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星際戰(zhàn)爭中,日月河流域人類據(jù)點遭受重創(chuàng),一代天驕南宮寧決意守護人類,成立軍隊,收攏難民,建造城墻。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南宮寧成為第一任明城城主。
——《時之痕·歷史拾遺》
“不過,”艾爺起身,陰冷地盯著齊倫,“究竟這次實驗是不是你們自導(dǎo)自演,你們會不會拼命保護受傷的孩子們,我還是無法信任你們。”
憋了半天,齊倫停在出口處,正正衣領(lǐng),緩緩說:“我是你口中的‘狗屁督察’,無條件拼命保護他們這種事,我做不到?!?p> 艾爺沒有立即發(fā)怒,等著他的下文。
“如果他們失去人性,我會了結(jié)他們,在此之前,我不允許他們死?!饼R倫與艾爺對視著,目光仿佛閃爍雷霆,“這是我,一名督察的職責(zé)?!?p> 艾爺沉默半晌,鎖起眉頭,思索著。良久,出聲:“我不要你們的錢,所有道紋基陣的靈晶開銷也算在我頭上。但是,基陣的控制權(quán)我不會給你們,門口的那兩位也會一直值守在這里?!?p> 齊倫笑了,走回艾爺身側(cè),伸出手:“合作愉快?!?p> 艾爺也笑了,握住他的手:“但愿是一次愉快的合作。”
舞臺上,鍵盤、吉他、貝斯三位七旬老人討論得熱烈,不斷爭執(zhí)著確定明晚的選曲與流程。
“艾莊在和那個督察扯什么?看臉色感覺一會兒要打一架,一會兒又像失散多年的爺孫倆?!辨I盤注意到出口處的情況,隨意提了一嘴。
“這種小事別煩心了。話說,老陳到底來不來?這老小子,之前說自己想玩鼓手,現(xiàn)在又推脫?!奔角遢x拉長了臉。
貝斯手指撥動弦,閉著眼睛搖著頭:“大不了讓李鋒來做鼓手。老陳,就讓他在舞臺下面看我們幾個表演吧?!?p> 明城某處。
兩鬢斑白、頭頂亮堂的枯瘦老漢站在陽臺上,雙手支著圍欄,悵然若失地遙望雙子大廈的方向。
“想去就去吧,你啊,心心念念要在舞臺上顯擺一回,況且是冉清輝最后一次演出,錯過這次,再沒下次了?!瘪勚车睦咸欧鲋T把手,站在老漢背后,溫和道。
老漢眼里泛著久遠而深沉的光澤,側(cè)身,看向老伴:“還記得我向你表白那時候嗎?”
老太婆怔了怔,慢慢臉上皺紋散開,露出缺失大半的牙:“怎么,這時候開始緬懷過去了嗎?”
那還是戰(zhàn)爭爆發(fā)以前。
墻還不高,還沒有明城。荒野上不缺壞獸,不過比現(xiàn)在少,也沒那么兇殘。
那一年,她二十三,他二十。
她是他的老師,也是冉清輝幾個玩樂隊的人的老師。
實際上,只是早三年通過了成人考試,大不了多少。
她也沒有老師的架子,給樂隊出主意,拉贊助,找場地,當聽客。
她覺得這幾個大男孩很有天分,一定能火起來。
考試結(jié)束后,大男孩們給老師辦了一場音樂會,為她一個人辦的音樂會。
狹小的地下室里,他們賣力地唱著,向她告別。
他們將要遠行。
再見不知何日。
即便那時,城市間的星艦交通票價也十分昂貴,班次稀少,這一別,下一面,說不定就是十年以后。
演奏完最后一首曲子,他走過來,向她單膝下跪,打開一個包裝精致的方形扁盒子。
一幅畫。
藍黑色的天,學(xué)校那棵百年樹齡的月亮樹擎著月亮,教學(xué)樓燈光熄滅大半,女人站在草地上,側(cè)著臉,俯身,發(fā)絲垂下遮住半張臉龐,目光輕柔如絲綢,朝跌倒的小男孩伸出手。
“老師,其實我……其實我一直都喜歡著你!”他仰著頭,眼神慌亂又誠懇,“我可以成為你的另一半嗎?”
冉清輝他們幾個成了背景板。他們眼里有著羨慕。他們幾個誰沒有對這樣溫柔漂亮的老師產(chǎn)生憧憬呢?只是,只有老陳選擇鼓起勇氣。
驚詫,漸漸溫和,她扶住他的手,把他扶起來:“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很喜歡這幅畫??赡悖皇沁€有夢想嗎?”
老陳愣住了。
這和他預(yù)想中的場景有些偏離。
她早就知道了?
她接過盒子,輕輕拍拍老陳的后背:“去吧,你的同伴還等著你呢。你們一定會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的?!?p> 老陳呆呆地望著他們。期待,鼓勵,從他們的眼神中讀出了他們的心思。
是啊,明天以后,就要遠走高飛了呢。
心揪住了。
去那縹緲的、夢幻的、沒有她的遠方。
“我曾經(jīng)以為我的夢想是揚名天下,可是,可是……”老陳鼻子一酸,竟一時沒控制住,流下淚來,“在我要離開的時候,我才知道,沒有你的地方,我找不到夢想?!?p> 一陣風(fēng),吹亂時光,吹動他的鬢角。
“然后你就拒絕了我?!崩详惪嘈?,對著老太婆,“還跟我講了很多道理,叫我跟他們走。”
“我講的道理,你哪次真正聽到耳朵里了,老冤種?”老太婆笑罵道。
老頭子靠過去,自然地摟住老太婆的腰:“要不是我沒聽勸,放棄離開這里,接著死纏爛打,現(xiàn)在摟著你的,不知道會是那個冤種呢?!?p> “都老成啥樣了,皺紋可以夾大蒜了,還摟摟抱抱?”老太婆嘴里罵著,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任他摟著,頭倚著老陳的肩膀。
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老陳開口:“我想了想,是我當初放棄玩樂隊,是我背叛了他們,所以這次,我也沒臉再跟他們同臺了。不過,他們的最后一次演出,無論如何,我都要去?!?p> “我最早的一批學(xué)生的謝幕演出,當然我也得捧場?!崩咸艣]有再勸,相處這么多年,她早就看清了,這個執(zhí)拗的老頭,不可能聽得進勸。
“唉,不知道律兒又跑去哪兒了,可別再玩什么飆車了……”老陳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孫子,想到之前督察給他發(fā)的簡訊,長嘆一聲,和老太婆一起回了屋。
星落區(qū)仁安醫(yī)院。
時間是下午一點半。
江風(fēng)睜著眼,一條一條數(shù)著天花板上的紋路,漸漸諳熟于心。
數(shù)完最后一條,拔管,下床。
左胸裹著厚厚繃帶。
時間到了,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