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盯緊一點…”廠房地下的某處通道入口,一個身穿工用連身服的粗壯男人對著旁邊正抱著鐵質(zhì)金屬器具的矮個子男人說道。
“大哥,干嘛這么緊張?”老四抻了抻脖子,滿不在乎地說道。
“你忘了你三哥是怎么進去的了?”粗壯男人死死盯著走廊通道,內(nèi)心盡是不安的感覺。
“上次不是他們?nèi)硕嗦铩夷莻€什么狗屁鏈鷹不是已經(jīng)被那群人引走了?”老四稍有不滿地對過度謹慎的老大抱怨道:“就算他們真的再派人來,這次我們的人也不少啊…”
“就算能扛得住追兵,但是他們跑得掉,我們可跑不掉?!崩洗鬅o奈的搖了搖頭。
“呸…”老四吐了口吐沫:“這幫狗屁超能力怪物也不知道是抽的什么瘋,本來大家都好好的,非得冒出來搗亂,三哥就是被他們害的…”
“別說了,他們做事我們有錢賺,老三的事我會想辦法的,就這么簡單?!贝謮涯腥撕戎棺×死纤囊苑浪湉目诔?,畢竟自己身后的那幫人不止眼睛好使,耳朵也不差。
老三等著人撈,尾款也還在等著人結(jié)呢。
“我說老大啊,干啥那么緊張,不是才剛傳來消息,整個那什么隊不都在那邊了?”老四伸了個懶腰接著說道:“就算他們再派別人來也不會是什么精銳了,我們這邊可是有好幾個怪物加上大文哥,再說了就算他們知道我們在這了也不可能這么快…”
老四的話語說到一半遍戛然而止,這個地下坑道是一條單行道,沒有天井也沒有岔路,因此無論是什么人都只能從通道對面下來。守在此處無疑是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不過這兩人只不過是留在此處以做預(yù)警的棋子罷了。
而此刻通道對面出現(xiàn)了一個并不高大的身影,晃晃悠悠地從遠處走來,兩人都下意識地將手伸向腰間卻沒有摸到熟悉的東西。只能抓起手邊的東西緩緩站起擺出能隨時發(fā)動的姿勢。
老大手中的是一條合金短棍,老四則從懷中抱著的金屬器具里抽出一根半只手臂長的刺刀。
會是什么?鏈鷹?鎖鏈隊?還是別的有著發(fā)光眼睛的怪物?老大咽下了口水,握緊了手中的短棍,額頭上滲出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
嗯…?校服?
粗壯男人摸了摸自己剃得干干凈凈的板寸,眼前走來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學(xué)生,有些清秀稚嫩的臉加上收拾得整整齊齊的發(fā)型更凸顯出他的涉世未深以及無法偽裝的稚氣。
“站住別動,小子?!崩纤膶⑹种械拇痰肚爸?,沖著來人遙遙喊話道。
“唉???”那學(xué)生似乎嚇了一跳,肩膀猛震,立在原地左右看了一會方才小心翼翼地對兩人詢問道:“呃…你們是這里的工人嗎?”
見兩人只是冷冷地盯著他不說話,學(xué)生慌忙開始手舞足蹈地解釋道:“那…那個…我跟朋友來這里玩,結(jié)果被剛才外面那個笛聲嚇了一跳就跑散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繞到這來了…”
兩人依舊不回話,學(xué)生顯得愈加焦急,略帶哭腔地說道:“那個…工人叔叔…能不能帶我出去?我們就是來這里看一看…真的沒做什么壞事,能不能別告訴我的學(xué)校?求求你們了…”
老大和老四兩人對視了一眼。
看來只是個閑的無聊跑到這半報廢的工廠來試膽的學(xué)生崽,不過迷路到這那真是運氣不好。
孩子,既然是這個命那就別怪我了…剛才他說還有別的學(xué)生來著?之后也得解決掉…
老大嘆了口氣,拎著短棍緩緩走向眼前的學(xué)生。他家里條件不好,只上到中學(xué)就沒法繼續(xù)讀書,轉(zhuǎn)而帶著一票混社會的小混混出來做事了。
當他每次路過學(xué)校門口看到那群朝氣蓬勃的學(xué)生的時候,其實內(nèi)心還是十分羨慕和憧憬的,若非迫不得已自己也不會對這些孩子出手。
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是從開始跟著那些人做事以來嗎,自己越來越冷酷無情了…
對不起了孩子,一棍開瓢,不會很疼的…
老大走到滿臉驚恐,緩緩后退的學(xué)生跟前,抬起了握著短棍的手。
不對。
當他看到眼前本來如同驚慌失措的小兔子的學(xué)生表情驟然轉(zhuǎn)冷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這哪是學(xué)生…這簡直是…
砰,眼前的場景天旋地轉(zhuǎn),直到自己重重地落在地上,他都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余光中,老四的脖子被一個光頭男人緊緊抓住,拿著刺刀的手也被他用側(cè)身卡死,輕輕一捏,老四就昏了過去。
自己的胸口,凹下去了?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上身,又看了看越過他時皺著眉頭,表情復(fù)雜的學(xué)生,隨即整個人的視野都陷入了黑暗。
楊御成瞧向剛才從粗壯男人手中被甩落在一旁的短棍,又看向和尚,只見擊倒另一個矮個子男人的和尚對他搖了搖頭。
異眼人不允許持有武器。
兩人拖走昏迷的老大和老四后,貼著通道邊緣小心翼翼地向前挺進。這是一條單行通道,盡頭似乎是某個電控中心或是置物場,如果躲藏在其中的敵人擁有火力武器,那么后果是很難想象的。
和尚自信能躲過子彈,但不確定楊御成是否可以,他也不打算在這個時候詢問他,所以只是靜靜地擋在楊御成身前。
每一個異眼人都是在死里逃生中不斷成長,對于才邁出第一步的雛鳥來說,最需要的東西恐怕就是運氣了…讓我看看它是否站在你這一邊吧。
前進一刻,感官接觸,兩人心中警兆頓起,楊御成的右眼也亮了起來。
與訓(xùn)練時不同,也與荒交戰(zhàn)時不同。
多么凝如實質(zhì)的殺意啊…
楊御成下意識地瞧向通道盡頭的右側(cè),那里被許多鐵箱子遮蔽看不清里面的場景,而黑暗中,卻有一雙同樣在發(fā)著光的眼睛與自己對視。
異眼人…?。?p> 迅捷,兇猛,異眼人的戰(zhàn)斗方式與自己在任何動畫或者電影里見過的都不一樣,一切東西,不管是力量還是技巧亦或是意志,都會在極致的速度之中相互交接,彼此碰撞。
擁有特殊眼睛的人在戰(zhàn)斗之中相當沉默,無需大喊什么臺詞或是念咒結(jié)印。他們本就是對抗怪物的怪物,行如鬼魅,動如野獸。
轟隆,那充滿殺意的一擊被和尚挺身接下,管道之中涌起呼嘯的狂風,楊御成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心中的危機感卻仍未消散。
還有…兩個,三個,四個…???
又一個異眼人越過對峙的兩人直沖楊御成跟前,楊御成甚至都沒有看清他長得是什么模樣,穿得是什么衣服,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了。
不過楊御成依靠在短暫訓(xùn)練中掌握的感覺,以及他那不可思議的天賦,終究還是牢牢鎖住了對方不斷晃動,搖曳發(fā)光的眼睛。
這樣就足夠了。
側(cè)身,踏步,沖拳。閃過敵人化掌為刀劈向自己脖子的狠辣一擊,楊御成將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腰腹處,如流水翻涌一般,扭身一拳狠狠刺中了對方大開空窗的肩膀。
咔嚓,骨骼斷裂,自己的手臂也像被滾燙的辣油潑灑一般,疼痛瞬間蔓延至全身上下。
疼痛,興奮,這就是戰(zhàn)斗的感覺,這就是生死相搏的感覺,一切都這么自然,仿佛我本該如此。
一切技巧和知識此刻都化為了再自然不過的瞬時動作,只為殺傷眼前的敵人,自己所要做的事情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熄滅對方眼中的燈火。
只不過剛才那一擊明明可以直中對方最脆弱的脖子,自己的拳頭卻下意識的右拐了三寸。
軟弱,軟弱抑制了我的本能。
舍棄那些戰(zhàn)士不該擁有的感情吧,楊御成,眼與眼的戰(zhàn)斗無非就是生與死的交替。
幾乎只是一瞬相接,襲擊楊御成的異眼人捂著肩膀悶聲向后退去,而和尚已與敵方三人在通道中交上了手,噼里啪啦的拳腳風聲在通道中炸起。
這時楊御成才能真正感受到和尚的強大,先前與自己的交手不過是一場同一族群內(nèi)雄獅與幼獅的游戲。和尚以一己之力接下了敵方三人如同狂風驟雨般的突襲,在拳掌與腿腳之間如同舞動的落葉一般左右翻飛,甚至沒人能觸摸到他的衣角。
瞄準其中一人因為抬起手臂而露出的腋下,指尖化作最鋒利的長槍,刺破敵人的鎧甲。
“啊———?。 北缓蜕幸粨舸寥牍趋琅c血肉之中的異眼人慘叫著倒了下去,楊御成也趁著那聲勾動人心的哀嚎攪亂敵方眾人時,猛然躍起,一個膝頂砸向先前被自己傷到的敵人的面門。
咔嚓,又是骨頭破碎的聲音,他也許沒有立時死去,但以后出門估計都要戴面罩了。
隨著兩名同伴在交手的一瞬間便昏厥倒下,敵人稍微慌亂了一陣便迅速向通道盡頭奔去。
幾步?jīng)]有任何猶豫與任何交流,身上還沾著敵人身上噴濺出的血沫的楊御成與和尚同時向敵人撤退的方向快步追去。
走出通道,眼前的空間豁然開朗。這是一個只比地上廠房要矮上一些的寬闊空間,供電不足的頂燈散發(fā)著昏暗無力的微弱光芒,四處散落著許多鐵箱與不同材料制成的板子,不過其中許多都已經(jīng)破損歪斜,就像被某種野獸啃噬過一般。
這里…有荒的痕跡…?
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情的楊御成心臟猛然一跳,異樣的壓迫感立時向他的心中涌來。
第五個,第六個…不一樣,太不一樣了。
幾乎只有一瞬間,楊御成感覺到了那股被毒蛇死死盯住的悚然感,下意識地望向了高處。
男人,黑色風衣,疤臉,異眼。與之前見到的家伙有著本質(zhì)的不同,而他那積蓄到極致的奪命毒牙,瞄準的是自己身前的和尚。
和尚會死,一定會死,只在剎那之間。
“如果他會傷害你的朋友…如果你別無選擇…”楊御成腦中響起了李安子的話語。
月眼啊,綻放吧——————
以虛行飛射,就像浮于半空的利箭一般,幾乎只是一道虛影的黑衣疤臉男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微微偏頭向側(cè)邊望去,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怎么可能呢?怎么會這樣呢?
孿蝮啊…你此生犯的最大錯誤,也是最后一個錯誤,就是沒有將你的毒牙鎖定在那個看起來威脅不大的孩子身上,你是個挑錯目標的獵手…
連聲響都來不及傳出,男人的頭顱以比他沖刺還要更快的速度飛射而出,沒了核心的身子狠狠砸在地上,止不住地劃出老遠。
砰———就像籃球被拍打在地面上一般清脆。
我殺人了?落在身前箱子上的楊御成顫抖著看向自己甚至未能來得及沾上任何一滴鮮血的雙手,嘴巴就像被拖出水中的魚一般張合。
這是什么?這力量是什么?剛才陡然從自己身體中迸發(fā)的熟悉感,就像是…荒?
我是…什么?
惡心,混亂,嫌惡,后悔,種種感情涌上楊御成的心頭,讓他忘記了現(xiàn)在自己正身處何處。
“裂眼———!!”是和尚在叫我,沒有用虛傳,為什么他的聲音這么慘烈,又這么悲憤?
叮鈴…是風鈴的聲音。
迎面飛來的這些光點…是火嗎?
轟隆…真實的灼熱感在自己的下腹蔓延,多么的陌生啊,自己長這么甚至大都沒有被火燙到過,也不知曉那溫度接觸體表會是什么感覺。
和尚用盡最大的力氣猛然沖出,抱著楊御成,用沖力將他推離死神的魔爪,而他自己則被那明亮熾熱的兇彈貫穿了腰側(cè)。
何文慶…異生人。楊御成在恍惚中瞇起眼睛,看到了那個周身纏繞著火舌的健壯男人。
第七個,第八個…又有人來了,對不起啊,和尚,李大哥,我果然還是不行…
叮鈴…風鈴,又是風鈴。
不對…這個感覺,這種就像受傷的野獸,像翱翔于天際的雄鷹正在凝視大地的感覺…
我明白了,原來這就是仇恨的感覺啊…
鏈鷹…李安子,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