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三房人圍在火塘邊烤火。
張氏和楊氏對看了一眼，張氏道:“弟妹，這大過年的，這么多人就這么干坐著，你就沒準(zhǔn)備一點兒啥毛嗑，花生？”
墨母哼一聲：“飯都快吃不上了，誰還準(zhǔn)備那玩意兒，你們家有？那趁大家都在，你回去拿點兒來吧，反正離這里又不遠。你要是懶得走，我可以跑一趟！”墨母做勢就要站起來。
張氏忙擺擺手：“沒有，我們家沒有，我就是想著這么多人干坐著，有些無聊，弟妹你們沒準(zhǔn)備，那就算了吧?！?p> “娘，明天我們是到大伯母家吃飯嗎？”張氏話音剛落，白樂靈忽然接口道。
孫氏臉一僵，“侄媳婦兒，你才嫁進來可能不知道，咱們?nèi)叶际窃谀銈兗揖鄣?。?p> 白樂靈意味深長的哦一聲：“我還以為過年的時候是輪流吃呢，原來大家都只是上我們家來吃飯啊！”
正在和墨父說話的墨大伯臉色突然一板，對白樂靈喝道：“你一個婦道人家說這些干啥？我們?nèi)渴怯H人，過年的時候聚一聚，是為了增進感情，被你一說，好像我們都是上你們家來討飯的！三弟，你剛才可是聽見了，你這個三兒媳，說的話真是讓人寒心啊！”
墨子笙本來坐在白樂靈身邊，低著頭不言不語，現(xiàn)在聽墨大伯這樣說，頭就抬了起來，他按住白樂靈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一個晚輩對上長輩，不管怎樣，名聲都不會好聽。他自己則看向墨大伯，聲音溫和，不疾不徐道：“大伯，靈兒才到我們家，對我們家的習(xí)慣不了解，您別在意?！比缓笃沉似尺@會兒還驚魂未定縮在馬氏懷里的墨舟，“就像子州說我們這大房子以后會是你們的，我也沒在意?！?p> “什么?。?！”墨子健一聽就炸了，以前大房二房從爹手里撈好處就算了，現(xiàn)在竟然還打上這房子的主意了！
“三弟，這小王八蛋當(dāng)真是這么說的？”墨子健指著墨舟忍著怒氣問道。
“嗯?！蹦芋宵c頭，這時墨蘅看了看墨子笙，想到剛剛吃飯的時候墨子笙對他說的話，忙道：“二叔，是的，是的哩，我也聽見了。當(dāng)時舟哥要砸雞，我不讓他砸，他就說，嗯.....”墨蘅站起來，模仿著墨舟的語氣說道：“我奶說了，以后這大房子都是我們的!他就是這么說的?！蹦看_定自己的模仿沒有錯，還點了點頭。
這下子，屋子里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墨家這邊除了墨父，都氣的發(fā)抖，而大房那邊的人則是心虛，二房默默閉了嘴巴，等著看事態(tài)發(fā)展。
“好啊，好啊，這是當(dāng)我們都是死人啊！”墨蘅氣極，站起來猛地踢了一下凳子。
“這...這是咋說的，那都是小孩子胡說的，耀侄兒你咋還當(dāng)真了呢！”墨大伯忙焦急的說道。
墨子健嗤一聲：“大伯，您這是把我們都當(dāng)傻子呢！大哥，三弟，人家都欺負我們到這個份上了，你們咋說？”
墨子華也跟著氣憤的站了起來，他是憨直，但老實人被欺負狠了也是要生氣的。如果是別的人家，聽到這樣的話，他們或許會憤怒，但不會這么大的反應(yīng)，因為根本不可能。但在墨家，因為有了墨父，如果他們現(xiàn)在不表現(xiàn)出堅決的意愿，搞不好最后這房子還真會被墨父送給那兩房。
所以，墨子華墨子健才這樣氣憤。
墨子笙也站了起來，不過說了一句：“興許子舟是自己從哪兒聽來的吧。”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墨子健氣的更厲害了，從哪兒聽來的？還不是家里大人在商量的時候他聽到的，如果單純只是對小孩說，說不定還是一句玩笑，但大人之間已經(jīng)在有模有樣的商量了，這說明什么說明他們是真真切切的在打這個主意了?。?p> 白樂是雖然也驚愕于大房的臉大，但對于墨子笙的反應(yīng)，她卻最吃驚，從頭到尾，墨子笙都面色平靜，一共只說了兩句話，輕易就挑起了這場爭吵！這會兒他還低垂著臉扮無辜呢！白樂靈心里嘖嘖幾聲，走眼了，走眼了！
這要是她不了解墨子笙，還真以為他和表面表現(xiàn)的一樣。
“爹，您現(xiàn)在該說一句話了吧！人家不光要我們的錢財，連一個容身之處都要強占了去，您是不是當(dāng)真只當(dāng)他們是一家人？我們這些親兒子，親孫子，在您眼里就一文不值是吧？”墨子健的委屈與憤怒在一瞬間全部爆發(fā)，壓抑著低吼道。
墨父抬起頭，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他沒理會墨子健的話，而是定定的看著墨大伯：“大哥，你們當(dāng)真還在打這房子的主意？”房子是墨家落敗后，爺爺用手里僅剩不多的錢財修的，用的好石好料，為的就是給墨家的后人提供一遮風(fēng)擋雨的堅固之所。所有人都不明白這所房子對墨父的意義，這這觸到了墨父的逆鱗。
墨大伯心虛的反駁：“這咋可能，孩子亂說，老三你咋還相信了？”
墨父嘆了一口氣：“大哥，這些年來，我委屈自己的后人也要幫扶你們，你們就沒想過為啥？”
他這一問倒還真把大房二房的人問住了，是啊，為啥?。繐Q正常人哪里能弄得出來這樣的騷操作！
“你們自小跟著爹長大，他待你們?nèi)缬H子，我也當(dāng)你們是親兄弟。我就想著，在青山村姓墨的攏共就咱們?nèi)咳耍蹅冏约憾疾慌こ梢还衫K，外人不還可勁兒的欺負我們。”
白樂靈聽了，心里笑一聲，也許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以理解不了墨父的這種思想吧，在她看來，青山村的人都挺淳樸，村里也不是沒有獨門獨戶的人家，他們還不是照樣過的很好，再說，大房二房這樣的人，靠得住嗎！
墨父一臉的心灰意懶，繼續(xù)說道：“我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日子，可我還是勒緊褲腰帶幫扶你們，就指著咱們?nèi)浚痪心囊环砍鰝€能干人，將墨家再拉起來，可是唉，現(xiàn)在看來，是我錯了，我無止境的幫扶反倒讓你們變成只知道占別人便宜而不知進取的人!”
墨父這一番話把大家都驚呆了，誰都想不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下不止大房慌了，二房也慌了，墨二伯道：“三弟，你別吃心，小孩子的話當(dāng)不得真的，我們都知道這些年來你幫扶了我們很多，哪能那么沒良心！對吧，大哥？”
墨大伯忙接話：“對，對，三弟，你信我，我們沒這心思的。”
墨父嘆一口氣，正要說話，墨子笙忽然出聲：“爹，從小爺爺就教我們自立，墨家之所以能有那么大一份家業(yè)，也是因為我們墨家的列祖列宗自身踏實能干。所以，爹，您是不是誤會了爺爺讓您照顧大伯二伯他們的意思？”
墨父一滯，“伀兒，你是何意？”
墨子笙上前一步，溫聲道：“念書的時候，我們先生教過一個詞叫捧殺，爹您年輕時，飽讀詩書，應(yīng)該明白這詞的意思?；蛘哌€有一句話也是同理，溺子如殺子，我想爺爺讓您照顧大伯二伯的意思是在困難的時候可以同舟共濟，而不是沒有原則的照拂。而且，我擔(dān)心....”
“你擔(dān)心啥？”墨子笙的話墨父不是不知道，但他從未朝這方面想過，現(xiàn)在想來，他做的確實有些不妥?。?p> “今天子舟的行為實在有些無理霸道，如果不好好引導(dǎo)，我們墨家下一輩堪憂！”墨子笙說著嘆了一口氣，仿佛是真在擔(dān)心大房二房孩子的未來。
他說的這樣情真意切，連大房二房那邊都只覺得他是念書念傻了，而不是別有居心。
大房二房那邊現(xiàn)在面色發(fā)漲，他們很想說他們不怕，就算墨父再照拂們也無所謂，他們求之不得！
墨父聽了，眉頭皺的越來越深，好一會兒后，才對大房二房的人說道：“大哥二哥，你們先回去吧，現(xiàn)在是過年，鬧這些沒意思！等過了年....”等過了年怎樣，他沒有說，大房二房的人聽得心跟著一顫。
楊氏還要說話，被墨大伯拉住了袖子，“三弟，大哥我一直知道你這些年對我們的幫扶，現(xiàn)在墨家也就剩我們幾兄弟了，不管咋樣，都比外人強。子舟的話是小孩子亂說的，你別放在心上，等年過了后，咱們再好好嘮嘮！”
墨子笙聽了，埋下頭嘲諷的勾了勾嘴角！
墨父有些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再說。”
大房二房的人走了，屋子里的人都望著墨父發(fā)愣。
“看啥？今天是大年三十，要守歲，都坐過來?！彼约褐匦伦厝ィc了袋煙皺著眉抽著。
好好的一個大年三十，被大房二房的人弄成這樣，雖然墨父看著有一些難得的悔改之意，但這么多年下來，他的所作所為實在太深入人心，大家都不相信他這次真的能徹底明白，以后就能放著其他兩房不管了。不過不管怎么樣，墨父難得的對其他兩房說了重話，這至少是一個進步。
墨母回屋抓了一些瓜子和干花生，笑著道：“今晚守歲，子遠，子浩，子茹，你們誰睡得晚，奶奶就給誰包一個大紅包?！?p> 子遠一聽，眼睛立刻就亮了，心里暗自決定要將這個大紅包拿到手。
其他兩個別看人小，也知道紅包是啥意思了呢。子浩咬著手指奶聲奶氣的說要紅包，還說奶奶新年好，也不知道這么小的孩子從哪兒學(xué)來的，逗的墨母終于放下了剛才的不愉快。
看著幾個孫子孫女，墨父也漸漸松了皺著的眉，逗弄了幾下墨蘅。
屋子里的氣氛終于漸漸和樂，有了一點兒新年的樣子。
經(jīng)過下午墨舟的事情后，墨蘅現(xiàn)在看白樂靈和墨子笙，簡直就是看英雄的眼神，墨子笙救了他自不用說，而白樂靈將墨舟舉起來的時候，墨蘅對白樂靈的崇拜簡直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他知道白樂靈不吃人，沒了害怕，雙眼亮晶晶的邁著小碎步接近白樂靈，最后靠在白樂靈身上，將自己剝好的花生向獻寶一樣遞給白樂靈：“小嬸嬸，你好厲害，這顆花生給你吃?！?p> 白樂靈笑一聲，接過花生：“謝謝子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