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
破廟前一女子身穿紅色嫁衣,眼神空洞,頭發(fā)飄散于腰間,身體若虛若實地站立著,陽光穿過了她照進(jìn)破廟,地上的灰塵在陽光的照射下避無可避,飄蕩在空中。紅衣女子覺得身體輕飄飄的,仿佛隨時可以飄上天堂,也可以墮入地獄?;蛘?,不應(yīng)該用“身體“來形容此時的“身體“。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皺起眉頭回憶,但眼睛始終沒有包含任何內(nèi)容,沒有任何變化。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來。
她望向地上躺著的另一個自己,紅色嫁衣沉重的鋪在地上,好似一朵艷麗的鮮花獨自綻放,倔強(qiáng)的存在著,即使顏色褪去生命不再,也要化為破廟的一部分。仔細(xì)一看,另一抹紅色覆著艷麗的嫁衣,兩股紅,相互糾纏,互為引子,向遠(yuǎn)處蔓延。
它的源頭仿佛是那女子的袖口。
不,不是。
她的手臂白玉無瑕,在陽光下顯得晶亮蒼白,沒有一絲傷口。
或許是來自于丹田之處。
不,也不是。
她的嫁衣包裹之處極為精致,未見破損,不見傷痕。
對了,是她的心。
胸口之處的兩股紅早已融為一體,她的心卻不知去向。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空洞無比。
有人掏走了她的心。
一切的起源,亦是一切的終結(jié)。心,為記憶之源,美好或丑惡,都無所遁形,在此留下印記。心不在了,記憶也將隨之而去。
陽光越來越刺眼,她舉起雙手想擋住,卻發(fā)覺抬起的手像被灼燒一般疼痛,胃里涌出一陣惡心和不適感想要沖破喉嚨,強(qiáng)烈的眩暈感使她腳下不穩(wěn),輕微搖晃。她跑進(jìn)了破廟尋求躲避,昏暗冰涼與灼熱的陽光形成對比,不適感緩解了許多。
雖是破廟,但卻十分干凈整潔。從廟內(nèi)的擺設(shè)可以看出,這里曾經(jīng)有人居住過,雙份的碗筷,雙份的竹竿,也許是一對夫妻。默默地觀察著破廟,她能感受到它傳遞出來的幸福感,仿佛能聽見他們開心的談笑聲。
廟里的塵土死氣沉沉的貼著地面,并沒有因為她的闖入而飛揚起來。她抬起手向門框摸去,果然,手穿過了門,沒有停留在任何一個地方。
虛無,這熟悉的虛無感。她的眼神恢復(fù)了空洞。恍惚間,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向她走來,摸了摸她的頭說:“我出去摘點野果,等我回來?!?p> 她笑著答應(yīng)了一聲?;剡^神來,四周并沒有出現(xiàn)其他人,空氣仍然安靜如初,沒有任何波動的死寂。這個白色身影是誰?為何總是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她想上前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他卻消失不見。回憶了許久,眼神依舊空洞。她看了看地面上的自己,到底是誰想要她的心?
破廟前的葡萄架褪去了春天的綠,一層層輕薄的塵土落在上面,看著這長久的無人問津。
花開花落年復(fù)年,物轉(zhuǎn)星移陡然間。
紅衣女子雙眼空洞如初,記憶仍然一片空白。不同的是,她的額間顯現(xiàn)出若隱若現(xiàn)的粉紅色印記,眼神渙散卻帶有一絲凌厲妖媚。這些年她一直試圖找尋破碎的記憶,但太多疑惑困擾著她,尋求真相的執(zhí)念使她不肯歸于天道亦不愿墮入地府。久而久之,求而不得的怨氣使她上天不能,下地府亦難。
虛無的感覺再次向她襲來,染山之巔,紅衣女子跪于天地之間,雙肩顫抖不已,向天神訴說:“倘若不明真相,我寧愿永生停留人間,任怨氣將我吞噬。即使化為厲鬼,也不愿離去!”
“一旦怨氣將你吞噬化為厲鬼,你將永遠(yuǎn)無法回頭?!碧焐竦穆曇暨b遠(yuǎn)而鏗鏘。
“天神,請您幫幫我?!奔t衣女子懇切道。
“罷了,罷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萬事萬物皆有其法,這也許是命中注定吧?!碧焐癫灰子X察地嘆了口氣。
“準(zhǔn)你在人間停留100天,以人間女子一楠的身份,留陽調(diào)查真相。但期限一到,不論是否真相大白,你都必須再入輪回,不可化為厲鬼。”
“這是機(jī)靈小將,平日可將其別于腰間,必要時他會現(xiàn)身,助你一臂之力的?!碧焐駥⒁蛔∧旧裣罅⒂谡菩模瑐魉徒o了她,便消失在天際。
“多謝天神?!?p> 小木神象咕嚕著打量四周,沖她眨了眨眼,眼睛瞇了起來。她微微抬起手摸了摸小木神象的頭,以示歡喜,將其別于腰間,拂去身上的塵土下了山。
一楠收拾好行囊,準(zhǔn)備出發(fā)。至于要去往何處,并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小木神像聽她說起過時常出現(xiàn)在她腦海中的白色身影,若有所思,給她指了一個方向:往南走。
沿途經(jīng)過平野村,她察覺到幾位正在做手工細(xì)活的老人似乎在打量著她,嘴里嘟囔著:“真像啊?!?p> 她忍不住上前詢問:“請問,你們說的人是我嗎?真像?像誰呢?”
“姑娘,你啊,長得真像以往住在這里的靈羿姑娘?!?p> 坐在一旁的老人附和道:“是啊,像極了。這姑娘心腸好,得空便會過來幫忙?!?p> “還跟著一個小伙子呢,那個小伙子啊,哎喲,什么危險都敢往前沖,是我們這兒的小英雄呢。他們二人可以說是郎才女貌啊。可惜,哎,聽說在他們的新婚之夜,那,就在前面的破廟里,仇家尋上門來,他們都在一場大火中,燒死啦?!?p> 老人們還在回憶更多的細(xì)節(jié),但一楠知道,這個叫靈羿的姑娘絕不會是她。她的身體只有一處傷痕,也是致命的傷痕。而不像她們所說的,死在烈火焚燒中。
一楠沒再停留,繼續(xù)往南而去。老人們回憶的聲音漸行漸遠(yuǎn)。突然,她停住腳步折了回去,懇切地問到:“請問,那個小伙子平日里穿什么樣的衣服?”
“這個我記得很清楚,不管什么天兒,他都是一身的白色。”
“對?!?p> “對,我也記得,是白色的?!?p> 老人們一致的回答給了她肯定的答案。白色,會是出現(xiàn)在自己腦海里的那個白色身影嗎?
如果是,靈羿跟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向老人們道過謝,她繼續(xù)往南而行。腰間小木神象的眼睛微瞇了起來,回頭打量起這個平野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