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小的成績
三更時分,人聲沉寂,僅剩蛙叫蟲鳴。
趁著月色,蕭明懷揣著復(fù)雜的心情,從南面的倒座房出發(fā),穿過一進的垂花門,來到二進庭院。
四顧無人后,便偷偷摸進了西廂房。
這步一旦邁出去,要么出師未捷身先死,要么從此蕭郎是路人。
門是虛掩著的,蕭明用輕到自己都快聽不見的聲音敲了兩下門。
毫無疑問,今晚田富春肯定不在。
“倔驢,非得讓我無情,你才肯來見我哩!”三姨娘生氣著說道。
蕭明心中還懷著不快,并未積極響應(yīng)。
本來茍且于此,也是迫不得已的權(quán)宜之計。
突然,靜夜之中,吱呀的一陣開門聲響起。
三姨娘一把捂住了蕭明的嘴巴。
蕭明大氣不敢出,憋得厲害,心卻快跳到了嗓子眼。
只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往庭院走來,越來越近。
“糟了,要死了,難道被發(fā)現(xiàn)了?”蕭明和三姨娘都這么心想著,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不一會窸窣的腳步聲又走遠了,便又聽到一陣吱呀的開門和關(guān)門聲,接下來便是淅淅瀝瀝的水聲。
兩人終于稍稍放下心來,原來是東廂房的二姨娘半夜上茅房。
待二姨娘房門關(guān)上,蕭明和三姨娘這才長舒一口氣。
蕭明后來才知道,在精神壓力、身體素質(zhì)及家族遺傳等多重因素疊加之下,田富春早已入秋而無春。
三姨娘對蕭明說,以后以喝粥為號,則三更不見不散。
時勢造英雄,舊社會把人變成鬼。
成為英雄之前的蕭明只能茍且為狗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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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出所料,這個月三姨娘的親戚沒來,這讓三姨娘很是慌亂,她尚未想過要如何承受這個后果。
“小郎君,妾身可如何是好?”三姨娘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
“郎君,你我既在同一條船上,可要為妾身考慮周全!”三姨娘接而補充道。
蕭明覺得時機已經(jīng)基本成熟,但此刻也并未順著桿子往上爬。
越是離目標越近,越是需要謹慎,他還是假裝情真意切的跟三姨娘提出一個交易。
從那以后,后廚便每天定時飄出中藥的味道。
蕭明給田富春開出了一方以仙茅、仙靈脾為君藥的‘二仙湯’。
中藥配方多以君臣佐使為四類,以區(qū)分藥材的功用。
用于主治的稱君,輔治的稱臣,相反或相助的稱佐,引導(dǎo)及調(diào)和的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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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之后,田富春的春天來了。
這可把田富春樂壞了,每日紅光滿面,精神煥發(fā)。
然而蕭明卻高興不起來,很明顯,三姨娘并未按最初的約定,把這個功勞歸結(jié)到他的頭上。
四十多的田富春與二十出頭的蕭明比起來,三姨娘明顯放不下這個漂亮的不近人情的小郎君。
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三姨娘已經(jīng)沉淪,她需要的是持續(xù)的占有,已不再是短暫的茍且。
“這個三姨娘,等我發(fā)達了,定然饒不了她?!笔捗骱藓薜南搿?p> 看到?jīng)],這便是賤民階級的劣根性。
農(nóng)民起義向來以失敗告終,便是如此,終歸到底,格局不夠。
蕭明心中甚是焦急,留給他的時間并不多。
五年,他要做的事情還很多,每一天的茍且,都是浪費。
然而,事到如今,蕭明也只能忍受,他需要耐心的臥薪嘗膽,忍辱負重。
蕭明決定學(xué)習(xí)山魯佐德。
一天晚上,蕭明給三姨娘講了阿里巴巴與四十大盜的故事。
故事講到一半,最精彩的時候,蕭明便不講了。
不管三姨娘怎么求他,蕭明從不破例。
他終于開始抬頭做人了。
當了這么長時間的賤民,蕭明已經(jīng)很久沒有體驗過硬氣的滋味了。
即便三姨娘要弄死一個奴婢,那便跟殺死一頭牲畜般簡單,但他賭定三姨娘不會這么做。
兩個月后,三姨娘嘔吐來臨,茶飯不香。
這下可好,三姨娘在整個家庭的地位立馬上升了好幾個等級。
田富春膝下無子,如今老來得子,那得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田富春想趁此把夫人與二姨娘都懟上個兒子。
然而,蕭明把方子偷偷改了兩味藥之后,田富春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冬天。
田富春找了三姨娘。
三姨娘找了蕭明。
蕭明這次沒有答應(yīng)三姨娘。
三姨娘邊摸著肚子邊求他:“郎君,你可要幫我哩!”
“中醫(yī)講究一人一方,辨證施治,二仙湯是個通方,作用自然不能長久,若要長久有效,需面診方可開藥?!笔捗魅绱苏f道。
三姨娘也便只好聽從蕭明,跟田富春說其實之前是蕭明貢獻的祖?zhèn)髅胤健?p> ~~
“仆可助卿重獲陽春,卿須免仆為良,若非如此,仆寧死也!”蕭明給田富春觀舌把脈之后說道。
蕭明必須把握這最后的機會,否則他只能淪為玩物在這沉淪一輩子了。三姨娘之事一旦敗露,他更是萬劫不復(fù)。
“大膽狗奴,竟敢與我講條件,拖出去打到服!”
田富春還沒見過敢跟他講條件的奴婢,要管這么大個家,豈能輕易容忍一個奴婢去挑戰(zhàn)他的權(quán)威。
被荊條打的皮開肉綻之后,蕭明又被投到了柴房。
然而,蕭明有家傳秘方可以治房中之事卻不脛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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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晚上,二姨娘帶著好酒好菜偷偷的來了。
她客氣的倒上美酒遞給蕭明,又靜靜的看著蕭明狼吞虎咽。
二姨娘二十有九,豐乳肥臀。本是塊好地,能種出好苗,只可惜種子不好。
二姨娘等蕭明好酒好菜吃完,方才提出自己的請求,她求蕭明幫忙開方調(diào)理下身心,想求個一兒半女,她這二姨娘以后才抬得起頭。
說著便從袖中掏出一貫錢幣。
那時候鑄幣技術(shù)還不成熟,錢幣供不應(yīng)求,乃稀有之物。
蕭明拿了錢,給二姨娘開了‘桃紅四物湯’,方子用木炭寫在手帕上。
二姨娘帶著竊喜離開了。
蕭明終于有了他的第一筆財富。
【姓名:暫無】
【代號:九五二七】
【……】
【財富:500文,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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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夫人來了。
夫人三十有六,即便在現(xiàn)在也已屬于高齡產(chǎn)婦。
在那個年代,想要生育已經(jīng)比較困難了,生孩子這事可不比老母雞下蛋。
蕭明給夫人診完,便直接說從脈象來看夫人已經(jīng)再難生養(yǎng),他已無能為力,請夫人原諒。
夫人只好帶著失望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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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晚上,香憐才來,她心疼的看著蕭明屁股上、大腿上剛開始結(jié)痂的傷疤,一時間不知所措。
香憐沒有第一時間來看蕭明。
她作為最接近權(quán)力中心的奴婢,看事情遠比其他下人通透。
她早從方方面面感受到了蕭明與三姨娘關(guān)系的不平常,心中焦灼難忍,便是不想理他。
然而關(guān)了兩天蕭明還沒被放出來,香憐終究還是沉不住氣。
那個年代的女人是悲哀的。
尤其是作為賤民的女人,她除了是主家的一個附屬品,永遠低著頭任憑主家的擺布之外,她什么也不是。
只有在與蕭明在一起的那短暫的時光,她才是她自己,她才是個女人,她才是個曾經(jīng)以后有牽盼有掛念的女人。
蕭明承載了她作為一個女人的唯一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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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田富春叫人把蕭明放出來了。
田富春叫退了所有仆人,只留下蕭明和他自己。
田富春自己努力了很久,如果這輩子也就不行了,他可以無奈的接受。
但他沒法接受老天重新帶來希望,又瞬間把希望澆滅。
命運的捉弄讓田富春不得不放下身段,與一個賤民進行平等的交談。
田富春應(yīng)該珍惜,以后再也沒有機會與他這么牛逼的人,以及地位這么高的人平等交流了,蕭明如此想著。
蕭明重新給田富春配了藥,結(jié)合他的脈象與癥狀,又加了淫羊藿與蜂房兩味藥。
待田富春又起飛之后,他把方子寫了下來徹底交給了田富春,田富春則把畫押的贖身契交給了蕭明。
蕭明需要趕在三姨娘孩子出生前,二姨娘找他麻煩前盡快脫身。
否則等待他的將不僅僅是賤民的枯燥生活,而是地獄般精彩的冥界生活。
即便如此,蕭明還是請求田富春讓他在府上再留一晚,他還有人需要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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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餅,幫我照顧好香憐,我有一天會回來帶你們出去!”蕭明把香憐交付給了燒餅,雖然作為一個奴婢的燒餅根本什么事情都無權(quán)幫上。
“你許的五品大員可還作數(shù)?”沒想到燒餅還記得這事。
“當然?!笔捗骺隙ǖ幕卮?。
燒餅鄭重的點了點頭,他相信蕭明有天會回來帶他出去,他心中也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覺得自己可以照顧香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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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蕭明依然平靜的給三姨娘熬了粥。
這是他作為賤民最后一次的忍耐。
只是,三姨娘沒有在三更時等到他的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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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香憐正急匆匆趕到,一見面便抱著蕭明淚如雨下。
她一早便聽說蕭明已經(jīng)被赦免,今夜或許是她最后一次見到蕭明。
“香憐,好好活著,像狗一樣也要活下去!終有一天我會回來,帶你離開這里,做一個良民,做個有錢人!你一定要相信我!”蕭明含淚發(fā)誓。
她在他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個牙印。
香憐知道留不住這一刻,只是希望這個男人能永遠把她留在心中,那便是她今生能擁有的唯一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