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上了秤,千斤打不住
“不,不是我,不是我!”
婁居辰慌亂辨解。
“不是你是誰?”
朱律喝問。
“這……”
婁居辰一下子啞口無言,他清楚自己失言了。
“呵~~”
王宵呵的一笑:“你不說我也知曉,是張文墨,對不對?”
婁居辰面色大變,雖然沒有承認(rèn),可他的神色變化,已經(jīng)間接透出了真相。
“哎~~”
王宵嘆了口氣,向孟憲與朱律深深一揖:“竟是我連累了兩位兄長,實(shí)是心中有愧!”
“靜之說哪里話,若非我有眼無珠,又怎會差點(diǎn)中了招,張家真是不擇手段!”
孟憲擺了擺手,喝問道:“扶搖兄,你為何要這樣做,難道就不怕壞了自己的功名?”
王宵心中一動(dòng),明清科舉幾百年來,種種作弊手段層出不窮,比如槍替、冒籍、夾帶、抄襲、換卷、傳紙條,甚至因糊名和騰抄,還有在考卷中約定暗語,與考官勾結(jié)。
其中有一種非常極端的作弊方法,稱為自殺式作弊,以收取報(bào)酬,犧牲自己的功名為代價(jià),設(shè)局陷害。
凡這類人,要么家里貧困,或有難言之處,自知考中無望,索性收雇主的錢,陷害別的學(xué)子。
王宵也很好奇,婁居辰到底出于什么心態(tài)。
“哈哈哈哈~~”
婁居辰突然慘笑起來:“就是我做的又如何,憑什么你們風(fēng)風(fēng)光光,受桑梓家族期待,而我卻受盡了白眼?
恐怕你們想不到,我這四年來,過的是什么日子,我有手有腳,二十多的人了,卻掙不來一文錢,還白吃白喝家里,父母不說話,但兄弟姐妹怎么看我?就連底下的管事婢仆,也敢甩我臉子,換了你們,能忍嗎?”
孟憲搖搖頭道:“扶搖兄,焉知今日的你,就不是明日的我們?一次不中,不代表終生不中,只要自己努力,總有高中之時(shí)?!?p> “這話,你自己信么?不,你肯定信,在你們吳江縣的縣試中,他是案首,你和朱律皆位列前五,搏一搏還是有希望,而我自己什么斤兩,我難道不清楚?
我是吳縣的童生,名列第二十八,三年前考府試,名列四百三十七,你們說,我哪里有希望?”
婁居辰油鹽不進(jìn)。
王宵悠悠道:“你自己沒本事,不是讀書的料子,就妒忌我們,甘于被別人當(dāng)槍使,拉著我們一起死?”
婁居辰的面孔,陡然變得獰猙起來,惡狠狠瞪著王宵道:“你負(fù)了靈兒妹妹,好一個(gè)薄辛人,你還有臉在這里說話,靈兒妹妹到底哪里不好,讓你這樣毀她名節(jié)?”
孟憲與朱律膛目結(jié)舌!
他把張文靈稱為靈兒妹妹?
難不成張文靈與王宵退婚之后,與婁居辰搞在了一起?可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張文靈發(fā)了哪門子瘋?
王宵也神色精彩之極,他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多半是張家兄妹輪番上陣,一個(gè)誘之以利,一個(gè)稍微給點(diǎn)甜頭,就死死的把住了婁居辰。
“來啊,報(bào)官啊,就是我干的,快,把我扭送到蘇州府,誰不扭我,誰就是孫子!”
婁居辰一見三人懵了,立刻囂張起來。
“把你扭送府衙?那是便宜了你!”
王宵冷冷一笑,抓住婁居辰的脖子,往水里摁去!
“靜之兄,莫要弄死他!”
孟憲嚇了一跳,忙勸道。
“我有數(shù)!”
王宵手上用力,撲通一聲,水花四濺,把婁居辰的腦袋硬生生摁進(jìn)了水底!
“咕嚕嚕~~”
“咕嚕嚕~~”
陣陣水泡上泛。
如墨般的河水中,婁居辰腮幫子一鼓又一癟,求生的本能驅(qū)使他張嘴呼吸,可吸進(jìn)來的不是平日從未當(dāng)回事的空氣,而是冰涼中帶著腥澀的河水。
片刻工夫,婁居辰劇烈掙扎起來,他感覺,再摁下去就得被活活嗆死。
王宵不為所動(dòng),計(jì)算著時(shí)間,差不多了,才把他提起。
“咳咳~~”
“嘔!”
一陣撕心裂肺的狂咳之后,婁居辰特吐狂吐,一口口的黃水經(jīng)嘴角順著衣襟沾滿前胸,嘔吐時(shí)還摻雜著零星的咳嗽,好半天才漸漸緩和。
他的面色比紙還白,大口大口呼吸,第一次覺得空氣是如此的美好,也是如此珍貴。
他相信,只要時(shí)間再長一點(diǎn)點(diǎn),他將變成一具冰冷的死尸,而那種喉頭火辣辣,鼻子又酸又澀直沖腦袋深處的滋味滲入靈魂深處,頭顱里的筋脈一跳一跳,有如炸裂般的疼痛。
沒在生死邊緣徘徊過的人不會體會到生命的寶貴!
“撲通!’
王宵又把他的腦袋摁了下去!
一如前次,在一連串水泡冒起的同時(shí),婁居辰咽下了大量河水,然后在死前被提了出來,狂咳加嘔吐,比上一次更加嚴(yán)重。
連續(xù)兩次體驗(yàn)死亡的滋味,使他失去了所有力氣,如死狗般蜷在冰冷的地面,張大著嘴,努力呼吸,目中滿是恐懼之色。
“記著明天帶二百五十兩銀子給蝶香居那五個(gè)姑娘,再奉勸你一句,我無意詆毀張文靈,但是這個(gè)女人,不是你能駕駁得了,你若是被她迷的神魂巔倒,多少家業(yè)都不夠你敗,滾罷,別讓我們再看到你!”
王宵一腳踢上婁居辰的屁股!
婁居辰爬了起來,一言不發(fā),踉踉蹌蹌,往黑暗中走,他只想盡快離開,他是真的怕了。
“此人……實(shí)是活該!”
孟憲吁了口氣道。
朱律也道:“咱們要不要向官府告發(fā)張文墨?他這手段著實(shí)卑劣,有婁居辰作證,一告一個(gè)準(zhǔn)!”
“不可!”
王宵阻止道:“蘇州府不會問誰是誰非,只知道是吳江縣的學(xué)子起了沖突,倘若告上去,所有人都脫不了干系,怕是會與張文墨一概貶黜,而且堂尊的面子也過不去。”
王宵的說法很好理解,吳江縣考生的沖突,應(yīng)由吳江縣自己解決,把事情鬧到府衙,等同于宣告知縣無能,壓不住民間的豪強(qiáng)大戶。
甚至胡長清如有意針對陸放,發(fā)道公文喝斥,那么,陸放只有兩個(gè)選擇。
第一,殘酷打擊縣內(nèi)大戶,張家、王宵、孟家與朱家一個(gè)都跑不掉,而陸放也會壞了風(fēng)評,大家同歸于盡。
第二,向吏部請辭,政治前途終結(jié)!
朱律不由倒吸了口涼氣道:“難怪靜之兄說有些事不上秤,沒有四兩重,上了秤,一千斤也打不住,確是醒世良言,我明白了,可張家欺人太堪,就這么算了?”
王宵道:“自然不會算,但府試沒幾日了,首先要靜下心來考試,切勿受影響,院試過后,再找機(jī)會與他算帳,我們走罷,等衣衫稍微干些,找個(gè)小館子填飽了肚子再回去。”
“不錯(cuò)!”
二人紛紛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