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話 七殺
當(dāng)走進(jìn)審判堂的大門后,整個廳堂的墻壁都由大理石雕砌而成。
舉頭望向房頂,一層樓足有七八米高,天花板上畫滿了金紅相間的壁畫,令人為之目眩。
地面上鋪上了一整條紅地毯,寬約三丈,直通向?qū)徟刑弥魈谩?p> 這段路,長得難以想象,從這里走到最里面,估計要走上四五百步。
現(xiàn)在,這最難熬的四五百步已走完,穿過一道屏風(fēng),已到達(dá)了最終的目的地。
無論是誰來到這里,第一反應(yīng)肯定是大,大得出奇,大得幾近遼闊??v然是罪犯接受審判的押解席,也足有百余平米。
主堂內(nèi)燈火通明,每個座位上都沒有雕欄玉砌,簡單的實木座椅,卻充滿著一種肅穆、莊嚴(yán)、沉穩(wěn)的威懾力。
押解席向前是一道寬闊的階梯,最深處的審判席上已坐上了一個頭戴烏紗帽,足穿粉底金靴的瞿瘦老人。
那老人站在整個主堂的最高處,來回踱步,又時不時地掐指算著什么,臺下的人都沒有看清老人的正臉,只看著他手握竹簡,駝著背,顫抖著步履,不知已走了多久。
他什么時候走到的,也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龍門城主魏彥吾見了那位老人,在階梯下深深鞠了一躬,后緩步走上審判席旁的副官席。
在臺下只能看到那老者的黑影,特子卻感覺得到這個人已把他的一生用在了算計上。
他掐指計算天機(jī),揣摩心思,仿佛他的生命中已沒有別的生趣。
難道這就是工于心計者所要付出的代價?
四周寂寂,除了臺下的呂家兄弟與臺上二人外,整個主堂已無人煙,甚至連人存在過的痕跡也感受不到。
從審判席跨過押解席,對面足有上百排旁聽席座位,空蕩蕩的座位上布滿了塵土。
室內(nèi)無風(fēng),萬籟俱寂。
特子徐步走向了押解席,走到了三面紅木圍成的扶手籠上,就近坐下,笑道:“沒想到這二十八位高手竟也畏首畏尾?!?p> 站在最高處的瞿瘦老人手握竹簡,笑道:“他們已經(jīng)來了,沒看到嗎?”
特子催動技藝,從袖口里飛出一只蝴蝶,抖動著翅膀飛向空中,可它剛飛上天不到四尺,忽又被重重地壓到了地面上。
那原本空落落的旁聽席上,不知怎的,突然多了人影,不多不少,一下子多出了二十八人。
魏彥吾打量著這二十八人,身形年齡均不一,有的人束金冠、佩雁翎刀,身穿紫色官袍,比起呂家兄弟布滿戰(zhàn)痕的黑色盔甲看起來要光鮮得多。
也有人著道袍,手握拂塵,儼然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
更有甚者穿的正是龍門大街小巷所穿的冬季羽絨服,背上卻用粗尼龍繩緊緊地綁著一個巨大的法杖。
無論是穿著什么樣的人,魏彥吾都能從他們身上感覺到一股如刀般的威壓,他們這類高手縱使不催動源石技藝,僅憑一個眼神,也足以令臺下的人感到難以呼吸。
而包括呂家兄弟在內(nèi)的三十人,三十多雙眼睛齊齊盯著特子。
特子坐在椅子上,身體舒展,正背對著這三十人,似一灘軟泥,一動不動。
呂家兄弟中的呂封寒年紀(jì)尚輕,也是血氣方剛,見面前這個要殺的人已與死人無二,忽對著其兄長呂封蕭笑道:“大哥,你看他,已經(jīng)被嚇得魂不附體了?!?p> 呂封蕭自一進(jìn)門,就一直瞪著特子,眼里冷得如結(jié)了冰,他緩緩道:“沒有破綻?!?p> 呂封寒聽到兄長如此說,怔了一下,忙問道:“你是說他?”
此時,一個老者的聲音提醒了呂封寒:“就因為他沒有動,所以他才是高手?!?p> 呂封寒轉(zhuǎn)頭一看,赫然竟是方才那位手握拂塵,仙風(fēng)道骨的老人家。
一被點醒,呂封寒恍然大悟:“我們這么多名高手一齊出現(xiàn)在他身后,如果他貿(mào)然轉(zhuǎn)身,一定會或多或少地露出破綻,只要他一動,我們搶先攻出,他必死無疑。”
呂封蕭補(bǔ)充道:“但如果他不動,先動的就得是我們,以逸待勞的反而是他,不愧是柳行善,未出一劍,在心術(shù)上也已勝了半分。”
呂封寒心里一緊,暗忖道:“他坐著,穩(wěn)如泰山,難道我們真要和他耗下去?”
就在他疑惑時,立于最高處,頭戴烏紗帽的老人先開口了:“老夫近日夜觀天象,自穿越者問世,兩顆王星立于紫薇之上,勢與皓月爭輝,而今這兩顆王星皆已消散,更有許多小星隨之而去?!?p> “這兩星代表的是號稱‘離天’的李仲,和號稱‘別陸’的何世杰,當(dāng)世兩大最強(qiáng)穿越者?!鄙碇鸾q服,背法杖的少女默念道。
“據(jù)說他們再度打開了兩個世界的通路,其余穿越者若是逢得機(jī)緣,也可以隨之返回?!?p> 特子仍安坐在座位上,聽身后少女一言,意識到眾人就算察覺了他們二人離開,卻仍沒體悟到何孟是女子這一事實,不由得深感惋惜。
瞿瘦老人并未理會其余人的言談,咳嗽幾聲,展開了手中的竹簡,其上赫然標(biāo)注了一個星位——七殺。
老人的聲音開始顫抖:“近些天,雙王星隕,破軍貪狼恒輝,七殺愈明,其輝芒欲取北辰而代之,乃大兇之兆?,F(xiàn)今災(zāi)星問世,鄙人司晨,作為司歲臺的前任大司歲,對此不能置之不理?!?p> 特子道:“那這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只見一只枯瘦干癟的手直指向特子的眉心,那名為“司晨”的瞿瘦老人聲音雖小,在場的所有人卻均能聽得到:“你,便是那降世的七殺?!?p> 忽然有人冷笑,道:“憑我們?nèi)酥?,誅殺歲相都不在話下,又怎會懼怕區(qū)區(qū)一個毛頭小兒?”
“我大炎,若三歲相為禍?zhǔn)篱g,也可在三日內(nèi)平定,縱然歲獸再臨,大炎備以一城兵力應(yīng)敵,則大炎以軍隊十不存三為代價,誅殺巨獸……”
還未等那人話說完,他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三十人一齊轉(zhuǎn)頭,發(fā)覺原本癱坐在木椅上的特子不知何時已從座位上站起,如此簡單的動作如春風(fēng)化柳,竟無人察覺。
特子笑道:“簡直是貽笑大方,大炎共計三十余城,真正對陣迎敵,包括玉門關(guān)在內(nèi),怕是沒有一城有如此赴死的勇氣?!?p> “荒謬!”呂封寒握緊手中銀戟,對著特子發(fā)出怒喝,生生震得身旁背法杖的少女捂住了耳朵。
一聲之威,就連主堂的玻璃都幾近碎裂,特子卻不為所動。
他緩緩道:“你可知東國有個叫文川龍弒的浪人?他五年前手握魔刀,屠殺勾吳城西一百零八名當(dāng)世高手時,你們當(dāng)中這些老一輩的,又在哪?”
呂封寒與特子對視,只見此人市儈之氣頓消,眼神頓時凌厲無匹,嚇得他手中滲出了絲絲冷汗。
他強(qiáng)抑住心神,又端詳了一會,才發(fā)覺這道目光所至之處并非自己,而是身旁的大哥呂封蕭。
呂封寒轉(zhuǎn)頭看向兄長:“大哥,大炎出過這號人嗎?”
呂封蕭頷首道:“有過,名曰龍弒的浪人手持魔刀‘眾滅’,一刀之威足以破碎山河,當(dāng)年我于勾吳城外,僅遠(yuǎn)遠(yuǎn)看其一刀揮出,武心崩解,源石技藝也當(dāng)即潰散?!?p> 呂封寒臉上一凜:“我只知道大哥五年前受過傷,那龍弒真得比邪魔還要可怕?”
呂封蕭道:“遠(yuǎn)勝邪魔,他入魔時,甚至能比肩復(fù)蘇的歲獸?!?p> 呂封寒道:“可為什么至今也無人提及?”
呂封蕭道:“因為那一戰(zhàn),大炎贏得并不光彩。”
“可我們還是贏了。”呂封寒道,“大哥說過,戰(zhàn)場臨敵,只要能贏,什么手段都可以用?!?p> 呂封蕭道:“那一次卻是恥辱,因為大炎借了外人之手,借了穿越者之手?!?p> 呂封寒怔色道:“穿越者?戰(zhàn)力堪比歲獸的穿越者,莫非是號稱‘離天’的李仲?”
“不。”呂封蕭似已不愿再與特子對視,惶然回避著眼神,“殺死了龍弒的穿越者,就是眼前這個人。”
此刻,只聽“啪”地一聲,司晨老人手中竹簡意外斷裂,他布滿皺紋的眼角流露出一絲傷感,嘴里念叨著:“這就是命。”
一塊塊細(xì)長的竹片像是被風(fēng)吹著,悉數(shù)滾下了臺階。其中一根最特別的竹片跌落到特子腳邊,上面赫然寫著兩個字“七殺”。
呂封蕭望著滾落的竹簡,一字字道:“為炎國免一浩劫者,就是他?!?p> “‘盜劍’,柳行善。”
牛寺啊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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