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紀筱禾對著她的眼神里,時夏知道,她沒有什么能夠狡辯的了。
奇怪……
時夏在紀筱禾眼前揮揮手,紀筱禾雖然看不見,但是這個眼神也太有壓迫感了吧?
瞎話都編不下去了。
而且——
時夏揮了兩下沒有來得及收回的手,下一秒就被紀筱禾抓住了。
時夏瞠目結舌看著紀筱禾抓住她手腕的地方:“你……”
又來了。
上次在婚禮也是這個樣子,一下就抓住了,然后她才懷疑了半天這個人是不是在裝瞎。
現在——
“你怎么知道我在揮手?”
“有聲音。”
紀筱禾松開時夏的手腕:“聲音也是可以被看到的,有空氣流動。”
時夏:“……”
封了其中一個感官,其他的真的能這么靈敏嗎?
她剛剛幅度也不大啊。
“這不重要,你剛說要狡辯,可以的。”紀筱禾說道。
“嗯?”
“狡辯完了之后說真話就可以。”
時夏:“……那我狡辯的意義何在?”
“滿足你一下狡辯的欲望。”
時夏微笑:“我謝謝您,這個欲望也不是一定非要滿足?!?p> “那好,那就把狡辯的流程省掉?!?p> 時夏:“……”
她以前怎么沒有發(fā)現紀筱禾這么能說。
時夏沒有辦法,老老實實:“對,確實是跟你想的一樣,我現在不在那個單位上班,準確來說,不在很長時間了?!?p> 時夏截止到目前的人生,用幾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從未得償所愿,一直在背道而馳。
高中文理分科的時候,她爸媽說你愛選啥選啥,然后到了分科當日,一句學理好就業(yè)直接分科表蓋了章。
大學選學校專業(yè)的時候,她爸媽說你想上哪就上哪,然后到了填志愿的當日,一句要不就報Z大的石油吧油田穩(wěn)定好就業(yè),決定了她離開家的四年。
大學快畢業(yè)的時候,爸媽讓繼續(xù)升研,時夏終于硬氣了一把,考試當天直接棄考了,當然,這沒敢實話實說,時夏最后搞了張假的成績單說沒考上。
就在時夏以為她被支配的日子馬上就要結束時,爸媽又要求她考事業(yè)編。
硬氣的時夏果斷拒絕,家都沒回,但奈不過她媽三天兩頭打電話,甚至跑醫(yī)院檢查郁結于心,大有一種她不考她媽就活不好的樣子。
時夏沒有辦法,只能老老實實報考了。
這下她學乖了,想要做什么事情,不能說出來,她要做一個爸媽眼中的“乖乖女”。
于是,時夏開始了她的演戲生涯。
事業(yè)單位是真考上了,也真呆了,只不過沒呆多久她就偷偷辭職了。
好在當初考的單位離家不近,再加上她的領導得知她的想法后也挺支持她的,甚至逢年過節(jié)還會幫著時夏一起隱瞞。
這個隱瞞主要體現在,單位發(fā)過節(jié)福利的時候,即使時夏已經離職了,還是會給她多準備一份,讓她可以拿回家糊弄父母。
各方面都演得太真,實在是沒有會被懷疑的地方,一切就都相安無事。
“那你現在每天出門是在做什么?”紀筱禾問道。
“很多啊,但是你如果要問我下周、下個月具體會做什么,連我也不知道,有的時候甚至于當天要做什么我都是當天才知道的,對于現在的我來說,每一個明天都是未知的?!?p> 時夏喜歡她現在的生活。
要問興趣,她有很多,她喜歡一切她沒有接觸過她不會的東西,但要問具體的目標,或者清晰的人生規(guī)劃,她說不出來。
她對自己的人生沒有規(guī)劃,因為她還沒有找到一個想要長長久久做下去的事情。
未知的事情有很多,她感興趣,但是大多體驗過后,興趣就沒有那么大了。
所以,她一直在嘗試,嘗試各種不同的東西,今天在寵物店工作,明天就可能去游戲公司做試玩了,大后天就有可能去劇本殺做DM了,但凡感興趣的都會去嘗試。
她也想在嘗試中找出堅持,找出目標。
但有可能是從小被安排多了,她的意愿在突如其來的高自由度下,不斷自我夭折。
“那你……”紀筱禾皺眉:“沒工作,沒有工資,吃什么?”
時夏沒想到紀筱禾聽完之后,第一句竟然是擔心這個。
雖然有可能也不是擔心,是她自作多情,對方可能就是好奇而已。
“糾正一下,我只是沒有固定工作,并不是沒有工作,而且不是我被開除,是我在一直開別人,占據主動權的是我。”
“那你應該被很多公司拉黑了?!奔o筱禾實話實說。
時夏:“……”
“這是重點嗎?”
“不是,重點是你的零工竟然能養(yǎng)活你。”
還買了車。
“竟然???”時夏聽著這兩個字,覺得她被小看了:“我雖然是打零工,但是我每一份都是百分之二百去投入的,而且我又不是整天去干用勞動力換錢的工作,我是靠這里。”
時夏指指自己腦袋,想起紀筱禾看不見來:“我是用腦子工作的,就像今天,收納整理,雖然是需要勞動力,但更多的用到的是腦力知識,而且價格不低?!?p> 工作不穩(wěn)定,但是不得不說,每個月加起來掙得錢,比她之前朝九晚五混吃等死多多了。
關鍵每天早上醒來都很有沖勁,會期待新的一天的到來。
“所以,這就是我們第一次聊天時,你對調香很感興趣的原因?”
時夏沒想到紀筱禾還記得,終于能夠大方承認:“對啊,畢竟離我很遠,這種我沒有體驗過甚至于幾乎沒有機會接觸到的行業(yè),我非常感興趣?!?p> 這種帶有專業(yè)性質的東西,是時夏更難接觸到的。
因為相關經驗為0,連入門體驗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也不是全無機會。
就像有段時間她對平面設計感興趣,平面設計師肯定想都不敢想,但是碰巧有公司不想花錢招人,讓她撞上了學徒實習生的崗位。
學徒實習生,顧名思義,就是打著學徒教東西不給發(fā)工資的名頭,找個實習生怨種苦力,一般人肯定看見就跑,但時夏看見直接兩眼放光了。
公司把她當怨種,她把公司當羊毛。
勤勤懇懇一個月,每天跟著部門前輩加班到半夜,然后在領導感嘆這波超值淘到了個又卷又有發(fā)展?jié)摿Φ暮脤嵙暽o人轉正時,時夏拍拍屁股謝絕了。
轉正是什么?不,她不需要,該體驗的都體驗過了,她對再進一步的重復性工作沒興趣了,可以尋摸下一個了。
“你這樣不會被人打嗎?”紀筱禾問道。
“打什么?他白撈了一個月勞動力,我啥都沒有。”
“而且我是從一堆不要錢的中殺出來的,這才要給我個合同,那其他人很多做了大半個月被勸退,因著是學徒的名號什么都沒有,這不就是變相白嫖?”
“只能說,你情我愿的事情,誰也不虧誰,我這充其量就是跟其相互利用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