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星空之下（2）
那一團白色的袍子終于動了。
萊恩看見黑暗中亮起兩點光，那光來到大蛇的上方，有什么猛地刺進大蛇的身體，一下，兩下，三下，溫熱的液體噴濺了萊恩一臉。
大蛇的力漸漸松了下來。萊恩躺在那里喘息，感覺到血流慢慢地回流到麻木的肢端。
沙蔓將火重新燃起，搬掉萊恩身上大蛇的尸體。“你還好嗎？”
“再晚一秒鐘，我就要被擠碎了?！比R恩躺在那，氣若游絲地說。
“對不起，沒想到火會熄，也沒想到會有蛇。”
“沒人照看火怎么不會熄，這野外的洞穴里當然可能會有蛇啊！”
沙蔓看了萊恩一眼，萊恩閉了嘴，說實話，他也沒有那么肯定。
沙蔓說：“我是覺得，與其輪流守夜，我們體力的恢復更重要?！?p> 萊恩坐起來，說：“你要恢復體力，也不至于睡那么死吧？”他想不通，聽力靈敏的沙蔓為什么會對剛才的情況渾然不覺。
沙蔓說：“我在沉眠?！?p> “沉眠？是像爬蟲類的冬眠那樣的嗎？”
“有點吧，沉眠時，心跳會變慢，感覺會遲鈍，身體的消耗也會減少?！?p> 萊恩揚揚眉毛，“有意思。”
沙蔓手中拿著一把骨制的小刀，上面已被鮮血染紅，她剛才就是用這個殺了大蛇。她看了看蛇尸，露出滿意的神色，說：“好久沒見到這么大的了?！?p> 沙蔓拿起蛇頭，用骨刀割了一下，鮮血流出，沙蔓將嘴湊上去，吸了一口，轉(zhuǎn)頭招呼萊恩道：“很新鮮，快來。”
萊恩的眉毛擰成一團。
“快點，張嘴！”
沙蔓舉著蛇，那架勢容不得人拒絕，萊恩只好跪坐下來，取了面罩，向上張開嘴。沙蔓跪直身體，將蛇血滴進萊恩嘴里。
借著火光，萊恩看著自己面前的沙蔓，她高舉蛇身，亂發(fā)蓬蓬，一臉專注，嘴唇上還殘留著一絲猩紅。
沙蔓說：“蛇血是最好的補品，新鮮的更是可遇不可求，張大嘴，別浪費，——你的牙齒好白?！?p> “唔，嗚，我不要了，我不——要了！”萊恩勉強咽了幾口，擺著頭喊道。
“好吧?！鄙陈豢诘鹱∩哳i上的切口。
萊恩卻捂著嘴跑出了石洞。
當萊恩回來時，沙蔓一臉陰沉，說：“你不會是……吐了吧?！?p> 萊恩搓著手，“對，對不起……”看沙蔓神色，又馬上補充：“沒有，沒有全吐！”
沙蔓扔給萊恩一塊血淋淋的東西，“那吃肉吧?！?p> 只見沙蔓已把大蛇整個地剖開來，內(nèi)臟與鮮血流了一地，空氣中飄著濃重的血腥氣，萊恩又捂著嘴跑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沙蔓喊：“喂，難道要請你，你才肯進來嗎?！?p> “算了，沒事，我大概，無福消受……”萊恩在洞外說。
“進來！”
萊恩只好一點點地爬進石洞。只見地上的血都已經(jīng)被干土掩蓋了，蛇肉被整齊地穿起來，架在了火上，空氣中隱隱飄著一股香味兒。
“坐吧?！鄙陈牧伺纳磉叺囊粔K用干草墊好的地方。
兩人并排坐著，看火上的蛇肉一點一點地翻卷變形，油脂滴進火焰，發(fā)出哧的一聲。
沙曼拿起一串蛇肉，正反看了看，又吹了吹，遞給萊恩，“吃嗎？”
萊恩想起那大蛇的樣子，為難地搖搖頭。在方舟，動物類的食物本就極少，他更沒有見過從鮮活的生命到盤中餐的過程。
“我勸你趕緊吃，吃完這頓，下一頓不知在哪里?！?p> 萊恩只好接了。那蛇肉看起來外焦里嫩，冒著香氣，那是燒熟的脂肪和蛋白質(zhì)的香氣，肚子咕咕叫，口中分泌出唾液，表示出對這物質(zhì)的渴望，可萊恩拿著樹枝，還是下不去嘴?！啊汶y道就沒有帶別的食物嗎？”
沙蔓大口吃著肉，從懷里掏出兩塊東西?！氨鞠肓糁??！?p> 萊恩一看，是那種黑色的，飛蟲做的餅，于是他拿起餅，大口吃起來。
“但我勸你做好準備，只有這兩個。”沙蔓說。
“只有這兩個？”
“村里的食物很有限，而野外可以找到食物，我們既然出來，就沒有理由拿太多?！?p> “哦……那我們找不到食物怎么辦？”
“不會的，”沙蔓晃了晃骨刀，嘴邊涂滿了油，“當然了，今天的運氣是格外好?！?p> 萊恩心說，可是我沒法吃這些啊。
沙蔓似乎聽見萊恩的心聲，“所以你最好適應，如果你不僅是沒法呼吸，而是連食物都不能吃的話，那我也沒辦法幫你，畢竟，不能一直用蟲餅養(yǎng)活你啊?！?p> 萊恩想了想，嘗試著吃了一點蛇肉，盡量不去想它原本的樣子。
“對，先吃一點，讓身體適應。”沙蔓說。
兩人計劃著，在明天天不亮的時候就出發(fā)，盡量避開太陽直射的時間。
“那你為什么今天選擇在白天穿越沙漠呢？”萊恩問。
“傻瓜，沙漠是無法在夜晚穿越的?！鄙陈f，“晚上的大風，那些移動的沙丘，會讓你瞬間迷失方向，然后被埋住。”
“所以你寧肯背我，也要盡快走出來？”
沙蔓點點頭。
“謝謝了?！?p> “謝什么謝?！?p> 沙蔓忽然猛地回頭，萊恩也聽到什么，看過去，只見自洞穴的深處，爬來一只小小的蛇。
“嗬，這還有一只小的哪！”沙蔓拿了骨刀跳起來，萊恩還沒有看清小蛇的樣子，沙蔓便已手起刀落，將小蛇的頭砍了下來。
“快，新鮮的！”沙蔓拿著小蛇朝萊恩遞過來，“小蛇的血更好消化，快！”
鮮血順著沙蔓的手腕流下來，萊恩看著那還在蠕動的蛇體，強壓著自己的不適，擺手道：“不，我不，我不要?！?p> 沙蔓嘆了口氣，自顧自喝了。萊恩轉(zhuǎn)過身去。
沙蔓拿起一根樹枝，點著了火，向石洞的深處走去，里面緊窄，沙蔓俯下身子，爬進去，忽然叫，“萊恩，萊恩！”
萊恩接了樹枝，也爬進去看，只見在洞的最深處，在一從干草上，有幾顆白白的蛋，一條更小的小蛇爬在蛋上，仿佛被火光嚇壞了，無措地看著他。
“讓開！”沙蔓在后面拽他。
萊恩爬出來，卻擋在洞口。
“讓開呀！”
“不，”萊恩說，“不要殺它?！?p> “你說什么？”沙蔓拿著骨刀，仿佛沒有聽懂。
“我說，不要殺它，我們已經(jīng)有足夠的食物了，不是嗎？”
“你不要吃蛋了？”
“我可以不吃?！?p> “開什么玩笑！”沙蔓往旁邊拽萊恩。
可萊恩坐在那里，任沙蔓左推右拉，愣是紋絲不動。
沙蔓看著萊恩，表情漸漸變了。
“論肌肉力量，野生人還是差一些?！比R恩看著沙蔓，表情誠懇。
“你究竟要怎樣！”這是萊恩第一次見沙蔓有些激動。
“沙蔓，”萊恩說，“這里本是大蛇的家，它在這里生活，哺育子女，是我們闖進來，殺了它，吃了它，不僅如此，還要殺它的孩子，你覺得這合適嗎？”
沙蔓眨了眨眼睛，仿佛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沙蔓，放了它們吧，如果所有的蛇都死了，我們在地球上也會很孤單，不是嗎？”
沙蔓繼續(xù)眨眼睛。
沙蔓甩了甩頭，仿佛在從萊恩的歪理邪說中擺脫出來，“萊恩，你有沒有想過，要不是剛才萬幸我醒了，現(xiàn)在躺在這里被吃的就是你！”
萊恩頓了頓，仿佛在思考這個哲學問題，然后，他說：“如果那樣的話，他們就會放過你吧？蛇吃飽了的話，就不會再吃人了吧，同理，我們也不應該再吃它的孩子啊。”
“……”
“沙蔓，你剛殺了它們的母親和兄弟，再殺這么小只的，有什么意義？”
“……好吧，小的可以不殺。”
“蛋也留著吧?！?p> “蛋不能留?！?p> “那樣的話，這小蛇以后豈不是孤身一人？”
“萊恩……我就問你，你蛇肉不吃，蛇血不喝，你明天吃什么？”
“……你不是說會想辦法嗎？”
“除了蛇蛋沒有別的辦法！”
“那……”萊恩陷入思索，仿佛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好吧，我拿一個?！?p> “拿什么一個?！鄙陈麘械迷購U話，低頭就鉆進洞去。
沙蔓竟感到自己被抓著后背直直地提了出來。
“沙蔓，蛋可以拿兩個，不能再多了。”
“你瘋了嗎，沒有大蛇蛋留著也沒用！”
“沙蔓，蛇蛋并不像雞蛋那樣，需要母雞來孵化，它們可以的。”
……
兩人為此爭論不休，最終以三個蛋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