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花瓶太后
當然,這些話他是絕不敢講出來的。
對方是天子,自己是人臣,只有弄清楚這個觀念,才能在波譎云詭朝廷中存活下來。
女帝似乎也看出他的心中所想,笑道:“詳細也好,粗略也罷,朕想聽聽林卿家的意見。”
鎮(zhèn)北公這時方才明白女帝忽然將他從邊疆前線,緊急調(diào)回神都的用意。
他久在邊疆防御匈奴,對于神都朝廷中的動蕩局勢盡量也是避而遠之。
他并非像自己口頭上所說的那般“不懂度勢”,否則也不會在皇權(quán)交迭的緊張局面下仍然選擇留在邊疆。
事實上這個選擇在之后看來實在是太明智不過了。
女帝新掌權(quán),朝局不穩(wěn),內(nèi)有太后妄圖攝政,外有恭順王對皇位虎視眈眈。身處漩渦中心的官員武將們也因此不得不選擇站隊。
站隊之后,隨之而來的便是無休無止的明爭暗斗。
如今大寧國表面上看上去風調(diào)雨順,實則暗地里早已暗流涌動,仿佛是置身于海嘯中的一帆小舟,頃刻便有顛覆的風險。
鎮(zhèn)北公聽從了女兒的建議選擇留在邊疆,正好避開朝廷各方勢力的拉攏,獨善其身。
此外,也能夠有機會靜下心觀察女帝和恭順王兩方勢力后續(xù)的變化。
而如今女帝將他喚回宮中,名義上是商議戍邊要事,實則是想讓他當面表態(tài)。
站在恭順王那邊,還是站在女帝這邊?
答案已經(jīng)呼之欲出。
他挺直了脊背,沉聲道:“末將一介武夫,全憑陛下驅(qū)使!”
相比于先皇駕崩之際就露出獠牙,蓄勢待發(fā)的恭順王,繼任皇位的弘興女帝顯然更有耐心。
他雖身處邊疆,但卻時刻關(guān)注朝廷中發(fā)生的大小事務(wù)。
自女帝改國號至今,面對太后和恭順王兩方勢力的明槍暗箭時始終都保持著克制,哪怕是國舅爺那般明顯的羞辱行為,也選擇了容忍。
鎮(zhèn)北公明白,這并非是女帝軟弱,不然的話,先皇也不會特意將她送去兵權(quán)在握的廣威侯府中撫養(yǎng)。
女帝是在示敵以弱。
只待所有人都認為她暗弱無能,因此懈怠之際,便是女帝進攻的時機,一擊致命!
而現(xiàn)在,女帝已經(jīng)放出了進攻的信號。鎮(zhèn)北公需要做的,只是跟隨在后,見證陛下一步步堅清壁野罷了。
“朕不是要驅(qū)使你。”女帝道,“如卿家所言,匈奴老單于喪命,且讓他們諸部落自己爭得頭破血流去罷...
既然朕大寧邊疆暫無外患,卿家可在神都多駐留一段時日,也好去見見你那嫁入章府的妹妹?!?p> 鎮(zhèn)北公聽出了女帝的言外之意,凜然道:“請陛下寬心,微臣定會護住大學(xué)士家眷,鏟除宵小之輩!”
“嗯,有卿家在,朕也能放心了......”
女帝微微頷首,似還有要說,然而卻見幾名宮女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喊道——
“陛下,太后請您過去?!?p> 女帝面色一沉:“出什么事了?”
“是...方才水大人送去了一封密函,太后看后鳳顏大怒,讓...讓我等幾個一定要請陛下前去,太后要親自問話...”
問話?是訓(xùn)話吧。
女帝一雙清亮明麗的眼眸中閃過譏諷,淡淡道:“命人擺駕吧?!?p> ......
......
坤寧宮。
當李凝月趕到時,只見宮內(nèi)一片狼藉,隨處可見上好的瓷器碎屑,披頭散發(fā)的姜太后癱坐在軟榻,姣好秀麗的容顏上卻滿是猙獰之色。
“凝月...”見女帝進來,姜太后眼中難掩憤恨,厲聲質(zhì)問道:“是你命人下的手???”
李凝月聞言,錯愕道:“母后在說什么?好端端的為何發(fā)這么大的脾氣?”
“......”
姜太后見她面色不似作偽,心下稍寬,想道:“凝月素來敬愛我,笙慶幾次頂撞她也未較真...莫非不是她所指使的?”
她出身書香門第,知書達禮,自入宮后,也是幸得先皇寵愛,暗中為其庇護方才免遭后宮權(quán)謀爭斗所害。
而她之所以能被先皇看中選為皇后,也是因為其心思單純、不攻于心計。
這樣的人,如今竟想將手伸向皇權(quán)。
好聽點說,叫不甘于人下。用難聽的話來評價,那就叫愚蠢。
李凝月心中冷笑,面上卻佯裝不知情,問道:“孩兒近來身體欠恙,因而打算封宮修養(yǎng)幾日...可是方才從宮外送來的密報,驚擾了母后?”
聽她這么說,姜太后心中越發(fā)安定。
是啊,這幾日宮廷封鎖,皇帝和她一樣對外界發(fā)生的事一無所知,又怎么可能是她下令指使的呢?
“還不是你任命的那個探花郎干的好事!”知道女帝還像往日敬愛自己后,姜太后也有恃無恐了,指著地上的密報道:“你自己來看看,上邊寫了什么?!?p> 李凝月連忙撿起信紙,細細閱讀過后,吃驚道:“國舅爺被人打死了?!”
信是大理寺卿謝沐清手書。
內(nèi)容大意是國舅爺今夜糾結(jié)一批武者攻打章府,遭章府門客拼死抵抗。
等大理寺帶隊抵達現(xiàn)場時,兩方已經(jīng)死傷慘重,而國舅爺也在械斗過程中“不幸”被人毆打致死。
“我弟弟素來知禮儒雅,怎會參與江湖草莽間的械斗!”姜太后勃然大怒,指著信罵道:“定是那大理寺與章家蛇鼠一窩,陷害我弟弟!”
“母后說得是?!崩钅逻B連點頭,誠懇道:“此時定然另有蹊蹺,兒臣立即著人調(diào)查,定要捉出幕后真兇!”
見女帝發(fā)話了,姜太后老懷大慰,擦去眼角淚珠,點頭道:“還是凝月心疼哀家啊...我那弟弟雖然傻了點,但畢竟還是哀家的同胞骨肉...哀家,定然不饒真兇!”
頓了頓,又幽幽道:“大理寺難脫干系,哀家不信任他們,還是尋刑部的人來查此事哀家放心些...”
掌管刑部的尚書正是姜家的恩官,里面大小官員也有不少是姜家的人。自己人辦事,太后自然放心。
李凝月面無表情道:“一切都聽母后的,朕這就命人著刑部尚書入宮?!?p> 事情敲定后,姜太后便也回寢宮了。李凝月讓宮女們將地上的瓷器碎片收拾干凈,自己卻一人走出了坤寧宮。
廊外暴雨傾盆,廊內(nèi)的女帝臉上不見喜怒,只有藏在袍袖內(nèi)緊攥的雙手,方能顯露出其內(nèi)心中的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