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上的十五天（下）

　　大約是傍晚時分，林星河駛入了京城。

　　他把作為晚餐的夾心面包放入口中，嚼了幾下，使勁咽了下去。連續(xù)吃了幾天后，他的舌頭明顯對這種甜膩的口感感到排斥。“總比吃方便面反胃惡心要好點…”他這么安慰自己，“再忍幾天，等我回了家，就試試自己做飯。”他清楚，長時間吃這些方便食品，搞不好就會得胃潰瘍，他初中時候的慘痛經(jīng)歷已經(jīng)為他提過了醒。

　　吃飽喝足，他準備就在他光顧的這家超市找個地方睡下。不過，超市的環(huán)境不太符合他的需求：他想盡可能的找一個不太空蕩，且少有人光顧的地方睡覺，這個超市對他來說有點不安全，因為他會常來，就說明野生動物，流浪狗，敵友未知的人也會來光顧———盡管超市是很多的。

　　他從超市提了一把水果刀出來，進了主駕駛，開車緩緩行駛起來，不久，他在一片小區(qū)門口停下來，透過車玻璃往里望了望。

　　樓房黑漆漆的，沒有一個房間有光發(fā)出。長時間的獨居強迫他的膽量增長了一些，換作八天之前，他絕對不敢在晚上進入這樣一個小區(qū)。小區(qū)的大門仍然開著，這讓他省了點力氣，他直接把汽車開到了一棟樓的樓下。

　　下了車，他一手抓著水果刀，另一只手拿著手電筒，進了樓。他倒不是為了防人，拿刀和人打架他當然不敢，他是為了防一些大型的寵物狗咬到他。一樓的門只有一扇門開著，他走了進去。

　　已經(jīng)是夜晚了，黑漆漆的房間讓他的心跳稍稍加快了些速度?？蓜e讓我遇上喪尸，鬼魂這些超自然生物啊，他想，把手電筒對準客廳掃了掃：就是普通普通家庭的客廳，從整潔程度來說，甚至連野生動物也沒來光顧過，同時這家人顯然也沒養(yǎng)寵物———至少沒養(yǎng)過會搞破壞的大型寵物。他又逐一檢查了臥室，廚房，廁所和浴室，結果讓他放心：整潔，并且沒人。

　　稍稍心安，他離開了別人曾經(jīng)的家，從車上抱了他的被褥下來———刀放到了褲子兜子里，牙咬著那個小手電筒。

　　他把被褥放到沙發(fā)上，重新又檢查了一次各個房間，這次他檢查的更加仔細，連床底，衣柜，廚房櫥柜，冰箱都檢查了，結果依然如常，他于是把門關上，窗簾拉住，然后把臥室門也關上，最后在沙發(fā)上躺下。他沒脫衣服和鞋，蓋了被子，褥子被他放到了貴妃榻上，匕首和手電筒就放在茶幾。

　　…

　　清晨來臨。

　　他揉著眼睛，坐了起來，隨后他靜了幾分鐘，讓自己完全清醒。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天他總是睡得格外熟。“以前我也不是到頭就睡的體質(zhì)呀…”他嘟囔了幾句。

　　鞋在地上——在他剛剛睡醒的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了———這也他也只能歸咎于他自己睡著的時候無意識脫了下來。他穿上鞋，把被子疊好，然后和他第二次進來的時候那樣抱著被褥出去，只是手電筒被他放到了另一只口袋里———當然是先把門打開的。

　　他把被褥放到最后排，然后關上車門，開始開車尋找警察局。

　　結果讓他大失所望?，F(xiàn)實和小說里隨隨便便就拿上手槍的預想完全不一樣：槍械是放在專門的保管庫里的，他根本進不去———哪怕是拿著斧子也一樣。

　　“反正就算我拿到了，也不會用，搞不好還會炸傷自己。”他在車上這么安慰自己，然后把地圖又仔細看了看，稍微修改了下路線———他本來想多去幾個地方的公安局的———然后向著外環(huán)開去。

　　就這樣，累了時就在車上休息，或者找個學校宿舍或小區(qū)睡覺，餓了就去超市（如果在城市里的話）或者吃車上的“存糧”，走走停停，風風雨雨，開車的技術從生疏到熟練，車速也逐漸加快，他就這么度過了接下來的十四天。

　　“讓我看看指路牌…山城…G233…呼…終于到了啊。”在這個城市稍作休息，他便驅(qū)車離開，直奔他的家。

　　…

　　下午四點，天氣正好。

　　大門還鎖著。他下車，拿出他的鑰匙，把門打開。

　　…

　　家里空無一人，但是被子都鋪著，沒有疊起來。

　　他的嗓子一緊，胸口又感覺到有點發(fā)悶。

　　林星河長吸一口氣，然后又呼出，反復幾次，把自己的心情壓了下來。他檢查了下冰箱：不用說，所有東西都壞了。他開始收拾自己的家：把腐爛的食物打包，扔到最近的垃圾桶；冰箱被他推到了家里常用來堆放廢品的一個房間，他又檢查了一下櫥柜，把里面放了二十多天的油碗里的油倒掉，然后把碗簡單沖洗了一下。之后便是簡單清理家里面比較明顯的灰塵。幸運的是，家里沒有發(fā)現(xiàn)老鼠和蒼蠅（至少在明處上還沒見到），這很讓他高興。

　　雖然他想就這么在家里面住下，但是遺憾的是，家附近不是農(nóng)村，沒有農(nóng)田和養(yǎng)殖場，缺乏耕作所需要的種子，飼養(yǎng)牲畜需要的飼料，他可能要回到農(nóng)村才可能取得這些東西。

　　他駕車駛向小鎮(zhèn)附近最近的一個村子，結果在他的預料之中，但是他還是不免有點失望：牲畜餓死的餓死，跑的跑———他看見了不少活著的牲畜，他不必擔心缺乏肉食———遺憾的是林星河徒步是追不上的，開車倒是能趕上，但是不能讓他捉住它們。

　　只能另找時間再捉住這些動物了，現(xiàn)在重要的是找到種子。林星河小心地跨過過一只只院子里發(fā)臭的死羊，尋找著存放種子的地方。

　　他在院子里面找到了裝在麻袋里面的玉米種子，還有一些塑料袋里面的蔬菜種子，遺憾的是沒有稻種和小麥種子———他家鄉(xiāng)不種植這些東西，就算有種，也是給家人吃的，不容易找到———此外，他在地窖里面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土豆，土豆和玉米也是能充饑的，只不過他可能要適應幾個月。

　　他在筆記本上標注好找到種子的地方，就這么把它們放在原地不動，農(nóng)民比他懂得怎么儲存種子。重要的是清理那些死羊，不然會發(fā)生瘟疫的———人雖然就他一個，但是活著的牲畜還存在，何況他也是怕死的。

　　清理死羊是尤其辛苦的活，他依照自己殘存的小時候的記憶，清楚死羊應該扔到很遠的山坑才行。

　　“我也不貪多，就把鎮(zhèn)子最近的幾個村子清理了就行，”他在心里暗暗給自己鼓勁，“萬事開頭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