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寒冰鑰
左卻吃了敗仗實在不甘心,又來到了藏書閣??商焐珜⑼恚乩喜豢辖哟?。
她想著時間快到了,索性逛了逛藍楓谷。這兩日,她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藏書閣,到此時才知谷中弟子甚少——即便加上她和秦老也不會超過十個。
“當初就應該拜入藍楓谷?!弊髤s無奈地搖搖頭回到房里睡下了。
再醒來,已回到305B的床上。
這一天是元旦也是周二。陽光和煦,特別適合一邊曬太陽一邊小憩??梢幌氲郊幢悻F(xiàn)在睡下也進不去藏書閣,左卻干脆溫習功課去了。
午后,她準備睡下時,云曉突然打電話來了。
“新的預知畫出來了,來看看?”
“那些你覺得重要的預知對我來說沒什么用,我就不跑這一趟了?!?p> “那我等下撕了。本來就是畫給你看的,你不來它也就沒了存在的意義?!?p> “……你技藝精湛,撕了多可惜?!?p> 云曉“陰謀”得逞笑了兩聲,就把電話掛了。
差不多半個鐘后,左卻現(xiàn)身美術社的儲藏室。
她看到云曉躺在床上睡著,實在懶得打擾,就直接走進了那堆畫架里擅自找了片刻,忽然停下了腳步。
眼前的一幅畫畫的是閆向南被綁在椅子上,他身后是一堵玻璃墻。旁邊那幅就是上次云曉不肯給她看的刺殺畫。
左卻說道:“你把兩幅畫一起給我看是什么意思?如果還是想套我的話就不用大費周章了?!?p> “你的計劃不就是去派出所報案,去閆家莊找閆向南嗎?我已經(jīng)知道了?!痹茣詮拇采下懒似饋?。
“……”左卻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出門的時候檢查過,沒有人跟著。難道是,你預知到了?”
“我的人原本就在那里,你是后到的那個?!?p> 左卻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從畫架上卸下那幅新的預知畫翻看了背面,說道:“這不是預知畫,是你抓了他?!”
云曉快步走到左卻跟前,看了一眼畫的背面,十分意外地說道:“呀!我居然忘記寫時間了!”
左卻半信半疑地望向云曉,沉默了一會,說道:“帶我去見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他。你有什么條件都可以提,我事后兌現(xiàn)。”
“告訴我,你和他是什么關系?他為什么要害你?”
“所以,你真知道他的下落?!?p> “你套路我?”
“只要你帶我去見他,我可以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
云曉從手機里找了一段視頻給左卻看,“這是錄像,做不了假,你總不會連這也懷疑。加上上次我問的,你一次性說完,我就帶你去?!?p> 左卻看完了那短短的十幾秒,抬起頭,說道:“他只是一個傀儡殺手,聽別人命令行事。聽說我滅了人家滿門,人家就找我報仇來了。要說我的計劃,簡而言之就是排除障礙好好活著,至于具體怎么做你都知道了,也不用我再說一遍了吧?!?p> 云曉盯著左卻的臉琢磨了好一會兒,說道:“之前威脅你都沒能讓你說出來,為什么今天你會這么痛快?”
“我要找的人就在你手里,我為什么要隱瞞?”
“我不知道你說的有幾分真,但這一次我暫且信你。你想什么時候去?”
“現(xiàn)在?!?p> “不行,我需要事先安排。三點半出發(fā)。”
“那我先回去,三點半東門見。”
三點半,左卻背著包在東門等著。云曉是三點四十多到的,還帶了一個人。
左卻問道:“為什么要帶他一起?”
云曉走在前方,說道:“因為我缺個司機?!?p> 左卻全然不懂那句話的意思,直到她被請上了車,貍貓坐在了駕駛座,她才明白這個人是來開車的。
云曉看了她一眼,說道:“想問什么就問吧,我不會和你一樣什么都藏在心里?!?p> “你說三點半其實是為了等他一起?我不信他只是來當司機的?!?p> 貍貓一邊開車一邊說道:“我是來當保鏢的。”
云曉補充道:“我們結盟了?!?p> 原來,在鴛鴦湖幫助王旭陽解決問題之后,云曉把閆向南的事情告訴了貍貓,而貍貓也將閆向南多次傷害左卻的事情告訴了云曉。他們發(fā)現(xiàn)彼此目的一致,決定攜手合作。
左卻實在疲于應付他們,干脆閉上眼睛裝睡。云曉樂意跟她在一塊,她是知道原因的。但貍貓的行為她一直看不透,難道是因為他體內(nèi)有藍鳥,所以覺得有義務保護藍鳥原本的主子嗎?
想著想著她就真的睡過去了。
她在藏書閣看了一會《四國志》,又是琢磨書里是不是有機關,又是琢磨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關鍵。
沒多久,她就被叫醒了。
這時他們身在一個地下車庫。
云曉帶路進了電梯,在大樓里面穿來穿去,最后在物業(yè)門口停了下來。只見她跟前臺說了幾句話,前臺就打電話找了個人來給他們?nèi)齻€帶路。
左卻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云曉其實一點都不了解,只知道她擅長繪畫、喜歡捉弄人。
貍貓感慨道:“學姐,我之前就聽說你有車,沒想到你居然能指揮一家公司。”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但這家公司不是我的,是我鄰居的?!?p> “那你鄰居真慷慨,居然把公司給你當關押人的牢房?!?p> 云曉白了貍貓一眼,“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拔了你舌頭!”
這家物業(yè)公司用玻璃墻將空間隔開,分成了好幾間辦公室,每一間的門都裝有密碼指紋鎖。
閆向南便是被關在其中一間帶廁所的小辦公室里。門外有人守著,一日三餐給他送飯。除了與世隔絕、沒有自由倒也不算吃虧。
幾分鐘后,左卻坐在閆向南旁邊,貍貓坐在閆對面,云曉站著。而閆向南的手腳都被縛著。
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抓他的人居然是你!”
左卻望了望對面的貍貓和云曉,瞧他們沒有任何反應,就知道他們聽不見那個聲音。
于是她裝作什么都沒聽見,問道:“你們到底什么關系?他如果想殺我早就可以動手,根本不需要等到現(xiàn)在。既然他非要找你來,肯定是有原因的,他沒有跟你說么?”
“他什么都沒告訴我,只要我?guī)退?,他就保證我老婆和孩子什么事都沒有,他還幫我弄到錢給我老婆住院用?!?p> 云曉靠在玻璃墻上冷笑了一聲,“這么說來,他還是個好人了?噢,不對,是個好鬼?”
閆向南苦著臉說道:“你們抓了我也沒用。沒了我,他還會去找別人。你們能把所有人抓起來關著嗎?”
左卻心想:“看來他是真不知道那個怪物非他不可。”
“不如我讓人把羅蓮和閆晗帶過來陪你,怎么樣?”云曉意味深長地笑著。
“不!你別動他們!他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一個人的錯!你別抓他們!別動他們!”
云曉走近,在閆向南的臉上輕輕扇了幾下,“那就要看你的嘴到底有多牢了?!?p> “他,他是在我結婚當天頭次出現(xiàn)的!他說,只要我?guī)退?,他就保證不影響我的生活,我可以繼續(xù)過我的日子!后來,晗晗出生,他又出現(xiàn)了!他說他很喜歡我的孩子,我以為他要吃掉我兒子,可他什么也沒做。再后來羅蓮從樓上摔下來,他又來了,他說可以幫我想辦法籌錢,再后來,”他望向左卻,“你來了,他說,‘我們終于等到這一天,可以為孔家報仇雪恨了’——”
左卻打斷道:“于是,你們想方設法引我去詩人崖,趁我孤身一人出手了。但那是你第一次殺人,所以于心不忍下不了手,后來他又找到機會,讓你來殺我,你不愿牽連妻兒所以不再心軟,是嗎?”
“我只負責動手,是不是他把你引到了詩人崖我不清楚,真的!”
左卻忽然感知到危險,抬頭一看,一團黑氣正朝著云曉逼近!她迅速起身把云曉推到了一邊。
黑氣如無物般穿過左卻的身體,轉了個彎進了閆向南的身體。
左卻抓起桌上的刀對著閆向南,“說!你們究竟是什么關系?你若不說,我就殺了他再去自首!”
云曉和貍貓異口同聲道:“他來了!”
閆向南抬起頭,說道:“放了他,我就告訴你?!?p> 左卻笑了笑,“既然他這么重要,你覺得一個問題的答案夠換他一條命嗎?”
閆向南猛地吸了一口氣,說道:“他身上有一把鑰匙,你找出來?!?p> 左卻無動于衷,“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使詐?”
“你不是篤定我非他不可么?怎么,這么快便對自己沒信心了?”
左卻看了一眼閆向南的眼睛,果斷伸出了手。
“等等!”貍貓站了起來,“你一個女孩子搜一個男人的身像什么話?我來找?!闭f罷他從閆向南的褲腰帶上摸出來一串鑰匙,丟到了桌子上。
云曉翻看了一遍,“這么多把,你指的是哪一把?”
閆向南沒有吭聲,左卻握著刀子逼近了幾分,“鑰匙在哪?”
閆向南往后靠了靠,說:“就在身上?!?p> 貍貓揪起他的后衣領,斥道:“信不信我把你衣服全扒了?!”
云曉假意咳了一聲,“斯文點斯文點?!?p> 閆向南閉口不言,貍貓拿他沒轍只好繼續(xù)搜。沒一會兒,果然從他脖子上摸出來一把白花花的鑰匙。
貍貓毫不猶豫扯了下來,結果捏在指尖不到三十秒他就匆匆忙忙扔到了桌子上,“什么玩意這么涼?”
云曉也上手摸了摸,“真的冰冰涼?!?p> 左卻換了左手握刀,鑰匙拿到手的一瞬間她就被吸入另一個空間。
她環(huán)視一圈,這里一片雪白,沒有風,凍得她直哆嗦。如同在冰屋幻境一樣,怪物化身為那個少年郎又出現(xiàn)了。
他站在五米之外,伸手掀開了一塊白布。
“我用她換閆向南,夠不夠?”
左卻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白色架子上躺著的人,“……我媽媽還活著?”
“死了,死得透透的。這只是遺體。你若不想要,我也可以毀了?!?p> “為什么你會留著我媽媽的遺體?”左卻頓了頓,“我明白了,當年是你害死了她!”
“怎么會是我呢?害死她的人應該是你才對??!若不是你殺我全家,她又怎會得這樣一個下場?”
“即便害死你全家的是我,與她何干?!”
怪物突然發(fā)起瘋來,“當年錯的只是我大哥一人,你又為何要殺我全家上下七十多口?”他忽然又笑了起來,“你讓我經(jīng)受喪家之痛,我才殺令堂一人,你難道不該感激我沒有如你那般大開殺戒么?”
“……”
怪物指了指旁邊的左母遺體,“況且,我還給令堂留了個全尸。”
左卻全力壓下心中的怒火,佯裝鎮(zhèn)定,道:“告訴我,你家是何處的孔家?若有機會,我替你燒一把紙錢祭拜他們?!?p> “我才不信你會如此好心?!?p> “事到如今告訴我又何妨?待你將閆向南帶回去,你們還可以想辦法來殺我。你若不肯說,這世間可沒有第二個閆向南任你驅使。如果我沒猜錯,閆向南就是你大哥,是那個害你全家被端的禍根吧?你愛他,所以主動幫他解決經(jīng)濟困難,但你也恨他,所以才非要他來殺我。”
怪物瘋笑起來。
見此情景,左卻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她追問道:“你到底是何處的孔家?”
怪物終于止住笑,“輪回這么多世,你早已不記得前塵往事,即便我說了,你敢斷定我沒有撒謊么?”
“你既然明白,應該不至于大逆不道捏造假話來騙我。你若忘祖,那些地下的亡魂想必也不得安寧吧?!?p> 怪物瞪向左卻,半晌,他才道:“我本是潭州城南孔家的一份子,上有父母兄長,下有數(shù)十仆從婢女,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們皆死于你手,你難道不該殺?!”
左卻話鋒一轉,道:“我會放了閆向南,我媽媽的遺體留下?!?p> 怪物舉起手輕輕蓋上了白布,沒有去看左母的面容,“原來當年的一飯之恩成全的竟然是我?!彼e起手中的白鑰匙,“此乃寒冰鑰,如果有朝一日你不想讓她待在此處,用火烤便可。記住,這把鑰匙出自我手,你若反悔令堂便會灰飛煙滅。”
左卻伸手接過那把冰涼透骨的鑰匙,神色復雜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