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想知道你是誰嗎
晚上,王海接受兩位醫(yī)生的邀請,一起去木須齋吃了肉排飯。
那是一家開在十字街頭的餐館,裝修風格有些偏古,燈光是暖色調的,感覺挺舒適。
現在正是飯點,店里的人很多。
他們運氣不錯,進門的時候,剛好有一桌吃完飯起身離開,他們便順勢坐了過去。
服務員積極的走過來收走上一桌的碗筷,將桌子擦洗干凈
那名年輕醫(yī)生又拿出紙巾將上面的水擦干凈,直到紙巾放上去沾不住位置,隨后又用隨身攜帶的酒精噴了噴。
“你們要洗手嗎?”雖然是問詢的口吻,但他還是拿出消毒濕紙巾,給二人也各分了一片。
他的潔癖有些嚴重,王海很想提醒他,他坐下的時候凳子忘消毒了。
但又怕說了之后,這家伙會如坐針氈般的起身離開,回去換褲子。
王海已經有些餓了,肉香味兒涌入鼻腔,已經將他的饞蟲勾起來了,肚子咕咕直叫。
“來,這家店的肉排飯是一絕,這大肉塊兒,吃一口,真是人間值得?!?p> 很快,他們的餐便上來了。
因為肉排是鹵制的緣故,都是現成的,所以出餐很快。
青年醫(yī)生似乎非常喜歡這家店的肉排,可謂是贊不絕口,一口下去,那臉上的滿足感非常能帶動人的食欲。
王海顫顫巍巍的拿起筷子。
他想要夾起一塊肉,但因為還用不好的緣故,一直失敗,干脆就用筷子挖了一點肉花花,索性這肉夠嫩,不然他就只能低頭趴碗上進食了。
入口咸香,汁水濃郁,雖然是五花肉,但吃起來并不油膩,反而十分爽口。
這代表這在鹵制的時候,可是下了功夫了,不然絕對做不到這點。
“來,嘗嘗這個辣白菜。”
店里給每人附贈了一小碟涼拌洋白菜,以供解膩。
王海將其倒在碗里,呼嚕呼嚕的扒到嘴里,吃的干干凈凈。
飯后,在來一杯冰米酒,別提多舒服了。
當然,因為王海還在養(yǎng)身體,所以他的米酒是兌了熱水的,還打了一個雞蛋花,也就是醪糟湯。
至于兩位醫(yī)生,他們就要幸福的多了,吃著飯,喝著低度酒,別提多舒服了。
一邊吃喝,一邊談天說地,什么都說。
既有晦澀的學術探討,也有普通的閑話家常,從古至今,從天上到地下,什么都談。
男人到酒桌上似乎都是這樣,什么都談,但是不談女人。
而女人正好相反,尤其是已婚女人,她們的談話內容,基本都是男人。
也不知這是怎么做到全國統(tǒng)一的。
吃飽喝足,二人將王海送回了醫(yī)院,把他交給值班護士后才結伴離開。
“晚餐吃的怎么樣?”菖蒲笑問道。
“還不錯,肉排很香。”王海點點頭,“你不下班嗎?”
王海明明記得,今天下午菖蒲就已經在醫(yī)院了。
“我替同事值一天班,她晚上有事脫不開身?!?p> “哦,一天一夜,很辛苦吧?!?p> “還好,晚上沒什么事,大家都睡得很早,除了規(guī)定的查房時間之外,我基本也就只是換個地方睡覺而已?!?p> 因為王海已經醒了的緣故,倒是不用繼續(xù)住在加護病房了,給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雖說是普通病房,但條件也很不錯,是雙人間,有獨立衛(wèi)生間,甚至還能洗澡,馬桶也有一次性薄膜紙覆蓋,很干凈。
如果房間里能有淡淡的花香,而非消毒水味兒就更好了。
他的室友是一個個子不高的老人,看起來像是五十多,頭上的白發(fā)不多,但經過詢問才得知,老人已經七十了。
老人一年前出了車禍,右小腿粉碎性骨折,肌肉組織損傷嚴重,醫(yī)生也說以后這條腿可能無法走路了。
但老人生性倔強,在辦理出院后不久,便又來進行康復治療。
老人說,他的重孫女兒剛過的滿月酒,他希望能在她長大一些之后,帶著她去游樂場,能夠抱著她。
他希望在孩子們的心里,他還是那樣堅強且強壯,而不是拄拐或是做輪椅的形象。
所以,當初醫(yī)生建議鋸腿,他是死活都不同意。
好在結果是好的,他現在已經能下地走路了,雖然還很勉強,但進步很大。
老人很健談,王海進來后,老人主動和他聊天。
看的出來,老人是憋壞了,好不容易來個室友,他很開心,因為終于有人可以聊聊天了。
“小伙,你叫什么名???”
“我叫王海?!彼拿郑约阂蚕氩黄饋砹?,這也是從自己的病歷卡上看到的。
“呦,巧了,我也姓王,咱們五百年前是一家啊?!崩先私o他看了自己的病歷卡,上面顯示老人家名叫王幸福。
“是挺巧?!蓖鹾N⑿Ρ硎径Y貌,他不太會說話。
索性老人健談,總能找到話題。
王海也對老人感到很親切,很快便熟了,也經常搭話。
他很喜歡聽老人說自己年輕時候的事,那是個王海沒有經歷過的年代,他很好奇。
而老人每每說起過去,雖然字里行間都表達著當時的苦,但從神態(tài)上卻可以看出,老人很懷念那段時光。
“我小的時候日子可不好過,不像現在這樣,吃喝不愁。那時候,是真吃不上飯?!?p> “我聽說,那時候的人會吃樹皮?!蓖鹾]p聲道。
“嗨,有樹皮吃都不錯了,條件好點兒的還能煮了皮帶吃。我家?guī)状氜r,往上倒八輩兒都沒出過一個有錢的。我小的時候,老爹走的早,我都沒什么印象了。只記得我老娘帶著我要過飯,我還吃過石頭。”
“吃石頭?”王海愣了,“怎么吃?”
“山上有一種時候,油乎乎的,酥的,敲碎了磨成面面,當面粉蒸來吃?!?p> “那個能消化嗎?”
“嗨,石頭咋能消化呢,也就是填住肚子罷了。就這,那時候還都搶著吃呢,味兒也行。就是解手的時候不方便,下不來,得拿錐子挖?!?p> 聽得出來,老人年輕的時候真的是吃過苦的,但經他的口說出來,似乎盡是好玩的。
“有一年,趕集,我老娘弄了個板車,拉著一車自釀的醪糟去集上賣。她去買東西,讓我看攤子,結果我淘氣,饞嘴,偷偷喝了醪糟。那東西酸甜可口啊,也沒什么酒味兒,好喝。結果一喝就多了,那是我第一回喝醉,那時候我才八歲。所以啊,我現在雖然七十二了,但酒齡都六十多年了,哈哈哈!”
老人是個鐵匠,據說在九十年代的時候很有名氣。
那時候別人一個月只能賺一兩百,甚至幾十塊的時候,他一天甚至都能收好幾百,他也驕傲的說,自己是全村第一個買電視的。
這一聊,也不知到了什么時候。
反正藥效發(fā)作后,是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測血糖,來人都頂著一對熊貓眼。
倆人對視一眼,均哈哈大笑。
“幸福叔,去鍛煉了。”
在醫(yī)院的作息很規(guī)律,每天早上六點半都會給他測血壓、血糖,因為要抽血的緣故,從頭一天晚上十點之后就不能再吃東西了。
晚上也會給每人分一片安定,這讓病人可以早早入睡。
這些天,王海就跟樓上住的那些老大爺一樣,每天按時睡覺、按時起床、按時吃飯,沒事兒的時候溜溜彎,每天再去康復室鍛煉一個小時。
隨著健康的生活方式,以及努力的康復訓練,王海的身體素質恢復的很快。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長胖了二十斤,現在看起來雖然還是特別瘦,但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那么不健康了。
而王幸福,他雖然不可能跟王海一樣恢復的那么快,但依然是進步神速,現在走路只是看起來有些坡腳,完全可以不依靠拐杖了。
本來,生活很平靜。
王海也很喜歡這種平靜。
但這天,一個男人來到了病房。
王幸福去做檢查了,病房里現在就王海一個人。
“你找幸福叔嗎?他做檢查去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p> “不,我找你?!蹦腥藫u搖頭,目光始終放在王海的身上。
“我?”王海指著自己,他有些詫異。
他對這個男人沒有任何印象。
“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男人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拿出了一張名片,放到了床頭柜上。
“如果想知道你是誰,就到這個地方找我。”
說完,男人果斷的離開了病房。
男人走后不到十秒鐘,護士推著小車進來了,是給王海做檢查的。
王海看了眼名片,默默將其壓在了枕頭下面。
晚上十一點,王老頭在安定的作用下,已經睡著了。
王海沒有吃藥,他悄悄下了床,輕輕打開病房門,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這會兒護士已經查完房了,正在護士站那里休息。
看得出來,她也是累了,王海甚至聽到了微弱的鼾聲。
王海彎著腰,提心吊膽的從護士站經過,并一路來到了電梯口,乘坐電梯來到一樓。
這時候樓下也沒人,工作人員都下班了,本來還挺熱鬧的大廳這會兒顯得有些安靜的可怕。
王海緊了緊單薄的衣服,邁步離開了醫(yī)院。
名片上沒有名字,只有一個地址。
那個地方有些偏,王海走了一個半小時,才在一個巷子里,看到了一個很難找到的酒吧。
這應該是個清吧,門口很小,就是在普通的住宅門的基礎上,又擴大了一些而已。
玻璃門是墨色的,從外面看不到里面。
猶豫了一下,王海推開門走了進去。
清脆的鈴聲響起。
王海抬起頭,看到門梁下面掛著一個風鈴,一旦有人推開門就剛好可以撞到風鈴,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距離門口兩米的位置,有一個吧臺,店里唯一的一名酒保正在吧臺里面,將本就干凈的杯子擦得更加透亮。
“你好,喝點什么?”
王海將名片放到了吧臺上,說:“有個男人給了我這里的地址?!?p> 酒保只是一看到名片,便明白了。
“哦,是賈逵啊?!彼f,“他出去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隨后,他拿出專業(yè)的器皿準備調酒,但注意到王海身上的病號服,便將作為基酒的龍舌蘭放回原處,并在一個干凈的杯子里倒上了一些低度的氣泡酒。
“抱歉,我又沒有點喝的?!蓖鹾_B忙擺手,他的身上沒有錢。
酒保聳聳肩道:“這杯我請。”
“哦,謝謝?!?p> 王海也不再客氣,一邊等,一邊慢慢的喝著氣泡酒。
他四下觀望。
這家店果然是個清吧,音響里正放著舒緩的音樂。
而且也不出意料的,這里沒什么客人,各自都坐的很遠。
他們似乎只是單純的想找個環(huán)境不錯的地方消磨時間。
“感覺怎么樣?”酒保忽然問道。
“什么?”正在發(fā)呆的王海,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感覺,這里。”酒保重復了一遍。
王海恍然,他思索了一下,說:“挺舒服的,是個能讓人放松的地方?!?p> 聽到他的回答,酒保面癱般的臉上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王海的氣泡酒已經喝完了,他又給續(xù)上了一杯。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我身上確實沒帶錢?!?p> “不用客氣,這杯算賈逵的?!?p> “好的,謝謝?!?p> “這次你可以謝謝賈逵,不然他可能不會付賬?!?p> “好的,謝謝賈逵?!?p> 王海的話音剛落,一個聲音便從門口響起:“謝我什么?”
風鈴聲響,穿著黑色皮衣的高大男人出現在門口。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臺喝酒的王海,從那自然的表情來看,他顯然很開心。
“嘿!你果然來了!”
賈逵走到吧臺前,大方落座,并朝著酒保招招手,道:“來杯喝的。”
半分鐘后,他的酒杯放到面前,他一飲而盡。
他咂咂嘴,覺得有些不過癮,抱怨道:“我說,你這里就沒有烈一些的酒嗎?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女人。”
酒保沒說話,繼續(xù)去調酒。
賈逵擦擦嘴,朝著身旁的王海笑道:“不好意思,我有口無心。”
王海搖搖頭,喝了一口氣泡酒,道:“沒事?!?p> 他今天來,只因為這個男人在白天說過的一句話。
現在,他在等那個答案。
但是,賈逵似乎并不想這么快進入主題,只是不斷的在催他的酒。
“嘿!阿奇,你今天怎么慢的像個娘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