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行了一段路之后,綁匪二號被叫下車,之后再沒人上來,牛車繼續(xù)往前,車廂里只剩他們?nèi)恕?p> 沒人看著,三人拼命扭動身體,想著法背靠背,希望能用各自的手解開對方的繩子。
繩子還未徹底解開,牛車突然停下,車簾被掀開,三人嚇了一跳。
辛艾看著進來的人,突然也沒那么震驚了。
來人正是索嗣。
他溫柔的替辛艾解開繩子,道:“我正巧路過,看見駕你牛車的人不認識,感覺出了問題,果然是你們。”
辛艾看著他神色不明:“那些人呢?”
“被我發(fā)現(xiàn),倉惶的棄車跑了?!?p> “哦,那既然已經(jīng)沒事,我們就先回去了?!彼呎f邊幫渙奚和宗童解繩子。
索嗣也未阻攔,仍是溫和的看著她。
辛艾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謝謝你今日相救,改日再登門拜謝?!?p> “誒~你我之間談謝做甚?”他停頓一二才接著道,“擇日不如撞日,不用改日登門,今日便可?!?p> 辛艾抿了抿唇:“那便先回敦煌城吧?!?p> “辛氏,我不住敦煌城已久,跟我一起去姑臧拜謝吧?!?p> 辛艾勾了勾嘴角,敢情是在這兒等著呢。
“家中父母兄弟都未拜別,怎能隨意遠行呢?”
索嗣笑了笑:“這自然不必擔心,讓童子和奚女回去稟報一聲就是?!闭f著,他強拉著辛艾下車,換了輛馬車繼續(xù)走,“我既然救你一命,你是否應當以身相許為報?都已經(jīng)出了敦煌城,你直接隨我去姑臧便是?!?p> “以身相許?你要娶我?”
索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辛艾偏頭躲開,他也毫不在意。
“辛氏,我早就說過要娶你,你怎能忘了呢?”
“是嗎?”
“當年宋家遺腹子出生之后,我說過要娶你,后來離開敦煌時又給你寫了信,讓你在家好好等我回來的,你忘了嗎?你怎能轉(zhuǎn)頭對別人許下婚約呢?”
“我當年可有回應你?可有說好?”
索嗣毫不在意,笑道:“你當年不就是記恨我叫乞丐找你麻煩,才沒應嗎?我早就改了,是我先求娶的,你當然是要嫁我?!?p> 辛艾咬了咬牙,強忍著怒氣:“索嗣,我和你一無父母之命,二無媒妁之言,這么走是私奔?!?p> “私奔?”索嗣拍掌哈哈大笑,“私奔此詞甚好!你情我愿,私奔又有何妨?”
辛艾氣得一句話都不想說,這個神經(jīng)病發(fā)瘋,不知道會干出什么事來。
她摸了摸衣袖里面的匕首,這是開始渙奚偷偷從毯子下面摸出來,以備不時之需的,剛才解繩子的時候遞到了她的袖袋里面。這把刀是她最后保命的家伙,要么一刀殺了索嗣,要么一刀了結(jié)自己。現(xiàn)在就但愿宗童和渙奚能快點回城搬救兵,不過這個路途……馬車和牛車的差距,只怕她回頭是兇多吉少。
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萬一呢?她現(xiàn)在必須要忍著千萬不能激怒索嗣。
辛艾靠在離索嗣最遠的角落,閉目養(yǎng)神。
車簾隨著馬車晃動,偶爾睜眼時能看見外面地面一角,除了變換的車影位置,她都不知道現(xiàn)在走到哪里了,所及之處僅有戈壁黃沙,路上竟然連一個人都沒碰著,也不知道他走了多偏僻的一條路。
不知道過了多久,索嗣突然出聲:“辛氏,你若好好跟著我去姑臧,我定不會負你的。”
辛艾懶得理他,閉著眼睛繼續(xù)想到底有什么辦法能脫身。
“嘚嘚嘚嘚……”
是馬蹄聲。
辛艾睜開眼,仔細打量索嗣的表情,他聽見馬蹄聲之后皺了皺眉,她感覺,這應該是個機會。
等馬蹄聲越來越近,辛艾推開索嗣,朝外面大喊了一聲:“救命!”
聲音之響亮,估摸能驚醒十里八鄉(xiāng)。
馬上那人被她突然一喊嚇一跳,復又抓緊抽了兩鞭子,讓馬跑得更快些。
那人呼出一口氣,終于趕上了。
勒馬,逼停馬車。
索嗣被逼無奈,下車想與來人周旋一二,可下車看見那人的臉,臉色陰沉得要滴墨。
辛艾跟著跳下車,看見來人驚喜的扯了扯嘴角,趕緊跑到他身后。
“索嗣,你干的這可是擄人的勾當。”
索嗣咬牙道:“你不要多管閑事!”
那人笑了笑:“這怎么是閑事呢,你擄的可是我的人?!?p> “李玄盛!”
辛艾從李暠身后冒出頭來,怒罵道:“索嗣你這個王八蛋!你設計誆騙我出城,以為我不知道圍我牛車的那群人是你找的嗎?還妄想演一出英雄救美?你當我三歲孩童好騙是不是?我從未答應過嫁你,從前沒有,今后也別妄想!還有,你那什么信,我拆都沒拆,早就一把火給燒了!你姑奶奶我死也不可能嫁你!”
一口氣罵完,她終于舒坦了,憋了一路,差點憋死她。
李暠安撫的摸了摸她頭,又把她往身后推了推,道:“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帶她走了?!?p> 李暠他惹不起,隴西李氏的背景還在那里,但是他仍然不愿放棄,揉了揉自己的臉,勉強扯起嘴角,伸出手,對躲李暠身后的人溫和耐心道:“辛氏,我不怪你!只要你跟我走,以前的事我都不會怪罪你,你答應他的婚事我既往不咎,以后定會待你如珍如寶?!?p> 可是盡管他極力表現(xiàn)出溫柔耐心,辛艾還是沒有搭理他。
索嗣的表情有些繃不住。
辛艾扯了扯李暠衣角,道:“我們回吧?!?p> “好?!崩顣北像R,隨后自己又跳上去。
他駕馬欲走,辛艾拉住他,回頭道:“索嗣,當年我并非故意害你摔斷腿,若非要追究前塵,也是你使壞在先。乞丐一事我不與你計較,他們也有了應得的下場。當年你救宋夫人和她肚子里孩子的事,我都記得,也很感激,你其實本質(zhì)也不壞,不要糾纏于我了。我答應了阿父不會再惹事,世家也要看臉面,真鬧難堪了于誰都不好,今日你擄我一事,我不會再追究,我們之間徹底兩清,還有,我早已定親,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p> 她拉了拉李暠:“走吧。”
“駕!”
眼見馬匹跑遠,索嗣憤恨拔劍,李玄盛出身隴西李氏,他不能殺了他泄憤,還砍不了這礙眼的車嗎?
在他的怒氣之下,馬車被劈砍得四分五裂。
“嘚嘚嘚嘚……”
馬蹄聲又來,從另一個方向。
“郎君,郎主在驛站沒見到您,生了好大的氣,叫您快點?!逼蛷奶埋R,趴跪在地上。
“你在用我阿父壓我?”
“奴不敢,是郎主命奴來喊您的。”
索嗣才不聽他解釋,拿起馬鞭抽了他兩下,跳上他駕來的馬,直接騎走了。
被留下的仆從和車夫兩人相視無言,只要他是回姑臧,便隨他了。
“你怎么會來?”辛艾疑惑,他不是在守喪嗎?
他無奈一聲嘆息:“苜童回城替我取書,遇到你家牛車了,倆個仆人倒是忠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讓他救救你?!?p> 之后不用再說,定是苜童去尋了李暠。
“多謝?!?p> “不誠心?!?p> 辛艾翻了個白眼,確實是他救的,不能不低頭,而且還有事得需要他幫忙:“我誠心感謝,但是你不能把今日的事告訴我家里人,尤其是我阿兄?!?p> “你不能言說的事還真多,之前是天水尹氏,現(xiàn)在又是索嗣。”他低頭看了眼她頭頂,“這次拿什么賄賂我?”
“嘿~你這人真是!”辛艾怒氣沖沖的轉(zhuǎn)頭,看見他眼里的笑意,一下泄了氣,“沒錢?!?p> “那……可就保不準說什么了?!?p> ……攜恩圖報的真小人!
這人真的是,怎么這么沒溜呢?這真是后世史書上稱贊的那個西涼王嗎?
“我真沒錢。”
“行吧,那就當是攢嫁妝了吧?!?p> ……
辛艾撫了撫頭,讓自己不要沖動,她現(xiàn)在想掐死他是怎么回事?
“你之后也不回城吧?”
“嗯,怎了?”
“挺好?!?p> 不再出意外應該幾年見不著面了。
渙奚和宗童在李暠那個小屋等著她,二人見她平安回來,抱頭痛哭流涕。
“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嗎?”她把渙奚摟在懷里拍了拍。
苜童見李暠回來,道:“郎君,那幾個抓住的人……您看怎么處理?”
“抓到人了?”辛艾看向苜童,“在哪?”
“這……”他看向李暠,得了他點頭,才帶著辛艾往柴房走。
地上五花大綁的不正是之前綁她的那四個人?一個不落!
這就有意思了。
辛艾也不管其他幾個,囂張的走到之前踹了她一腳的綁匪二號身邊,視若無睹的踩上他的肚子,拿出之前收在袖袋里準備對付索嗣的刀,抵著他道:“你看,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到我報仇的時候了吧?”
李暠看她拿著刀在那人臉上比劃來比劃去,就是沒下去手,想來小姑娘還是嘴硬心軟,干脆走過去一把拉起她。
辛艾還沒來得及發(fā)表不滿,地上一聲驚天哀嚎。
李暠早已一刀下去,扎穿了他的腿,還拿著刀在里面攪和了幾下。
辛艾“呲”了一聲,光是看著都覺得疼。
最后給他下了個評語:人狠話不多!
這么血腥的場面對她不是很友好,她干脆轉(zhuǎn)身揮揮手道:“你來處理吧,我先回家了?!?p> 李暠心想,看,小娘子果然還是怕血的。
坐在牛車上,看著大漠夕陽,感覺跟之前每次回家一樣,可是又很不一樣。
辛艾不得不回顧了一下過往,但凡在城外遇到的意外,這倆人都參與其中,也是患難主仆生死之交啊!
“娘子?!?p> “嗯?!?p> “奴發(fā)現(xiàn)件事。”
“說吧?!?p> “那個……奴想起來索家郎君身邊的女郎為何看著面善了。”
“嗯?”
“那女郎長得像您……”
“什么???”
辛艾一陣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