。”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
裴淵和虞瓊?cè)粲兴嫉乜匆谎蹚堊h潮，也跟著轉(zhuǎn)身離開。
下面的李玄機和凈琉璃已經(jīng)結(jié)束參拜，眾人一起出門離開。
在外面，他們和老駱，商隊的伙計們匯合，然后一起離開。
這里距離敦煌城并不算近，他們明天就要離開，如果還想休息，最好早點上路。
路上也有不少人和他們同行。
如今是初春，沙漠中的夜晚能把人活活凍死，他們是昨天趕路一天過來，今天上午出發(fā)折返。
趙游回頭看一眼華麗的洞窟，和仍然擠在前面的信徒，微微嘆氣。
“佛國也是修行佛法，這里怎么沒看到他們的人？”
他還是擔心身后的天王。
老駱帶著感慨給他解釋。
“佛國的法門和中原不同，這里的佛像只有很少才是他們的佛，不過他們還是會來，但……”
但佛國的那些修行者，每一次出現(xiàn)，都是一次災(zāi)難。
老駱臉上帶著疑惑和畏懼。
“佛門不是講積德行善嗎……可是他們……”
可是佛國的修行法門卻完全不講那些。
趙游和裴淵對視一眼，一起冷笑。
兼修愿心法力和血煞氣，為了得到血煞氣，佛國的修行者當然不會積德行善。
說起來，除了佛國，天下只有一種東西，兼修血煞氣和愿心法力。
那就是殺人如麻的冤魂惡鬼。
如果因怨念而生的惡鬼活下來，并且見到活人鮮血，血煞氣就會讓怨氣沖天，惡鬼徹底變成兇煞，如果繼續(xù)殺人，血煞氣積累，怨念也更強，實力水漲船高，幾乎和修煉沒什么區(qū)別了。
如今的佛國，和惡鬼當?shù)?，也沒什么區(qū)別。
就在幾人漫不經(jīng)心交談的時候，趙游突然看到了一個可疑的人。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穿著大紅色僧衣的壯漢。
他骨骼雄壯，肌肉虬結(jié)，仿佛一個屠夫。
此時，這屠夫正在人群中提起一個女子。
就像是屠夫從羊群中提起一只羊。
趙游皺眉。
那女子顯然不愿意就這么被帶走，她一邊掙扎一邊哭喊，引來四面人群的目光。
但人群卻安靜得不可思議。
趙游馬上明白了。
“那就是佛國的修行者？”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他也不需要。
趙游拔劍，朝著壯漢走過去。
一邊走，他一邊以空明劍心感應(yīng)四周的人群。
憤恨像是潮水。
沒錯，這樣才對。
如果被欺辱卻沒有憤怒，那就不是人，而是豬羊了。
只可惜，現(xiàn)在這憤恨，還沒有讓什么人站出來……
就在趙游這么想的時候，一個人沖出人群。
他手里提著一柄尖刀，直奔佛國修行者。
到了旁邊，一刀狠狠斬下。
這一刀如此兇狠，以至于尖刀都折斷了。
沒錯，刀砍在那佛國修行者身上，沒能留下一絲傷痕，反而自己折斷了。
那提刀的男子看上去不過二十幾歲，雖然滿面風霜，但眉宇間還是有一股志氣，但看到這樣可怕的事情，還是驚訝得手足無措。
佛國的修行者面無表情地放下手中已經(jīng)提起的女子，轉(zhuǎn)身看著男子，上下打量。
就像是打量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
趙游有不好的預(yù)感，他在狂風中沖出，將提刀的男子一把推開。
與此同時，佛國的修行者終于動了。
他看著趙游，臉上是狂熱的貪婪，嘴里說出一句趙游聽不懂的話。
這顯然是須彌山上的語言。
不過趙游也無所謂聽不聽得懂。
他是個劍客，只需要揮劍就好了。
然而這一次，趙游沒來得及揮劍。
就在他準備出劍的瞬間，淵光在他手中吟嘯起來。
震顫之中傳來的，是前所未有的情緒。
“忌憚……”
趙游根本無法想象。
自從淵光誕生靈智以來，始終是名將目空一切，從未顯露出這樣的忌憚。
但趙游和淵光心意相通，絕不會錯。
他茫然抬頭看看四周。
這里又有什么，居然能讓淵光忌憚呢？
就在這個瞬間，趙游突然在東南的天空中看到異樣。
那里本來是太陽所在的方向，很難看清。
但仔細看就能看到，有一線云，正在急速接近。
那云層堆疊，南邊的邊緣如此清晰整齊，絕不是風能做到的。
趙游瞬間明白緣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天王……”
一直以來，并不全力趕路的天王，突然以急速趕來。
他沖天而起的氣息，甚至將大片云朵逼成一線。
天王全力的速度如此可怕，趙游覺得他好像只需要片刻就能到眼前。
這就是讓淵光也要忌憚的力量。
趙游已經(jīng)顧不上其他，抬手揮劍。
下一個瞬間，一個龐然大物轟鳴著落在趙游面前。
趙游手里的劍還沒來得及斬下去，要斬的那個佛國修行者，就已經(jīng)死了。
被踩死了。
趙游抬頭。
他面前的龐然大物，是一個赤足的巨人。
巨人足有一丈高，他的腳像是赤銅鑄成，一腳踩下，就將佛國修行者攔腰踩斷。
趙游后退一步，才能看清巨人的臉。
這是一張沉靜的臉，并不英俊，但也沒有什么棱角，像是那種讀書念佛的和氣之人。
然而巨人身上的氣息，卻和這張臉截然相反。
那簡直是熊熊燃燒的烈火，本身就足以制造升騰的狂風，火焰又和狂風一起舞蹈，狂亂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