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井確實古怪。”姜明一直看著尸體消失，心里出奇地寧靜。
葉藍把腦袋湊到井口，而后把筆記本攤在膝蓋上，把這件事當做線索記錄下來。
井水的波紋逐漸歸于平靜，姜明打算起身離開了，但就在這時，一股被注視的感覺忽然浮現(xiàn)。
一股壓力迅速籠罩全身，與姜明之前遭遇的詭物不同，這種注視沒有惡意、殺心，卻有著難以言喻的莊嚴，仿佛是神明的視線落在了身上。
“你的愿望。”
平靜的聲音傳過古井，卻沒有蕩起一絲回音，它似乎是響在心里的。
“這井真的能許愿？”葉藍小聲驚嘆，而后悄悄瞥向姜明。
姜明沒說話，只是盯著井水看，井水清明如鏡，映照著他們兩個的臉龐，像是一個神秘的瞳孔，姜明雙瞳中映照著古井，就像是在與某種存在對視。
就這樣安靜地盯著井水，過了半天，姜明才緩緩開口。
“我想發(fā)財。”
“？”葉藍轉(zhuǎn)頭看他。
井水沒有動靜，似乎不予回應(yīng)，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并沒有消失，姜明就繼續(xù)盯著井水看了半天，又大聲重復(fù)了一遍。
葉藍有點看不下去了，悄悄捅了捅姜明，把筆記本遞過來指著其中一句話。
“它應(yīng)該只能實現(xiàn)一種愿望，就是讓某個人消失。”葉藍小聲提醒，“而且根據(jù)這口井的特性來看，應(yīng)該是連詭魂都不會留下的徹底‘消失’。”
“哦?！苯饔X得很有道理地點頭，起身離開了井邊。
葉藍也沒有搭理許愿井，收好筆記本小跑著跟上姜明。
騎著電動車離開小院，再次經(jīng)過院前的枯樹，姜明慢慢停下車，抬頭看了看掛在樹上的紅燈籠。
兩個燈籠若無其事地晃著，現(xiàn)在確實有風，但這兩個燈籠的擺動幅度似乎不太對，偏大了一點。
姜明沒有多耽擱時間，掏出扳手戳了戳樹干就走了。
……
離開那片城中荒野，姜明送葉藍回學(xué)校，經(jīng)過這一夜折騰，時間已經(jīng)接近黎明了，姜明覺得女孩狀態(tài)有些不對，不覺間加快了車速。
“你不是說，世上沒有詭嗎？”回想起一晚經(jīng)歷，葉藍問道，她像是太累了，聲音有些低緩。
按理來說，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折騰，到這時犯困是很正常的，但姜明不認為葉藍是人，她在這時犯困顯得很不正常。
“只是昨天沒有?！苯麟S口回答，而后又補了一句，“但有一件事今天依舊適用：夜晚真的很危險?！?p> 即使少女是某種詭物，看起來也不是能打的類型，要是沒有學(xué)校八成只能住在垃圾桶里。
“那你遇到過很多詭嗎？”
“當然了，我的工作就是給詭送外賣……”
姜明講的原本是葉藍最感興趣的話題，但葉藍還是越來越困，在風中吃力地瞇著眼，最后干脆摔在了姜明背上。
“再快一點，天要亮了。”她小聲說道。
“嗯？”姜明覺得葉藍的語氣有些不對勁。
“天亮了，老師們就要醒了，宿管也要醒了……不能被她們發(fā)現(xiàn)?！?p> “……好?！?p> 不論這兩人如何理解對方，總之一路上平安無事，葉藍順利回到了學(xué)校，第二實驗中學(xué)。
“快回去吧，以后別亂跑了?！苯靼醋∪~藍打算掏紙錢的手，囑咐道。
葉藍執(zhí)意一定要給錢，最后，姜明象征性地收下了一枚紙錢，隨手揣進兜里，打算回頭找個垃圾桶扔了。
目送女孩小跑著消失在校園，姜明沒有立刻回宿舍，這一晚遭遇的事完全超出了認知范圍，他得想辦法打聽些消息。
占據(jù)尸體的虛影把勢力散布在城市中，應(yīng)該與其他外賣員也接觸過，姜明想了想后決定先去一趟站點，也許會有收獲。
這事用手機發(fā)簡聊消息就能解決，但姜明在這方面比較傳統(tǒng)，習慣當面去說。
天井街，福生配送綜合服務(wù)站。
姜明在天色微亮時趕到，助理鄭宇照常在門口靠著餐箱抽煙，站長則是……
“站長呢？”姜明透過門口向室內(nèi)張望，沒見到站長的身影。
“站長下班了。”鄭宇抬頭看向姜明，“咋了？”
于是，姜明就說出了肖誠對于住所的擔心。
“這個好辦，直接給客服打電話，讓客服那邊向城安署報備就行了，那家汽修廠會一直保留下去，直到你那位朋友住膩了為止?！编嵱畛橹鵁煋艽蚩头娫挘斑@次我?guī)湍惆?，過程你記一下，下次就能自己解決了。”
電話很快接通了，鄭宇三兩句話就完成了匯報，姜明很是驚訝地看著，似乎對自己的權(quán)力有了新的認知：“咱們還能調(diào)動城安署？”
鄭宇放下手機，認真地看著姜明：“咱們只是外賣員，肯定要老老實實聽城安員的話，但如果遇到‘特殊狀況’，可以把情況上報，由集團層面進行調(diào)控。”
這句話說得相當官方，正在姜明認真理解的時候，鄭宇又補了一句：“當然，情況緊急的時候就別找客服繞圈子了，事后補交張表格說明情況就行。”
“……”
姜明頓時覺得簡單了，于是不再糾結(jié)此事，又把有關(guān)靈魂虛影的事和鄭宇說了一遍。
這時鄭宇就顯得鄭重許多了，一邊抽煙一邊聽姜明講完，之后才緩緩開口：“我聽說過那家伙的事，你可以去騎手小鎮(zhèn)查一下，代號是‘殮尸人’?！?p> 發(fā)現(xiàn)姜明一臉疑惑的樣子，鄭宇問道：“你沒有進過小鎮(zhèn)？就是騎手系統(tǒng)的狀態(tài)欄里那個?！?p> 姜明這才想起來，系統(tǒng)里確實有一個“騎手小鎮(zhèn)”，但姜明不太喜歡這類社區(qū)功能，一直就沒搭理那個東西。
話說回來，按照姜明擺爛成性的格調(diào)，系統(tǒng)基本上就是個送單工具，各種花里胡哨的附加功能他幾乎都沒在意。
“名義上來說，這些只是用來改善工作體驗的‘輔助功能’，不是送單需要用到的，但你要是想把單子‘送好’，”鄭宇意有所指地咬了重音，“就得自己多想辦法?！?p> 姜明認真地點頭，如果鄭宇不說，他不知什么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小鎮(zhèn)功能的用處，這就是純粹性格使然。
“之前站點有個叫李大龍的，你還記得吧？”鄭宇又抽了口煙，彈了下煙灰，“他喚醒異能失敗，就是靠著加入小鎮(zhèn)隊伍蹭單子，最后混得風生水起的?！?p> 姜明眨眨眼，對“隊伍”這個詞很是新奇。
送單還能組隊嗎？這倒是他從沒想到的。
明明已經(jīng)工作第九天了，卻還像第一天入職似的，鄭宇倒是沒在意，繼續(xù)向姜明解釋：“騎手是分等級的，等級高會有對應(yīng)的特權(quán)，能接手的訂單種類也更多，其中有些單子單人配送難度偏大，可以由多人合作解決，團隊送單安全一些，但訂單收益也由團隊分攤?！?p> “難度大的單子收益也高？”
“當然了，咱們平時送的都是普通訂單，貢獻值只有1點，特殊訂單貢獻值在2點以上，有些甚至能達到上百點，這種單子別人送一次就夠咱們忙活一個月的了……工資是按照貢獻值結(jié)算的，這你應(yīng)該記得吧？”
姜明連忙點頭，1貢獻值對應(yīng)5塊7毛錢，工資這方面他肯定是了解的。
“組隊的話，應(yīng)該是異能者比較受歡迎，我這樣的普通人能有機會嗎？”他問道。
“哪有那么多異能者，再者說，有些怕死的家伙總會覺得人手不夠，這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鄭宇把煙頭扔在地上，隨意攆了兩腳，“另外，你作為普通人其實也是隱性的優(yōu)勢，要懂得利用。”
“優(yōu)勢？”
普通也算一種優(yōu)點嗎？
“你要明白，危險的來源不是野獸，而是有智慧、會思考、甚至比人類更狡猾的家伙，你設(shè)身處地地想一想，他們在面對一隊人時怎么挑選下手的目標？”
姜明想了想，有些明白了：“找威脅最大的?！?p> “嗯，最優(yōu)先的目標可能是實力最強的人，可能是實力最弱的人，或者是能力最特殊的、弱點最明顯的……換句話說，只要你在每個方面都是‘最普通’的，就能成為最安全的人，當年李大龍就是這么干的，”鄭宇說到這不由得笑了笑，“那哥們剛來的時候特別能折騰，結(jié)果不到一個月就完全變了模樣，言談舉止一點痕跡都沒有，扔進人堆里連熟人都不容易挑出來?！?p> 聽了鄭宇的解釋，姜明一時啞然，他可從來沒有想到過這種思路。
“不過你要清楚，這種‘安全’只是暫時的，并不能幫你徹底脫離威脅，送單不是進游戲副本，你要面對的是活生生的威脅，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可能讓你被暗中的家伙盯上，但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完全當一個混子，隊伍里就會逐漸失去你的位置。要把這兩件事平衡好可不容易，李大龍在這方面能算是天才了?！编嵱钣痔嵝训?。
聽到這里，姜明也對這位前輩心中佩服，但是……
“那他是怎么死的？”
“一隊人死光了，他是最后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