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冒功

　　姜慶步行到了衙門，發(fā)現(xiàn)碰到的差役和皂吏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而當(dāng)姜慶與他們對視時，他們的的眼光立刻轉(zhuǎn)向別處。

　　似乎并不敢與姜慶進行對視，但是卻很想偷偷觀察姜慶。

　　‘大約是我和沙龍幫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獞c默默想到：‘卻不知道大家了解到什么地步了?！?p>　　他一聲不吭走到戶房，例行點卯。

　　那當(dāng)值的皂吏柳伯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今天堂尊也在嗎？”姜慶與他攀談起來。

　　他不知道堂尊叫他究竟有何意圖，所以想要套取一些信息。

　　柳伯見姜慶主動開口，當(dāng)即說道：“是啊，今天堂尊要在庭前訓(xùn)話，所以所有的差役都要到場?！?p>　　“哦...”姜慶點點頭，看來不僅只叫了他一人。

　　他轉(zhuǎn)身欲離開，看到柳伯在偷偷打量他，問道：“柳伯，有什么事情嗎？”

　　“沒有，沒有?！绷?dāng)[擺手客氣道：“請便?！?p>　　姜慶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離開。

　　柳伯看著姜慶離去的背影，心中有疑慮，卻沒有問出來。

　　現(xiàn)在衙門里都在盛傳姜慶殺了沙青和。不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大家都沒有親眼看到，所以都在猜測，覺得以姜慶的年齡和實力，怎么可能殺掉沙青和。

　　柳伯也在暗暗揣測，他熟識姜慶的父親姜旭之，老子就不怎么樣，兒子能有多好？老實講，姜慶能殺掉沙青和，他是不信的。

　　不過他也不會去問。作為一個公門的老油條，這并不關(guān)他的事情。無非就是以后對姜慶客氣一點罷了，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

　　姜慶不知道柳伯的心理活動，但是隱隱也能猜測出來，整個衙門上下可能對姜慶都很好奇，因此動作和表情上對姜慶都十分客氣。

　　他走進所屬壯班的公事房，這里已經(jīng)兩三天沒有來過了，此時卻是人員整齊。大家原本都在亂糟糟的談?wù)?，看到姜慶進來，立刻都噤聲。

　　姜慶注意到胡秋白也在里面，正在對姜慶微笑。姜慶還以微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公事房里面還有個廂房，是專門供班頭王燦休息用的。此刻王燦看到姜慶到來，立刻向姜慶招招手，示意他進屋。

　　姜慶老老實實進去，看到除了班頭王燦，捕頭何九也在里面，兩個人像看異類一樣看著姜慶。

　　“聽說你一人把沙龍幫的沙青和給殺掉了？”王燦開門見山問道。

　　姜慶看到兩個人的眼神帶著戒備和忌憚，沒有回答。

　　王燦上下打量著他，沉吟一會兒，又自問自答道：“一定是沙龍幫的三當(dāng)家沙瑞想要除掉沙青和上位，但又怕別人說他不講義氣，于是拿你出來擋事兒的吧。”

　　他說完這些，頓時一副看穿了事情真相的表情盯著姜慶。

　　姜慶微微一笑，也懶得解釋。他作為一個喜歡暗殺的人，會不自覺地傾向于隱藏自己的實力。

　　兩個人看到姜慶沒有否認(rèn)，頓時對自己的猜測信了八九分。何九熟識姜慶的父親姜旭之，對姜慶的實力還是有幾分揣測的。

　　兩個人都認(rèn)為，姜慶斷不可能一人殺掉沙青和，但是身手絕對不弱。

　　王燦將姜慶派到土橋外寨，原本是想借沙龍幫的手除掉姜慶，他好去吃姜慶的絕戶。但是現(xiàn)在非但沒有除掉，反而沙青和卻死了。這不得不讓王燦感到十分意外。

　　關(guān)鍵在于，堂尊說要徹查沙龍幫，擒拿沙青和，但自己并沒有理會。反而是作為手下的姜慶主動和沙瑞聯(lián)手出擊將沙青和干掉，而且還是在沒有告知自己的情況下。

　　現(xiàn)在功勞全是姜慶的，自己并沒有撈到任何好處。一想到這里，王燦的心就有些抽動。

　　王燦微微冷笑道：“就算這樣，你的本事也不小。張峰之死，你對我可有怨氣？”

　　姜慶搖搖頭：“這和我沒有關(guān)系。”他心中暗暗一凜，王燦似乎不太高興，是因為和沙青和有舊，還是什么？

　　姜慶現(xiàn)在無法確定。

　　“王頭，沒什么事情的話，我先出去了?！苯獞c輕聲說道。

　　“慢著?！蓖鯛N突然說道。

　　“頭還有事情嗎？”姜慶臉上保持笑容。

　　“秀才李洪昌之死，你可聽說過？”王燦突然問道。

　　姜慶頓時心中一凜，這個人確實是他前幾日所殺，還將他的頭砍了下來。

　　“聽說過，好像是前幾日的晚上，那時候我還沒有當(dāng)上差役?！苯獞c沉聲說道。

　　王燦立刻道：“這李洪昌是有功名之人，他的死讓州府很重視，乃是大案。我們初步判定，殺他之人所用的刀法是公門的六合刀法?！?p>　　“而姜慶你年輕有為，能夠相助沙瑞殺掉沙青和，想必刀法不弱吧?！?p>　　王燦說這話時，一直盯著姜慶的眼睛，語氣陰惻。

　　“王頭說笑了，在下和李洪昌從未有過節(jié)。”姜慶一臉真誠道。

　　王燦盯著姜慶看了一會兒，笑道：“其實，有沒有過節(jié)不重要，也就是我一句話的事情。畢竟，你是我的下屬，我當(dāng)然要庇佑你。”

　　姜慶立刻明白了，王燦的意思是不管自己和李秀昌有沒有關(guān)系，他都可以把事情栽到姜慶的頭上。

　　這個王燦，竟然在威脅自己！

　　“多謝王頭庇佑?！苯獞c躬身道。

　　王燦看到姜慶一副順從的樣子，覺得威脅起了作用，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走過去搭住姜慶的肩膀道：“待會兒堂尊要問起沙龍幫的事情，你知道該怎么回答嗎？”

　　姜慶笑道：“此事當(dāng)然是王頭運籌帷幄，在下負責(zé)聯(lián)系沙瑞，暗中調(diào)查，找出一系列沙龍幫的罪證。結(jié)果被沙青和察覺，想要殺我們滅口，最后在沙龍幫正義幫眾的幫助下，終于把沙青和殺死。”

　　他將運籌之功撥給王燦，算是對這位上司的尊重。

　　王燦頓時十分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你這小子，倒是個可造之才。你既如此夠意思，回頭的好處絕對少不了你的?！?p>　　“那就多謝王頭栽培?！苯獞c立刻說道。

　　兩人又寒暄了一番，皆大歡喜，最后姜慶走出屋子。

　　沒人注意到，姜慶走出屋子時，眼睛微微咪了起來。

　　。。。。。。

　　之后，大家便一起在庭院里面等待知縣杜如梅大人。

　　這是姜慶第一次開早會，知縣還沒到，下面一片亂哄哄的，好像都不甚在意。由此可見大家雖然面子上叫一聲堂尊，但實際上對這個知縣并不太畏懼。

　　只聽得大堂右邊方向傳來三聲云板敲打，庭院里的眾皂吏和差役聊天的聲音漸漸變小，等待堂尊出來講話。

　　等了一會兒，姜慶看到從西邊門房走進來一個老頭。他頭發(fā)花白，臉上縱橫溝壑，滿是皺紋，走路還顫巍巍的。

　　這知縣，感覺隨時要壽終正寢啊，怪不得管不了事了....姜慶心中暗暗尋思。

　　那知縣杜如梅走到堂上，站到了知縣正位上，堂下一干人馬立刻對知縣作揖躬身。

　　杜如梅滿意的點點頭，在身邊隨從的攙扶下，勉力坐在椅子上，開始了他的訓(xùn)話。

　　姜慶在后面默默聽著，發(fā)現(xiàn)這杜如梅說不上半句就會氣喘一下，而且嗓子沙啞，嗚嗚啦啦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什么敬天愛民，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xié)和萬邦等等儒家典故夾雜著各種之乎者也。關(guān)鍵用的還是杜如梅故鄉(xiāng)的方言。

　　除了他身邊的中年幕僚頻頻點頭，其他人都是一副聽天書的樣子。

　　姜慶聽到這里，頓時知道了老牛灣鎮(zhèn)的政令為何不通，捕頭們?yōu)楹尾辉趺绰爮乃闹噶盍恕?p>　　說到后來，姜慶也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直到他聽到杜如梅突然說了沙龍幫這三個字，隨后又說了張峰兩字。

　　姜慶頓時集中精神認(rèn)真聆聽。

　　卻見王燦從院子里走到堂上，在杜如梅身邊噼里啪啦講了一通。

　　他說話聲音很小，姜慶遠遠站著也聽不太清楚。

　　過了一會兒，卻見杜如梅微笑著對王燦點頭，一副很滿意的樣子。

　　卻聽那幕僚高聲喊道：“差役張峰被殺一案，壯班班頭王燦處事果斷，立刻查明原來是沙龍幫幫主沙青和為掩蓋犯罪證據(jù)而做出的殺人滅口之舉。此獠竟敢殺害公人，膽大妄為，王班頭帶人抓捕時還敢拒捕。危急關(guān)頭王燦聯(lián)合屬下姜慶并沙龍幫沙瑞將其誅殺。為百姓除此禍害?！?p>　　“此案件，王燦當(dāng)屬首功，堂尊必會上報州府，為王班頭表功邀賞。還請各位多多學(xué)習(xí)王班頭，讓我老牛灣鎮(zhèn)更加欣欣向榮。”

　　王燦首功？

　　姜慶聽到這句話，頓時有些意外。

　　看著堂上一臉得意的王燦，眼神中露出一絲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