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李卿凝和蕭珩從章太醫(yī)家中出去,外面已是黃昏,街道兩邊行人匆匆,都想要趕在天黑之前回家。
李卿凝被蕭珩牽著走了幾步,忽地停了下來,她看著兩邊過往的行人,明明身在人世之間,她卻感覺自己好像從未來到過這里一般。
蕭珩心疼此刻的李卿凝,哀莫大于心死,他寧愿李卿凝抱著他大哭一場,也比現(xiàn)在這樣暗自忍下痛苦要好。
“累了嗎?”蕭珩問道。
李卿凝咽下心中涌上的酸澀,同母異父的弟弟又如何,她也絕不會心軟,就因為這個素未蒙面的弟弟,她失去了懷安,也讓迢迢成為沒有父母的孤兒。
她不該想那么多,也不該為了一個假太子而心生動搖。
李卿凝深吸一口氣,抓著蕭珩的手又緊了幾分,搖了搖頭,道:“我們走吧?!?p> 她知道這一趟回京會發(fā)生很多事情,會知道很多真相,她所要承受的遠比自己預想的要多。她既然選擇回來鄴京,她就必須讓自己的內(nèi)心強大起來,一味的善良和心只會要了她的命,她必須步步為營,一步也不能走錯。
李卿凝的眼神變得更加堅定和銳利,比起以往更加耀眼,她像是一塊不斷被打磨的璞玉,在不斷經(jīng)歷痛苦之后,才會展現(xiàn)出最迷人美麗的一面。
……
謝景明和邕南王二人被降罪以后,都被留在了京城,李卿凝叫人暗中分別去看過他們二人現(xiàn)在的處境,秦太后和黎闕一直都有派人監(jiān)視他們。
李卿凝決定作為謝景明身邊的侍女混進謝宅中,在謝景明身邊她才有機會進宮。
章太醫(yī)告訴李卿凝,想要揭穿假太子的身份,太醫(yī)院藥庫中記錄各宮取藥的冊子便能作為證據(jù)之一,不過前提也是沒有被秦太后和黎闕事先銷毀。
李卿凝雖然覺得以秦太后和黎闕二人的性子,一定早早地就將冊子銷毀了,但她還是抱著一絲僥幸,想著再進宮找找。
而且她現(xiàn)在也不知宮中現(xiàn)在究竟是什么樣子的,不管如何,她都要進宮一次。
蕭珩用了特殊的藥水把李卿凝的容貌完全改變,就算用水洗也不會恢復本來的面貌,為了以防萬一,蕭珩也將復原的藥水給了她。
“此去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我會在你身旁適當安插人手,在你遇到無法解決的危險時他們會自己出現(xiàn),但你也要一切以自己的安危為重?!崩钋淠x開之前,蕭珩也對李卿凝多加囑咐了幾句,還給李卿凝全身上下都戴了一些能自保的東西。
李卿凝摸了摸自己發(fā)間唯一的一根素銀簪子,說道:“連簪子都是武器啊,其實有小白在我身上就好了。”
小白纏在李卿凝的腳腕上,裙擺一遮便看不見了,很難被人發(fā)現(xiàn),就算看見了也只會以為是一只銀腳鐲罷了。
“再小心都不為過?!?p> 李卿凝去謝宅期間,蕭珩自然也有事情要做,他對李卿凝道:“我去見見柏硯,黎闕一手策劃的宮變恐怕也少不了柏家攪合進來。”
曾經(jīng)為了相互的利益,蕭珩與柏硯結(jié)識過一段時間,后來柏硯又對他反水,倒咬了他一口。要說柏硯的心機,也是滑得跟泥鰍似的。
柏硯不會永遠忠于誰,他只忠于利益。不管依附誰或者利用誰,只要能給他帶來好處,能完成他的野心,他都會去做。
柏家現(xiàn)在是鄴朝內(nèi)最大的皇商,柏硯是柏家的家主,原本鄴朝有規(guī)定從商者不能為官,但是柏硯硬生生將這一條規(guī)定撕碎,成為第一個站在金鑾殿中的商人。
不僅如此,他遠不滿足于禮部侍郎的位置,也不滿足柏家只有他一個人站在金鑾殿,他想握著更大的權力,想柏家為商為官的人更多,他想帶領柏家走向最繁華的鼎盛時期。但是李懷安在位時,柏硯的野心遲遲得不到滿足,反而因為他的過于急切讓李懷安對他有了疏遠之心,柏硯這才又放棄了李懷安,轉(zhuǎn)而再將目光放到別人身上。
而恰好黎闕出現(xiàn)了,他不過稍稍暗中幫扶一下黎闕,黎闕便不放過任何一點機會往上爬,直至死死攀附住了秦太后。
柏硯自認為自己手段足夠卑劣,但沒想到黎闕比他還要心狠手辣,甚至大膽地讓秦太后懷了他的孩子,到一手策劃了宮變。從聽命于柏硯,低柏硯一等的地方翻身,躍至比柏硯更高的位置,不再是柏硯選擇他,而是他讓柏硯不得不選擇幫他。
此刻,柏家。
自那天在街道上感覺到那兩股視線以后,柏硯便隱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坐在書房中,無聊地撥弄著手中的小金算盤,坐姿隨意地靠在太師椅上,目光失神地看著頭頂?shù)臋M梁。
柏硯起身,吩咐外面的近侍,“去叫阿盛來茗香閣。”
柏硯吩咐之后,自己也準備出府去茗香閣了。茗香閣是柏家名下的茶樓,也是鄴京最大的茶樓,上下足有三層,每一層都是雕梁畫棟,各有特色,會進出此樓的也大多都是京中有名有聲望的達官貴人。
柏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柏家?guī)资昵翱康檬氰T造兵器而一躍成為皇商,和南疆打仗的時候,所有人商賈都在愁手中沒有生意,唯獨柏家在這場戰(zhàn)事中賺了不少大鄴國庫的錢。
茗香閣的管事見到東家,立刻引著柏硯去了三樓的雅間。
柏硯常來茗香閣談事,這樓中上下都還是他的人,也不用擔心會被泄密一類。
柏硯在雅間中等一會兒,外面管事敲門道:“公子,阿盛來了。”
柏硯放下手中茶盞,道:“讓他進來吧?!?p> 話音落下,一個戴著面具,身穿灰白底色束袖褶衣,外搭玄色半臂長褂的男人走了進來,這一身裝束是柏家鍛造兵器的工匠才會穿的衣服,男人顯然才從鍛造場趕來,他指腹粗糲,兩手的手背上都有被大片灼燒后留下的傷疤,就連脖子上都有。
“坐吧?!惫苁峦讼乱院螅砰g里只有他們二人,柏硯揚了揚下巴,示意男人坐在另一邊的位置上。
“這里也沒旁人,摘下面具也沒關系,謝景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