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地上的事我說了算
觀音看著悟空頭上帶的軟緞小帽，不由得暗暗嘆息。
沒套上緊箍咒，這潑猴子，到底是難以管束！
“你這猴子，不好好保你師父西天取經(jīng)，倒在這里生事？”
“菩薩，你說笑哩？我哪里不好好保我?guī)煾?，這條孽龍，見人就咬，要吞了我?guī)煾?，你怎么不管教它，倒來說我？”
悟空一邊反駁，一邊掀起三藏的僧袍，刻意擰出許多水來。
“你師父好端端在那里，誰曾吞他，誰又吞得了他？倒是這條小龍，貧僧若是不來，就要被你們打死了！”
菩薩眉眼低垂，對悟空這番做作視而不見。
唐三藏的本事當(dāng)我不知道么？
一路上殺人崩山，威猛得一塌糊涂，看得她眼皮子直跳，這會兒又開始裝慫了？
“那也是它傷人在前，有膽量行兇，卻沒本事挨揍，怪得了誰？”
悟空振振有詞，“菩薩啊，你不幫我?guī)煾溉〗?jīng)，反而偏袒這潑泥鰍，莫不是跟它沾親帶故，又難道是刻意安排它在這里，跟我?guī)煾缸鲗?？?p> “悟空，休得無禮！”
丁卷見狀，連忙喝止悟空，瞎說什么大實話？再這樣下去，菩薩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悟空有口無心，菩薩千萬莫與他一般見識！”
丁卷恭恭敬敬，給菩薩施禮，“倒是那條白龍，您就讓他擠在石頭縫里么？”
菩薩臉色微動，右手伸出，對著石壁一抓……
沒抓出來！
敖烈發(fā)出了慘呼，這一下沒把他摳出來，倒引動體內(nèi)的傷勢，嘴角又開始流出鮮血。
“菩薩救我！”
這下，他是真的急了，取經(jīng)人兩師徒，一個比一個狠，前頭那個把他的經(jīng)脈給封住了，后面這個，一棒子打斷了十幾根骨頭，他這會兒，是真的后悔招惹這對煞星了。
嗯？
觀音一把沒扯出敖烈，也覺得臉上無光，又怕用力太猛，把敖烈給拉扯壞了，略一蹙眉，回手抽出玉凈瓶內(nèi)楊柳枝，凌空畫了個圈，釋放出淡淡的白光，似柔和的水波一般，滲入到敖烈與石壁縫隙之間，緩緩把他“托”了出來。
“菩薩，事情不是他說的那樣，我真沒招惹他們，是那個和尚，見了我就打…..菩薩與我做主啊！”
敖烈一脫了束縛，立刻開始惡人先告狀。
“罷了！你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個官司，貧僧?dāng)嗖涣?！?p> 菩薩手一揮，“悟空，你先帶他下去，我與你師父有話說！”
“菩薩，菩薩，不要啊……”
敖烈大驚，落入這只猴子手里，還有自己的活路嗎？
“悟空，這是為師的坐騎，你須善待它，千萬別弄死了！”
丁卷面帶微笑，又淡淡地補了一句。
一條罪龍，還指望菩薩給你撐腰，總要讓你知道，誰才是你的主子！
“是，師父！”
悟空應(yīng)承的十分爽脆，手一伸，扣住敖烈的肩胛骨，“走吧，別嚎了！”
啊.....?。?p> 敖烈連聲慘呼，眾人都只當(dāng)沒聽見。
“既知他是你的坐騎，為何還要下死手？”
菩薩眼露不解，看著三藏，“還是說，你對貧僧的安排有意見？”
“菩薩什么安排？三藏不知！”
丁卷做出一副惶恐的樣子，“我就只是見這龍頑劣，想要教訓(xùn)一番，一者為民除害，一者西天路遠，指望一匹凡馬，怎歷得千山萬水，怎到得靈山佛地？因此就動了收為坐騎的心思，但實在是不知，它跟菩薩有何淵源??？”
嗯~
菩薩深吸口氣，壓下心中的火氣，原本想要說的話，被三藏堵得死死的，但要說三藏不知道小白龍的來歷，她是無論如何都不信。
沉吟片刻，她緩緩說道，
“這條小龍，乃是西海敖潤的三太子，因罪犯天條，被貶至此處，是我念他可憐，指點他在此等候取經(jīng)人，與你在西天路上，做個腳力。但你與悟空，下手也忒狠了，真要把它打死，害了一條性命不說，西海敖潤若是告上天庭，你又如何處置？西行路上，正是萬眾矚目，觀瞻所系，一舉一動皆需小心啊！”
“多謝菩薩教誨！既是如此，三藏自當(dāng)盡心調(diào)教小白龍，讓它跟隨西游，也要功成圓滿才是。”
丁卷態(tài)度誠懇，言語真摯，“但若菩薩提前告知，就不會有這場誤會，何至于鬧成現(xiàn)在這樣？菩薩啊，未來路上還有何安排，可否一并告知，免得三藏下手沒輕沒重，拂了菩薩的心意，那就不好了！”
這…….
觀音菩薩聞言，不禁愕然。
這還是原本的三藏嗎？
心思縝密，綿里藏針，這一番連消帶打，不僅讓她的一番安排盡數(shù)落空，還隱隱有警告自己莫再自作主張的意思？
“貧僧奔波勞碌，為保你取經(jīng)煞費苦心，現(xiàn)在看來，是三藏你，嫌棄貧僧多事了？”
思忖片刻，她的臉色也變了，語氣中透出淡淡的清冷。
現(xiàn)場氣氛為之一凝。
“在菩薩看來，三藏是什么人？”
丁卷保持著躬身的姿態(tài)，抬起頭來看著觀音，但眼神中的光芒，卻前所未有的明亮，
“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和尚，名義上的取經(jīng)人，西行路上的傀儡，是嗎？”
“何出此言？”
再一次，觀世音感覺自己面對的，是完全不同的三藏。
仿佛從水面下浮現(xiàn)的高山，正漸漸顯露崢嶸。
但，怎會如此？
之前那個乖巧軟弱，只知道服從的三藏，難道都是假象？
“這個世界，到底還是實力為尊，不管是收伏悟空也好，調(diào)教小白龍也罷，菩薩覺得三藏弱不禁風(fēng)，一碰就碎，所以才做了種種布置，如此，三藏自當(dāng)心存感激。但西天取經(jīng)，乃是三藏畢生心愿，這件事要做好，就一定要有讓人信服的聲望，取經(jīng)人要成為真正的取經(jīng)人，三藏唯有按照自己的想法，也憑借自身的力量，一步步走過去，才能達到最終的目標(biāo)?！?p> “三藏所做的，只是要讓所有人相信，我有達成目標(biāo)的手段，也有堅守信念的決心，菩薩覺得，我錯了嗎？”
丁卷眼底一片清澈，以前所未有的坦誠，正視觀世音菩薩。
在西游事件中，觀音也只是執(zhí)行者，如來的計劃她知道多少，且不好說。
但這一次，丁卷要探明她的態(tài)度，在達成完美西游的過程中，是朋友還是阻力。
這一切，都會在下一刻變得分明。
“阿彌陀佛，貧僧從來不知道，你有這樣的想法！”
良久，菩薩輕輕吐出一句話。
這件事，真的超出了她的預(yù)期。
取經(jīng)人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不滿意之前的種種安排，想要自己說了算，
三藏要說的，其實就是這個意思吧？
“你想怎么做？”
觀音菩薩收起了輕視之心，以及之前的種種小情緒，準(zhǔn)備跟三藏好好聊聊。
丁卷：“很簡單，天上的事情你們說了算，地上的事情，我說了算，菩薩覺得，成嗎？”
觀音菩薩：…...
小樹林中，悟空打暈了小白龍，一直在偷瞄三藏那邊的動靜。
雖然不知道三藏跟菩薩說了什么，但總覺得現(xiàn)在的三藏，跟以前又有不同。
看起來高深莫測，跟菩薩的對談中，隱隱還占據(jù)了上風(fēng)。
非要形容一下那種感覺的話，悟空覺得，有點像大鬧天宮時期的自己，帶著強大的自信，懷抱著必勝的信念和無可阻擋的決心。
雖然結(jié)果不如人意，那也是齊天大圣一生之中，最閃光的時刻。
現(xiàn)在三藏身上，也有一種這樣的意味。
所以這個取經(jīng)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悟空咧著嘴，又撓了撓頭，忽然覺得，似乎該對三藏，深入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