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臥室走出的女孩穿著干凈合身的藍色校服,只是款式要老舊一點,但穿在她的身上剛好合適,女孩帶著一種不屬于這個浮躁時代的沉靜氣質,她只是站在那里,周圍就像是倒流了時光,回到了一段久遠的歲月。
頭發(fā)松散地披在身后,像是一片深邃的夜色,女孩的皮膚潔白如雪,帶一些缺少血色的病態(tài)蒼白,但并不是陰冷的慘白,反而襯托得她更加寧靜。
裸露的皮膚上有些鮮紅的血痕,不像“夢境”里那樣密密麻麻,而是零散又無規(guī)律地分布,就像開在雪地里的梅花般顯眼,又映襯得恰到好處。
“小玲!”
葉藍小跑到木玲面前,直接把她抱住了。
“小藍。”
木玲也抱了抱葉藍,而后分開,任由女孩新奇地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你怎么跑這兒來了。”
“我在圖書館沒等到你,就過來看看,結果剛進胡同就迷路了,后來……”
葉藍心里一放松,頓時吐出不少話來,要把今晚的經歷全都講給木玲。
整件事其實依舊有疑點,比如小玲到底什么時候開始傷害自己?最開始是為了保持清醒或解壓、后來逐漸成癮、再然后從某個時間開始抵抗自殺?
“某個時間”也許是壓力到了臨界點,也許是因為一段半強迫的感情,也許是因為分手,也許是因為被發(fā)現而出現的變故……
也許并沒有過程,最開始就是這樣?
這部分姜明不清楚,也不需要再弄清楚了,這是小玲的隱私……應該就藏在她身后的二樓臥室里吧?
姜明失笑,把頭盔摘下,給自己扇一會風,看著這兩個女孩。
葉藍還沒有講完,她已經說到了進入院子的部分,其實之后的事木玲有印象,畢竟這些都發(fā)生在她自己的“夢境”里,但她沒有打斷葉藍,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安靜地聽著,這個女孩具有與年紀完全不符深沉內斂,無論外在還是內在都是。
閑下心來仔細看,姜明發(fā)現木玲的臉很漂亮,五官精致,臉龐柔和,帶著幾分少女特有的青澀,比照片里看到的還要好看許多,也難怪有男生會對她死纏爛打。
幾道鮮紅的傷痕點綴在她的臉上,殘忍地破壞了這堪稱完美的面容,卻反而有種缺憾式的異樣美感,讓人忍不住就會多看幾眼。雪白的頸子上同樣有幾道紅色,下面的身體藏在校服里,曲線柔和稚嫩……
“……”
姜明晃了晃腦袋。
自己想必是單身久了,居然看個高中生都眉清目秀的……
不過話說回來,木玲可是十六年前的高中生,姜明其實也剛剛走出大學而已,這樣一來一回,他竟然比木玲小了十二歲,都可以叫阿姨了。
算了,年齡差太多,我接受不了。
姜明滿不要臉地想著,就發(fā)現木玲忽而側過頭,看向他的眼神里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姜明若無其事,腦袋里不敢胡思亂想了。
不管木玲現在看起來多和善,她都是姜明職業(yè)生涯遇到的最難纏“顧客”,有些讀心能力也是說不準的事。
結果木玲還是走了過來,站在姜明面前,她的身段和葉藍一樣高挑,能到姜明的下巴左右,稍微仰起一點頭就能與姜明對視。
呃……
被一雙清澈又深邃的眸子盯著,姜明倒是不害怕,就是有點尷尬。
像是故意想讓他尷尬,木玲拖了幾秒才開口:“你是不是……打過我一巴掌?”
迎著這位老阿姨似笑非笑的目光,姜明認真組織了一下語言:“我打的是十六年前的你?!?p> 木玲秀氣的眉梢輕挑一下。
“那個幼稚的女孩因為一廂情愿害死了自己,害死了愛她的母親,毀了完滿的家庭,所以我才打她。”姜明心里小心翼翼的,卻故意一本正經地感嘆,“希望十六年時間能讓她成熟一點?!?p> 木玲清秀的嘴角上挑,開心地笑了,好像對這個答案挺滿意……或許,她其實并不在意答案,只是為了逗弄一下姜明。
“這個給你?!?p> 木玲伸出潔白柔嫩的手掌,手掌上同樣有幾道血痕,就像妖異的羊脂玉,她的掌心捧著一顆吊墜,是個精致的小文神。
姜明沒有推辭,直接接過吊墜,當著木玲的面把玩了一下。
之后就沒什么事了,姜明三人決定告辭,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馮吉脫離了“夢境”原本規(guī)則的影響,身上大小傷痕的后勁越來越猛,痛得他齜牙咧嘴,雖然已經不怎么流血了,但關鍵也就在這個“不怎么”上。
木玲雖然有些愧疚,卻沒有治愈馮吉的辦法,她只能讓屬于“夢境”的事物消失,包括葉藍、姜明身上的血都已經憑空不見了,但“夢境”里產生的傷勢卻真實存在,沒法按照木玲的心意復原。
姜明只好帶馮吉去一趟醫(yī)院,進行專業(yè)處理,但這樣一來,他就不能送葉藍回學校了,這片地方距離葉藍的學校還是挺遠的,大半夜放一個小女孩獨自跑回去他又不放心。
“我跟她回去吧?!蹦玖嶂鲃訑埾逻@件事,淺笑著看向葉藍,頗有些看笑話的意味。
葉藍頓時橫了一眼姜明,大約是覺得有些出丑,居然需要別人照顧才能回家。
姜明提前打好了車——用馮吉的手機打好了車——之后四人就出發(fā)了,這片胡同太閉塞,需要去外面等車。
下樓的時候,姜明特意數了一下,總共有二十一階,是走得最短的一次。
一樓也恢復了普通模樣,與第一次進來時相差無幾,只是收拾得整齊了一些,掉漆的文神像依舊擺在屏風前,小提琴也還是安靜地掛在墻上,這次,它保留著最原本的模樣,既沒有變形,也沒有落灰,像是一直在等待著被想起。
姜明站在提琴前多看了兩眼,經過今晚之后,他恐怕不太容易把這當成一件樂器了。
“有空拉給你們聽?!?p> 木玲眼中有些追憶,伸手撫過琴板邊緣,大方地許諾。
另外三人都沒說話,害得木玲瞥他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