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大老鼠聳動著粉紅色的鼻頭,綠豆般的眼珠四處掃量著,不過警惕地尋找著什么的它應(yīng)該沒有嗅覺也沒有視覺,要不然也不會視旁邊這么一個打量了它半天的大個子為無物了。
說它是巨鼠倒是一點都不含糊,楊御成雖然在同齡人里身高不那么顯眼,只有一米七五左右,但這大老鼠若是直立起來甚至要比他還高,若不仔細看真的就是一頭巨熊。
看不見,也聞不到,那么為何還要以動物的形態(tài)出現(xiàn)?胸口的那張臉,是老板娘已經(jīng)遇害了嗎?為什么它會從隔壁出來?自己一整晚都在屋里,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周圍有任何異動。
一切都是在雨響雷落之后開始的,那陡然噴發(fā)的荒的氣息宛如新生兒的嚎哭般嘹亮。
楊御成似乎想到了什么,從胸口以極微弱的動作拽下一枚扣子捏在手里,閉上眼睛默數(shù)了幾聲,隨即向走廊另一側(cè)的墻面丟去。
啪嗒,紐扣敲擊木質(zhì)的墻面的聲音在雨夜中顯得格外清脆。
幾乎只是一瞬間,那巨鼠渾身的肌肉驟然繃緊,猛然前撲,刀鋒一般的蒼白前肢伸展收縮,在扣子落點的墻面和地板之間留下了一道彌漫著木屑與灰塵的恐怖斬痕。
楊御成聽著那讓人牙酸的物體碰撞聲,心里似乎有了些譜,但還沒能進一步證明。
“唐師傅,露凝姐,這個東西沒有視覺和嗅覺,只能靠聲音來辨識目標。接下來的行動請使用虛行,如果不會虛行的話就在原地千萬不要動,且千萬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睏钣纱蛄恐钦镏ü商筋^尋摸自己砍到了什么東西的大老鼠,用虛行向其他兩人傳達道。
“好?!蹦X中傳來小陳有些模糊的聲音,楊御成不需要看也知道唐師傅點了點頭,在夜晚,尤其是有荒的夜晚,他的感官總會無比靈敏。
“接下來怎么行動?”小陳詢問道。
“露凝姐,如果你沒問題的話請立刻離開旅館,幫我看一下周圍…我這里也有一些事情需要確認…”楊御成瞇著眼睛,看了看巨鼠那被從開門的房間里映射出來的天光反射到墻面的影子。
“怎么了?”陳露凝有些疑惑。
“這東西,作為荒來說速度太慢,攻擊的精準度也太低了…更何況它是靠聲音來判斷事物,而且似乎擁有實體。但作為動物來說又跟荒太像了…”
“最關(guān)鍵的是,我感受到的荒的氣息,或者說“觸覺”并不是從它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而我現(xiàn)在無法鎖定真正的目標在哪里…”楊御成打量了一下四周,眼珠不斷轉(zhuǎn)動搜索,無果之后又說道:“唐師傅,你能看到這只耗子身上有沒有異眼嗎?”
唐師傅維持著之前的姿勢半坐在地板上,沖著楊御成的背影搖了搖頭,楊御成也不知那是看不到的意思還是沒有的意思,不過都無所謂。
這個東西,絕對不是荒,只是某種類似現(xiàn)世體卻又不同的東西,而它的本體和真正的現(xiàn)世體一定就在周圍某處…
“御成…你剛才說,這里的怪物是靠聲音來判斷目標的…?”腦中傳來陳露凝的聲音。
“只是我的猜測,怎么了?”
“我這里也有一只…而且…”陳露凝強撐冷靜的聲音有些顫抖,那從心底涌起的恐懼感也通過虛傳蔓延到了兩人楊御成和唐轍兩人心中。
轟隆…在走廊另一側(cè)傳來某種東西用巨力猛擊地面的聲響,整個旅館都隨之一顫。
那方才還趴在地上左聞右看的巨鼠循著聲響的來源,抬起碩大的腦袋望去,瘦長的腳掌穩(wěn)穩(wěn)抓住地面,似乎下一秒就要飛馳而去。
就在這個瞬間,它聽到了來自背后的聲音。
“喂?!辈煌谧约涸缫蚜?xí)慣的雨聲和雷聲,那黑夜中劃破寂靜的聲響是多么的刺耳。
“跟墻皮和地板玩,有什么意思嗎?”
而且是多么的傲慢。
“吱吱———”巨鼠甚至都不用回頭,純粹依靠循聲的本能猛然后躍,轉(zhuǎn)身斬去,作為一個天生就擁有獵殺本能的動物,它有著足夠的自信。
而意外的事情發(fā)生了,雖然身體整個被放大了數(shù)倍,但它的腦容量依舊不足以分析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本來必殺的斬擊莫名落空,隨之而來的是自己胸口處傳來的巨大沖擊感。
胸口處有什么東西被拽出來了,早已失去許久的其它感官翻涌歸來。在它即將倒飛出去,重新睜開綠豆般的小眼珠時所看到的最后的風(fēng)景,是一個沙包大的拳頭。
砰———腦漿飛濺。
楊御成看著自己從那巨鼠胸口處拽出的女人臉頰,那只是一個類似瘤子且有實體的東西,后面連接的則是已有一部分化為晶狀體卻還在躍動不止的動物心臟。
這就是虛行啊…以全身的感官鎖定目標,在自己的視線中提前行動,最后再用身體與其軌跡重合,手掌宛若子彈出膛,快速且兇猛…
但還是太慢了,和那天語飛流使出的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抓比較起來,自己這一下無論是力量,速度還是準頭都差了好幾個臺階。
同樣使出虛行猛力一拳打爆巨鼠腦袋的唐轍甩了甩手上的污漬,有些神情復(fù)雜地看向楊御成,雖然聽說過他的天賦,但實際看到他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掌握這樣的力量還是令人相當震驚。
自己當時可是…這啥,三堂課學(xué)會C語言嗎?
看著巨鼠如破舊布偶一般慘不忍睹的尸體,以及那兩根逐漸崩壞飄散的白色爪刀,兩人對視一下向彼此點了點頭,向著走廊的對面全力沖去。
小陳也在這個時候從拐角的黑暗中跑出,手中似乎抓著什么東西,而在她身后則緊跟著一頭與之前見到的同樣巨大的老鼠,不過這一只似乎健碩許多,眼中也冒著紅色的精光。
轟隆,雷聲炸響,沖在前方的唐轍突然被側(cè)面房間里躥出的什么東西猛力一撲,又是一只。唐轍在那一瞬間的反應(yīng)使他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只是前進的步伐被驟然制止。
“裂眼!掩護露凝!!”唐轍順勢測滑伸手扒住身前巨鼠的腿部,對楊御成高聲嘶喊道。
楊御成飛奔越過一人一鼠,那與唐轍糾纏的家伙對此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是嗅覺,唐轍身上有著機油污漬和方才那大老鼠的血的氣味,所以才會被鎖定…
楊御成全速奔跑中從衣服上面又拆下一枚紐扣,抬手向追逐陳露凝的那只巨鼠丟去,只見那巨鼠眼睛轱轆一轉(zhuǎn),靈敏地偏頭將其避開,那紐扣擦過它直立的雙耳,卻沒有任何抖動。
視覺…小陳在奔跑中腳下一滑,整個身子重心不穩(wěn),眼看著就要被身后那胸口有著蒼白臉孔的怪物撲倒時,楊御成撕開綁在手臂和肩膀間的繃帶,對著前方瞇起了眼睛。
再來一次…讓我過去…??!
月眼光華大盛。
狂風(fēng)獵獵,身邊還有維持著之前散落時的樣子飄浮在半空中的繃帶,楊御成與那看起來比伙伴們強壯許多的巨鼠之間的距離在一剎那間拉近為零,而他身上攜帶的勢能,讓他有種就算面前是一面鋼板也能輕松打穿的信心。
砰———兩人一鼠之間迸發(fā)出了甚至用肉眼都能看到的恐怖音爆,血液在半空中綻放出鮮紅艷麗的花朵,但結(jié)果卻并非如楊御成所想的一般。
那巨鼠突出的臉頰僅僅只是凹了進去,門牙斷裂,而自己則像是整個人撞在了城墻上一樣,強烈的反震一瞬間遍布它的身體各處,不知是身體內(nèi)部何處受損擠壓出的血液從他的口鼻中噴涌而出。
不一樣…這只有視覺的家伙明顯比其他的要強大許多…楊御成在思考了一瞬之后強忍著雙臂的疼痛,在半空中迅速打出三擊。
虛行,每一下都瞄準了其最脆弱的部位,其中一擊甚至只差一點就能掏出它胸口的瘤子,但精準度和距離還是差了許多。
那巨大的反震與在自己還未適應(yīng)的情況下強行使用虛行的體力消耗已將楊御成拖入了強弩之末,對面的巨鼠在抵受住沖力之后前挺猛撲,楊御成感覺到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衣領(lǐng),便沒有再做反應(yīng)順勢向后倒去。
轟隆,腳尖前方的地板爆發(fā)出蜘蛛網(wǎng)般的裂紋,楊御成偏頭看去,只見身邊剛剛拉了自己一把的小陳正半蹲在地上喘著粗氣,手中拿著一把類似槍頭和半截槍桿的機械器材,閃閃發(fā)光的眼睛死死盯著眼前撲倒的巨鼠。
那根槍頭隨著連接部分的機關(guān)轉(zhuǎn)動開始瘋狂旋轉(zhuǎn),迸出的火花與燒紅的尖端時刻表明著其上承載著的恐怖溫度。
嗯…雖然不是肩扛式火箭筒不過也差不多了…什么叫“修繕工作要用的道具”???
巨鼠起身,小陳則更快,像一頭獵豹一般猛然前沖,一擊將其捅入那視覺巨鼠的下顎,那是楊御成剛剛用虛行擊打過的其中一處,正凹陷跳動著,顯示其曾受到過的恐怖傷害。
捅入,高溫,向下一劃。
啊…多么標準狠辣的動作…這暴力妞…
真的太棒了…
一口氣還沒喘勻,危機感快速襲來,楊御成強撐著伸手抓住還在被開腸破肚的巨鼠跟前陷入恍惚的小陳,奮力向后一滾。
又是一頭巨鼠,不過它剛剛含到口中的血花表明它并沒有撲歪,而是正中目標。
之前未曾注意到,一直環(huán)抱懸掛在天花板燈管上的巨鼠也循著走廊的震動撲向兩人頭頂,眼看即將得手,它的側(cè)腹卻突然多出一道深陷入骨的拳印,巨大的身體像破布一般慘叫著倒飛了出去。
是唐轍,楊御成回頭看了看,之前阻攔他的那只巨鼠此刻已經(jīng)身首分離,而唐轍那寬闊的臂彎之間則整個染上了溫?zé)岬孽r血。
他實在不愿意去想象它是怎么被解決的。
味覺巨鼠由緩過神來的小陳接下,唐轍則大跨步向前追擊被自己打飛的觸覺巨鼠。
楊御成平躺在地板上,并非是在休息,而是在心中默默計算著。
聽覺,視覺,嗅覺,味覺,觸覺…還有什么呢…崽子都要被殺完了,媽媽總該出來了吧?
心中一動,楊御成爬起半個身子,看向了兩人與巨鼠交戰(zhàn)的更前方。
走廊盡頭,那是一個只到人膝蓋高,穿著古式孝服似的白色長裙,頭顱卻像是被嚴重磨損的老鼠玩具一般,兩只長袖凝如刀鋒的蒼白身影。
那身影優(yōu)雅地抬起頭,似乎也在與他對視,下一秒,隨風(fēng)掀起的裙擺如同盛開的蓮花,它踏著詭異的,極致迅速的步伐向自己沖來。
對嘛,這樣才對…
太熟悉了。
就在它即將貼近自己面門的瞬間,楊御成閉上了左眼,右眼冒出幽藍的輝光。
無法捕捉。
白色的嬌小身影在半空中劃了一道詭異的弧線,脫離了自己的視野。
空中飛起一物,帶著噴濺的鮮血…
那是小陳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