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昔日的盟友
遠處棧道上，一隊船員們推著十幾大車的食材向船隊而來。
謝子京退到一旁，默默地看著他們整理，分配，準備打包搬運到各條船上。
在這一過程中，船員們的對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個季節(jié)，蔬菜水果本來就少，就算高價收買，也不過就這么一點點?！币晃簧硇畏逝?，白衣上帶著油污的船員說道，看起來應該是船上的廚子。
“好在到了亞丁港，貨源會更充足。像這種新鮮菜蔬，好好保存也能吃上一個月，只要不遠航就沒問題?！绷硪幻麖N子打扮的人接口道。
“這可不就是要遠航了嗎？聽說離開了亞丁灣，馬上就啟航去明離洲，在海上至少有三個月見不著陸地?！?p> “這事已經確定無疑了？”
“我大舅哥兒是我們船上二副的得力助手，他聽大副說是船長親自從上頭帶回來的命令，準的真真兒的?！?p> “但現在才剛開春??！春夏之際很少有人走這條航線，風信和潮流都不合適，那豈不是至少要在海上飄四個月以上？”
“誰說不是呢？蔬菜瓜果儲備得再多，過了一個月也該腐敗了。剩下的時間，就要看命了。”
“又不知道有多少兄弟會因為敗血癥離開我們?！?p> “要是有一種能儲存四個月以上的蔬果就好了?！蹦俏慌謴N子喟嘆道。
“天還亮著呢，你就開始做夢啦？”其他人紛紛笑了起來。
“少說點沒用的吧，還不趕快干活！”
謝子京眼看著船員們分好食材，兩兩分散，回到不同的船上。
他默不作聲地跟著剛才發(fā)出感嘆的胖廚子和另一個船員，來到了一艘位置偏后的蓋倫船邊。
破浪號。
“請稍等?！敝x子京叫住了二人。
“我知道一種辦法，可以讓大家每天都能吃上新鮮的蔬菜?！敝x子京說道。
若是別的不相熟的人這樣說，胖廚師二人必然不會相信。
他們好歹也是縱橫西海的袁氏海盜團的人，在海上漂泊的日子不知凡幾，哪里是隨便什么阿貓阿狗便能打動的。
更何況，過往幾百上千年都沒有人發(fā)現的辦法，你這么輕描淡寫地便拿出來，誰會信。
但不知道為什么，看到謝子京誠摯的臉，聽到他磁性而低沉悅耳的聲音，兩個人卻像是如同見到了最親近的長輩一般，充滿了孺慕之情。
別說是區(qū)區(qū)蔬菜小事，就是再離譜的事，估計二人也會信之不疑。
不一會兒工夫，謝子京就被引薦到船上，見到了破浪號的船長。
說來也是緣分，這位船長他認得，而且印象還不錯。
他就是先前三川在酒館里求過的那位船長先生。
“旋風巴特爾。中級風系能力者，在海上的作用不言而喻，袁氏海盜團的重要人物之一。”
猛山的聲音在謝子京腦中響起。
“很好，你總算想起來自己作為系統的職責了?！敝x子京也在腦中回復道。
“只要在我視野之內，每個人的身份能力我都清楚?！泵蜕接悬c小得意地道。
“也就是說，你的監(jiān)控范圍，只有視野之內，大約半徑二三十米那么一點點兒？”
“晚上還能再小些，要知道我現在是一只雞...”
.....
“赫蘭思先生？這邊坐。“
很明顯，巴特爾也著人打探過他的情況。
“千年赫蘭世家的傳人，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特殊儲藏方法，卻也合情合理?！卑吞貭栍H手遞過一杯咖啡。
謝子京淺嘗了一口便放下了。純粹的黑咖啡太苦，非他所愛。
“那么說說條件吧，你想要得到什么？”巴特爾問道。謝子京能聽出來，他看似漫不經心的語氣中，隱藏著的勢在必得。
“我的要求很簡單?！敝x子京含笑道：“只要你們的船隊，將我捎到亞丁港即可?！?p> “這只是舉手之勞。雖然這次海主有嚴令，但我會親自向他面陳此事——只要你的方法切實可行。”
“放心吧。我可以保證，只要照我說的做，你們團再也不會有人死于敗血癥。”謝子京信心滿滿。
巴特爾起身，整衣，高大的身軀如玉山半傾，向著謝子京深深一躬。
“我巴特爾，代表袁氏海盜團的所有海員，感謝赫蘭家主的慷慨贈予?！?p> 謝子京扶起他：“我們是公平交易，不用這樣客氣?！?p> “比起你對我們的幫助，搭船小事簡直不足掛齒?！卑吞貭栍悬c激動地說道：“我馬上就去見海主，他必然另有厚贈?！?p> “我可以一起去嗎?”謝子京對于在旗艦上的少女還是有一絲好奇。
“這...”巴特爾有點勉強：“實在是海主有嚴令，絕不允許外人上船。就算因為特殊原因你上了我的船，旗艦卻是萬萬不行?！?p> “那好吧。我來告訴你，只要多買一些綠豆..……”
一刻鐘后，巴特爾滿臉狂喜地登上了“金凱旋號”，求見袁行。
“所以，只要每條船帶上足夠的綠豆，就能隨時生發(fā)出豆芽，從而保證蔬菜的補充？”袁行抬起頭，饒有興趣地說道：“這樣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能造福所有在海上討生活的人?！?p> “是啊，就是這樣簡單的辦法，之前卻沒有任何人能想到?！卑吞貭栆操潎@道。
“你剛才說，提供這方法的人，便是赫蘭家現任的族長？”袁行看了一眼正垂著眼眸，若有所思的小姐，又意有所指地問道：“赫蘭家到底曾經輔佐過圣祖百代王，但這個方法，卻從來沒有傳出來過。小姐，您曾經有過耳聞嗎？”
那位小姐此刻已經意識到，那抹在日光照射下明艷的紫發(fā)，正是家中典籍上記載的關于赫蘭家嫡系的特征。也就是說，那位在碼頭引起她極度煩惡的男子，正是赫蘭家這一代的家主。而他，竟然也上了船，加入到了自家船隊中？
聽到袁行這樣問，小姐下意識地答道：“沒有。無論是圣祖的日記還是其他的記錄中，都沒有提過這一方法?！?p> “那也難怪后來赫蘭家會被太祖視為謀逆了，他們似乎從一開始就懷著私心啊?！痹幸馕渡铋L地說，刻意地忽略了豆芽法是在最近才被發(fā)現的可能性。
看著小姐陷入了沉思，他又繼續(xù)說道：“而且恰逢現在這樣的關鍵時刻，這一代的赫蘭家主突然現身，用一個我們無法拒絕的條件，登上了我們家的船隊...恐怕不是用巧合二字就能解釋清楚的?！?p> “可是，有一個地方我還是沒有想明白。”小姐眉心微蹙，輕啟朱唇：“赫蘭家到底是傾覆我朝的最大黑手，就算數百年過去，這份厚賜我們也從不敢忘。但他怎么就敢一個人孤身上我船來？是欺我方家無人，還是另有安排？”
袁行霍地站起，肅容道：“小姐提醒得是?！?p> 他轉向巴特爾：“你都知道了？此時事情緊急，我就不多說了，日后再向大家解釋?！?p> 饒是巴特爾久經風雨，今天聽到的信息也對他形成了不小的沖擊。
旗艦上住著一位大小姐，這事船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就算懾于袁行素日威嚴不敢公開議論，每個人卻私下都有自己的猜測。
這些猜測雖然五花八門，莫衷一是，但巴特爾一直是將她當作了袁行的未婚妻來看待，因為他早就解讀出了袁行看那位大小姐的眼神。
不過現在他又開始有些混亂。袁氏海盜團，實際上該叫方氏海盜團？這位小姐，就是當年那位建立了金帆王朝的圣王方百代的嫡系后人？關鍵時刻又是什么意思，這次南下將有什么重要行動？”
巴特爾其實并不樂于思考，他更習慣于聽從命令。此時他又清晰地聽見了袁行的吩咐：“立即回船，穩(wěn)住赫蘭思，讓他時刻處于你的絕對控制之下。然后見機行事，若遇到非常情況，第一時間處置了！”
巴特爾的身體反應快過大腦。他立即大聲應道：“是！”然后轉身回船。
袁行又向侍立在一旁的副官說道：“傳令，立即啟航！”
在此過程中，即便聽到袁行授意巴特爾在必要時處置赫蘭思，那位小姐也并沒有說一句話反對，甚至連阻止猶豫的表情都沒有。
在她心中，自昨日起對此人產生的無名厭惡，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是了，必然是因為赫蘭家所做的罪大惡極之事，無論是對太祖的謀逆，還是后來對王朝的顛覆，都不可原諒。
這種國仇家恨，想必已是刻印入了自己的血脈之中。
反觀我方家先祖，對于赫蘭家可謂仁至義盡。
遠的不說，只看這赫蘭家竟然還有嫡系血脈流傳至今，就足可見端倪。
更何況，行哥說的極有道理，在這個關鍵節(jié)點，赫蘭思再度粉墨登場，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巧合，其人必有所圖。
就算是斷然處置了，也只是便宜了他。換了自己，說不定還真想試試心底冒出的無數酷刑。
咦，這種殘忍的念頭怎么再次冒出來了，真是太可怕了！難道我的內心深處，真是一個冷酷涼薄的人？少女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