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超渡了他
丫鬟很快奉上茶,分賓主落座,閑聊了一陣子后,陸放問道:“靜之可知,會試與鄉(xiāng)試的不同?”
“哦?”
王宵一怔,陸放能問出這種話,顯然與學(xué)問無關(guān),忙道:“請?zhí)米鹗鞠?。?p> 陸放悠悠道:“考中貢士,哪怕殿試只被取為同進士,也可外放為一縣縣令,關(guān)乎少則數(shù)萬,多則數(shù)十萬人的生計,故而除了學(xué)問,還須心正!”
王宵不解道:“心正如何判定?”
陸放放下茶盅,遙遙拱手道:“自有至圣先師判定,每一份卷,除考官蓋印畫押,最后還由至圣先師落以印符,世人或許有功利心,先師卻不會,故而主考官的作用,并不是所想那般大!”
陸放的意思是,與其揣摩誰是主考,倒不如好好做主章,這與林遺的意見完全相悖,但王宵更加認(rèn)同陸放。
“多謝堂尊指點!”
王宵拱手道。
“嗯~~”
陸放點了點頭,又道:“凡舉人,皆有四百畝地的免稅額度,蔭四戶,你去邊上牙房辦一下,既是朝廷給你的,拿著便是!”
“是,那學(xué)生就告辭了!”
王宵注意到陸放端起了茶盅,于是施禮退去,找書吏辦了書憑。
其實以前的王家沒有蓄奴納婢的資格,僅有些薄財,但朝廷自上而下,綱紀(jì)廢馳,又老百姓生活日漸艱難,總有人家熬不住,賣兒鬻女。
官員鄉(xiāng)紳的數(shù)量有限,吸收不了過量的無業(yè)人口,朝廷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如王家這樣的地方富戶,大量買進奴仆婢子,大體相當(dāng)于雇工傭人的性質(zhì)。
不過隨著王宵中舉,就可以真正蓄養(yǎng)家生子了。
王宵先后拜訪了朱家和孟家,朱父和孟父熱情中,帶上了些許拘謹(jǐn),這也沒辦法的,王宵是老爺了。
不過王宵并不擺架子,主要是談生意上的事情,在孟家,向孟江流問道:“伯父,只怕織造局快要結(jié)云錦的賬了,這錢咱們不能全拿,該付上多少茶水錢,還請伯父替小侄拿個主意?!?p> 當(dāng)?shù)弥棋\對織造局報價五千兩銀子一匹的時候,孟家和朱家都嚇了一跳,第一個念頭便是,這小子真敢報啊。
云錦的成本是七十來兩銀子一匹,報價五千兩,差不多翻了七十倍,不過細(xì)想之后,又回過味了。
孟江波沉吟道:“解元公既然問起老夫,那老夫就報個實價,三千兩銀子一匹!”
“爹,怎給這么多?千把兩差不多了吧?”
孟憲不解道。
孟江波臉一沉道:“你當(dāng)織造局傻啊,黃公公豈會看不出貓膩?卻允了靜之的報價,說明他對茶水錢早有了盤算,就看靜之能否給足,若是給不足,恐怕下次的生意也沒了,說不定還會出手搶奪云錦的秘方!”
“這些個太監(jiān),真是貪得無厭!”
孟憲不憤道。
“誒~~”
孟江波不以為然的揮了揮手:“天底下哪有凈土,太監(jiān)再壞又能壞到哪兒去,無非多貪點銀子,可心里好歹裝著皇上與太后,知道給我們留一口飯吃。
你再看隔壁的松江府,徐家的二十萬頃棉田是從哪里來的,背后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他徐家卻是百年積善之家,松江細(xì)軟布憑什么賣一百兩銀子一匹,而蘇杭絲綢商辛辛苦苦織的絲綢,才十兩銀一匹?
你呀,閱歷還是少,讀圣賢書的,未必是圣賢人,行陰毒腌臜事的,其害未必大于笑面佛!”
王宵接過來道:“伯父所言甚是,這錢也不是黃公公一個人拿,織造局上上下下的太監(jiān)都要過一點,錦衣衛(wèi)也要抽油水,到了宮里,十二監(jiān)、四司、八局,二十四個衙門都要吃飯,給黃公公抽水三千兩還是合適的?!?p> 孟江波向孟憲道:“你看看,解元公能考中解元,豈是浪得虛名?”
孟憲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了,這就象自家的家長當(dāng)面夸別人家的孩子。
王宵忙道:“伯父言重了,商賈只是副業(yè),讀書才是正途,若非家里出了事,誰愿東奔西跑,誰不愿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小侄也是被逼無奈啊,虧得黃公公賞識,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幫襯,才算是擺脫了困境?!?p> 孟憲的神色好看了些。
“哈哈~~”
孟江波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重了,哈哈一笑道:“時辰已近晌午,解元公既然來了,不妨用頓便飯罷!”
“好,小侄不客氣了!”
王宵毫不猶豫的點頭。
在孟家吃過飯后,王宵回家把投佃之事交給了李氏操辦,自己繼續(xù)奔波,應(yīng)著縣里交好各家的請客吃酒,人情往來。
……
榮國府!
賈母著人請來了王夫人與鳳姐,摒退了丫鬟后,才道:“有消息了,林遺確是林如海的長子,三歲時,閉氣假死,林如海以為真死了,將之下葬,卻被個癩頭和尚所救,又不讓與林如海相認(rèn),教養(yǎng)成人,參加科舉,金榜題名,外放了蘇州府吳縣縣令,也算個清官,好官。
今年早些時候,爬梯子上房掏鳥窩失足墜亡,然后成了當(dāng)?shù)氐某勤?,至于王宵是如何結(jié)識到的林遺,并未探得?!?p> 王夫人問道:“老祖宗,寶丫頭曾說過,有個癩頭和尚難給了她冷香丸的配方,難道兩者是同一人?”
鳳姐接過來道:“只是她自己說的,一會兒是癩頭和尚,一會兒又是禿頭和尚,興許哪個都不是,是她薛家人故作神秘,自個兒編出來的?!?p> 賈母不置可否。
王夫人喃喃道:“不管怎樣,這癩頭和尚是個奇人沒跑兒了,林遺能當(dāng)上吳縣城隍多半是他出的力,這就難辦了??!”
“什么難辦?”
鳳姐哼道:“草莽間,奇人異士不多他一個,林遺死都死了,不去地府享清福,還來人間攪和什么,老太太,不如請些有道行的道士,將他超渡了吧,林丫頭這些天一直為此茶飯不思,待有了準(zhǔn)信,再讓寶玉陪她去蘇州府看一看,了個心事,今后啊,就安安心心的呆在府里?!?p> 賈母立刻抬頭看向鳳姐,目光深邃!
鳳姐絲毫不讓的與之對視,意思是,我這么做不還是為了府里?
“哎,我這是做了一輩子的孽啊,罷了罷了,將來地獄該由我下,罪過都?xì)w我一個!”
賈母重重嘆了口氣,便道:“這事兒不能請道士和尚,城隍和他們是一伙兒的,別搬起石頭砸了自個兒的腳,我聽說,賈雨村結(jié)識不少奇人異士,咱們婦道人家不便出面,把璉哥兒叫過來,我和他說!”
“是,那我們退下了!”
王夫人與鳳姐盈盈施禮,轉(zhuǎn)身而去。
上林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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