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這男人,有時候挺孬的
南城,梅雨季節(jié)真的很長,多陰多雨,天空打響雷的時候,都讓人覺得心煩意亂,悶熱又躁郁。
此時,書房三樓的房間內(nèi)。
溫染姿一曲作罷,動了動肩膀?qū)⑿√崆偃∠隆?p> “今晚的演奏到此結(jié)束,晚安?!?p> 溫柔嬌軟的聲音傳出,削蔥根般的纖纖玉指已經(jīng)靠近屏幕。
霎時,直播畫面便暗了下去。
網(wǎng)友們哀嘆一聲,這位博主每天晚上都會來一場不露臉的小提琴演奏。
不懂的人只會感覺,博主姣好的琴音讓人沉醉。
而學(xué)過一點小提琴的人便都知道,這樣的彈奏需要怎樣的控制力。
充沛的情感和鏗鏘的節(jié)奏輕易便能將人的情緒帶入高潮,極佳的音準(zhǔn)和優(yōu)美的旋律更是讓人感受到別致的愉悅。
更重要的是,她演奏的曲子全部都是原創(chuàng)!
全網(wǎng)無二。
也正因如此,早在三個月前第一次演奏時,這個博主就迅速火了起來。
一曲結(jié)束,網(wǎng)上眾多隱藏大佬激情滿滿,連夜趕出關(guān)于博主琴音的分析。
對此不太關(guān)心的溫染姿將小提琴隨意地擱在一旁。
她學(xué)什么東西都快,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學(xué)得更快。
手機已經(jīng)在旁邊震動了半晌,溫染姿拿起來,便瞧見上面的文字。
陸旭竟然已經(jīng)出獄了。
當(dāng)年陸旭綁架她去郊外荒野,出來后便被報警抓了。
時光荏苒,沒想到那么快,他已經(jīng)出獄了。
溫染姿眼里閃過一抹淡淡的諷刺。
陸旭出獄了跟她本扯不上什么關(guān)系,但奈何陸旭跟溫秋怡可是一家人,當(dāng)年溫秋怡鬧出的笑話太大,一度被上流豪門拒之門外。
她瞧得上的人看不起她,但看得起她的人她又瞧不上。
溫染姿已經(jīng)很久沒有收到溫家的消息了,這一時半間突然收到他們的狂轟濫炸,心里竟然還有點好奇。
萬舒雅在手機里發(fā)送著短信:
“染姿,我知道你妹妹當(dāng)年對你做得很過分,但她畢竟是你妹妹啊,看在舅媽的面上,你幫幫她好不好?!?p> “陸旭出獄了,他威脅你妹妹,還恐嚇我們說他要殺了小怡?!?p> “你舅舅對不起你,但也被賀晚城給報復(fù)過了,舅媽現(xiàn)在能求的只有你了?!?p> “……”
下面還有一堆長篇大論,溫染姿卻已經(jīng)不屑再看了。
幾日前,她和賀晚城從妖王大殿回到人間,溫塵祁也不指望他們?nèi)ッ钛绲氖虑椋汶S便他們快活了。
但溫塵祁與他們做了個約定,要他們每周帶孩子回妖王大殿一次。
名義上就是:一家人不能太生分了。
默默咀嚼著“舅媽”這幾個字,溫染姿覺得這其實是很陌生的。
當(dāng)年重生完全是因為原主的記憶才對萬舒雅有點依賴之意,可隨著原主那些記憶一點一點的淡去,她對以前那些親人的感情也早已慢慢消散了。
溫染姿自認(rèn)不是什么圣人,以前覺得占了別人的身體理當(dāng)時應(yīng)該幫別人解決了麻煩的,可現(xiàn)在覺得人情還也還得差不多了,要還是不斷因為“情感”兩個字給別人恩惠,那真是單純到傻冒了。
這具身體給自己招了一口袋的麻煩事,實在是鬧心。
溫染姿將信息默默刪了,刪掉后她去看了看睡著的孩子,和被孩子拽在懷里當(dāng)抱枕的白貓。
站在屋子旁,她勾了勾嘴角,她覺得管好自己的事情就挺好。
有老公有孩子,老公撩人孩子可愛,富貴的家庭里還有一只可以隨意變換形態(tài)的貓貓。
真是把“安”、“富”、“祥”、“和”四個字都給集齊了。
似察覺到有人來了,被孩子摁在懷里的免費睜開了眼睛,下意識想要抬頭,可剛動了一下它便察覺到摟在自己身上的小手,白貓的動作一下頓住。
溫染姿笑了笑,伸手隔空給它順了順毛,隨后才輕手輕腳打開門走了出去。
溫染姿叫來劉叔和江嫂看著孩子,自己準(zhǔn)備做點飯給賀晚城送去。
雖然自己的廚藝的確不咋的,但賀晚城不嫌棄也是真的。
盡管有時候溫染姿都會吐槽幾句自己做的飯菜,想著還不如買點現(xiàn)成的給他,但經(jīng)過幾次的試探,溫染姿也慢慢發(fā)現(xiàn),賀晚城打心底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她廚藝的好壞。
只要是她做的,他都挺開心的。
想通這一點,溫染姿將早上就開始煲的湯盛起來,又弄了些飯菜。
都裝好后,溫染姿披上風(fēng)衣,伸出小指勾住茶幾上的鑰匙扣。
隨著她起身朝門外走,她大拇指搓了一下鑰匙圈。
那環(huán)鑰匙當(dāng)即從小指脫離,騰空而起。在半空中微旋了幾圈后,穩(wěn)穩(wěn)掉落在她的手心。
發(fā)出“啪”的一聲脆響。
路上,發(fā)信息給賀晚城,沒見他回答,溫染姿也沒像以前那樣著急,心里很平淡,估計著他又在開會。
可到了地方,她才發(fā)覺出一絲不對勁來。
她抓住高云:“賀晚城呢?”
高云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支支吾吾:“賀總他,他,他……”
一句話說得跟抖篩子一樣,還說不清楚,溫染姿皺起眉頭:“說清楚點,他去哪兒了?”
高云見實在瞞不過去了,才講:“賀總開會時突然暈倒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送去醫(yī)院了,他暈倒全讓我不要告訴您的?!?p> 溫染姿擰了擰眉,語氣還算鎮(zhèn)定,她極速地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又掉過頭來:“哪家醫(yī)院?”
“一院。”
溫染姿點了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醫(yī)院,溫染姿咨詢后很快找到了手術(shù)室,她站在手術(shù)室門口,眉心緊緊蹙著。
卻既不來回走動表示擔(dān)憂,也不坐下休息休息。
跟在她身后的高云心臟突突地跳,一方面是怕賀晚城的情況太復(fù)雜,另一方面也是怕賀晚城出來后辭了他。
千叮鈴萬囑咐地讓他不要告訴溫染姿他生病的情況,他竟然還是忍不住說了,高云苦惱地直皺眉。
不知道過了多久,賀晚城才出來,做了急性闌尾炎的手術(shù),賀晚城的闌尾被切掉了。
聽到醫(yī)生的解釋,溫染姿腿軟了一下。
她沒辦法接受賀晚城出什么大事。
賀晚城是下午醒過來的,一睜眼便看見溫染姿,他還愣了下,伸手摸了摸溫染姿的脖頸,溫染姿偏頭瞥了下他,眼眶有些紅。
賀晚城本以為她要說些什么安慰他的話,卻不想溫染姿撅著嘴,說的第一句是:“你不完整了。”
賀晚城被她這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弄得愣住,他問:“我到底怎么了?”
溫染姿哼了聲,聲音弱弱的:“闌尾被切了?!?p> 聽到這,賀晚城懸著的心又重新落了下來,他甚至有點想笑,他扯了扯唇角,回收拍了下溫染姿的手背:“你這表情,我以為我腎沒了。”
擱著病號服,溫染姿戳了下他腎的地方,語氣被賀晚城所感染,也帶上了點笑意:“這個可不能切,要不然你酒柜里藏的那些好酒就沒用了?!?p> 賀晚城抬手摸了摸她后腦,指尖觸及到一片順滑柔軟的發(fā)絲。
跟溫染姿又聊了幾句,他才反應(yīng)過來:“我不是讓高云不告訴你的嗎?”
說起這個,溫染姿有點來氣:“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啊,身體不舒服就應(yīng)該讓我知道,要不然誰給你簽手術(shù)同意書?”
她別開頭,躲開賀晚城的觸碰:“下次再這樣,以后我生病了也不告訴你了,我找個深坑把自己埋了都不讓你知道我的蹤跡?!?p> “別說這樣的話。”賀晚城臉上露出些嚴(yán)肅,但轉(zhuǎn)瞬就變成無奈,“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不會再讓人瞞著你了?!?p> “這還差不多?!?p> 高云進來的時候,溫染姿去找醫(yī)生詢問術(shù)后注意事項了,沒了溫染姿對我庇佑,高云再打開病房門的那一刻,感覺自己慌極了。
“咔擦”一下打開門,高云探頭探腦地走進去。
“賀總?”
賀晚城睜開眼,瞥了他一下。
在高云的意料之外,賀晚城竟然沒有教訓(xùn)他,反而語氣溫和:“費心了?!?p> “不不不,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事情。”高云連忙擺手。
賀晚城剛做完手術(shù),身上的麻醉在慢慢退去,這會兒疼痛感一點一點浮上來,他臉色有些蒼白。
知道他沒什么力氣說話,高云主動把事情匯報了:“賀總,今天早上討論的方案已經(jīng)通過了,我們投標(biāo)東城的項目也已經(jīng)競標(biāo)成功了。”
高云頓了下,伸手撓了撓腦袋,繼續(xù)講:“您好好養(yǎng)病吧,這段時間公司應(yīng)該沒什么大事了。如果有非常緊急的文件要處理,我會送到您家里的?!?p> 賀晚城點了點頭:“知道了。”
高云想起不久前的一件事,他又開口:“賀總,前一段日子賀大少一直想要挖我,但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突然皈依佛門了參透了什么東西,他又沒有動靜了,您說他是不是在計劃什么大事???”
賀晚城抬手捏了捏眉心:“他可能的確參悟了一些事,知道挖你沒什么意義了。”
被貶低了的高云:“……”好挫敗哦。
夜里,賀晚城發(fā)了個小燒。
溫染姿從兜里掏出一顆指甲大小的圓球,剝?nèi)ビ图埰?,露出里面黑乎乎的藥丸?p> 把藥丸掰成兩半后,戚曦才抬頭,視線正好和迷迷糊糊睜開眼盯著自己的男人對上。
輕嘆了口氣,她解釋:“退燒的藥,用后院的草藥做的。”
賀晚城臉上被燒出了一層薄云,但還是有點意識的,他慢慢張開嘴,含著藥,他說:“回去睡覺吧。”
“你管我。”
他生病了,她幾點回家也睡不著啊。
“……”賀晚城眼里涌出些委屈,可他還是壓著聲音,“我不是管你,我怕你累著?!?p> 那藥丸是軟的,味道不是很苦,賀晚城嚼了兩下便咽了下去。
咽完,他眼睛再次直勾勾地盯著旁邊的人。
溫染姿忽視了那目光,看他吃得那么豪邁,心里突然涌出些古怪。
發(fā)燒的人的眼睛竟然還那么有神。
溫染姿摸了摸他額頭的溫度,安撫說:“你先睡吧,我一會兒就休息了。”
賀晚城沒說話,不過慢慢閉上了眼睛。
果然,發(fā)燒還是很消耗人的精神的。
溫染姿看著他的睡眼,也忍不住開了個玩笑:“這時候,給你喂鶴頂紅,你估計都不會反抗一下。”
胃里翻騰,賀晚城被折騰得有些難受,他嘴唇發(fā)白。
聽到這話,他本想笑著回應(yīng)一下,可身體的虛弱硬是讓他連微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從衛(wèi)生間拿了一條毛巾,接了點熱水,溫染姿擰干毛巾將男人的額頭和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擦拭了一遍。
擦完,她把水倒掉,回來時便聽見床上的人不停低語。
她湊過去聽了一下,沒聽懂他在說些什么。
夢里,汗水模糊了視線,賀晚城感覺不到身邊的人了,一時間,混亂的夢境夾雜著斷斷續(xù)續(xù)的片段全涌進腦海,身心俱疲,他蜷縮起身體。
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殘魂飄蕩在半空,眼里散著赤紅的邪光,那殘魂威脅他說:“我一定會搶回她的,姿姿是我的?!?p> ……
“賀晚城!”
“賀晚城!”
賀晚城蜷縮起身體,腹部剛包扎好的傷口又被撕裂了,溫染姿沒辦法只能將人掰直,想要試著叫醒他,卻發(fā)現(xiàn)他又滿頭冷汗,像是陷入了某種夢魘。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賀晚城辨別出那聲音的主人,一瞬間,身體發(fā)生奇異的變化,體內(nèi)的虛弱和燥熱感都像潮水一般退去。
一時間,體內(nèi)無病無痛的清爽感讓人覺得久違,賀晚城睜開眼睛,捂住腹部的手也輕輕抬起。
他一眼便看到了滿眼焦急的溫染姿。
溫染姿看見賀晚城醒了,猛松了一口氣,語氣溫柔而耐心地問著:“剛剛夢到什么了?肚子疼不疼?”
“不疼。”賀晚城輕輕搖了搖頭,隨后語氣又慢下來,“夢見你被人搶走了。”
溫染姿一笑:“我是你的,沒人能搶得走?!?p> 她給賀晚城掖好被子,調(diào)整了一下睡姿,說話時還有些想笑:“你都是三個孩子對我爸爸了,怎么還會胡思亂想呢?!?p> 賀晚城沒應(yīng),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姿姿上來,和我一起休息吧?!?p> “別鬧,壓著你傷口怎么辦。”
賀晚城就那樣靜靜地盯著她,仿佛只要她不上來,他今晚就不閉眼了。
這男人,有時候真的倔強得挺孬的。
某種程度上,溫染姿根本扛不住賀晚城的軟磨硬泡,她猶猶豫豫地,沒一會兒便主動上了床。
她很小心地避免自己碰到他的傷口,但賀晚城卻沒多在乎,伸手將溫染姿撈進了懷里。
這動作嚇著溫染姿了,幸虧她及時弓起腰,才沒讓自己撞到他傷口上。
沒來得及罵賀晚城,賀晚城已經(jīng)將腦袋埋進了她肩窩里,悶聲說了句:“姿姿晚安?!?p> 罵聲一下啞在了嗓子眼里,溫染姿無奈地將手環(huán)在他后背上,輕聲也說了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