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電閃雷鳴戛然而止,暴風驟雨也逐漸散去。大伯身為現任村長,第一時間巡查村落,我們也跟著跑了出去,遠遠的就聽見轟隆隆的聲響,溪邊已經站了好多人。
昔日碧波蕩漾,蜿蜒流淌的小溪搖身一變,成了奔瀉而下的滾滾江流,洪水像一群野馬從山谷而來,勢不可當,憤怒的叫嚷著,像要吞沒一切。村民們都在談論兇猛地洪水,目光也都在翻滾的水流里。只有一個人,一直望著不遠處的山脈,嘴角微微上揚。
過了兩天洪水已經完全散去,艷陽高照,青山綠水,文家村恢復了往日的寧靜愜意。我和石頭哥在他家院里逗著大黑,有說有笑??赡芤驗槲覍λ锏氖绿寡韵喔?,經過幾天的相處,他對我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冷淡,變得很親切,臉上總掛著笑容,雖然他的話不多,但并不排斥我的侃侃而談。
第一次走進他家的房子,屋內被打掃的一塵不染,裝潢簡陋,幾件陳舊的家具,干凈整齊的擺放著,墻壁有些破舊,上面貼滿了各種獎狀,“原來你叫文石,所以大家才叫你石頭嗎?”我看著獎狀上的名字隨口一問。
“可能吧。我聽干爹說,我娘曾給我起了個很好聽的名字,但我奶說石頭結實,好養(yǎng)活?!泵看翁崞鹚铮^哥的眼里總有一種悲傷。
“你這么優(yōu)秀,年年都考第一名,你娘知道一定很開心。”我柔聲的安慰著他,相視而笑。
“你的理想是什么?”我們坐在院子里的藤樹下,石頭哥問我。
“考上清華大學!”我自信的回答。反問他:“那你的理想呢?”
“我將來想當法醫(yī)?!?p> “法醫(yī)?是電視劇里解剖尸體的嗎?”
“對?!?p> “為什么?你不害怕嗎?”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不會說也不會動。你沒看過港劇《洗冤錄》嗎?里面的主角多厲害?!?p> “這么說我喜歡看《法證先鋒》,那我長大不是應該當警察?!蔽倚λ绱溯p率決定了自己的理想,他卻不以為然。
過了晌午,我準備離開。石頭哥牽著大黑送我出門,大黑對我很是親昵,依依不舍的舔著我的涼鞋,我們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一輛警車疾馳而過。
“怎么會有警車,發(fā)生什么大事了嗎?”我好奇的發(fā)出疑問,看向身旁的石頭哥,他的神情略顯緊張,似乎沒有聽見我的話。
我打了聲招呼便自顧自的走了,才走到大伯家路口便看見那輛警車停在大門前,隨后大伯和兩名警察就上了車,呼嘯而去。我嚇了一跳,連忙跑進院里,看到正在洗衣服的表姐,氣喘吁吁的詢問:“怎么回事?大伯怎么被警察抓走了”。
大表姐一臉不悅的說:“什么抓走了,警察是來找我爹協(xié)助辦案?!?p> 看她那樣鎮(zhèn)定,肯定不是大伯犯事,我懸著的心總算踏實了。不禁問道:“辦什么案???村里來小偷了嗎?”
“不是小偷,好像是殺人了?!?p> “殺人了?”我一臉震驚,沒想到這么偏僻寧靜的小山村,還有那么兇殘可怕的事。
大伯母從屋里走出來,指責起表姐:“小孩懂什么,不許胡說?!?p> “大伯母,到底怎么回事呀?”我拉著她撒嬌的追問。
“警察說山上發(fā)現了死人,這人好像失蹤好幾天了。他們不熟悉山里的地形,喊你大伯去幫忙?!贝蟛笖囍枥锏牟巳~,忽然感慨道:“唉,十多年了,又是那座山,真是邪門啊!”
“那座山......哪座?”
大伯母沒有理會我的刨根問底,徑直返回了屋里。
“還能是哪座,就是石頭哥他娘上吊的那座白骨山唄!”表姐的話如雷貫耳,我吃驚地瞪大眼睛,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轉念一想,不假思索的跑到石頭哥面前,將這件事告訴他。
那些話一字不漏的傳入他的耳朵,他的身軀微微一頓,猛然站起來,驚愕的看著我,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像個木頭人一樣定在那里。我拉著他想上山一探究竟,他的腳步不由自主的遲緩了一下,蹙著的眉頭略一沉思,嘴角一勾,圈出一抹難以捉摸的微笑。然后加快腳步,反手拉起我大步流星地朝白骨山上跑去。
石頭哥聰明的繞過了山腳下的警戒線,帶著我從果林里穿越過去。不知道什么原因,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黑云密集。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白骨山上,山林里霧氣蒙蒙,越往里走霧氣越大,那股血腥般的味道飄散而來,我的耳邊再次吹起邪惡的陰涼之氣,我不由自主的揉搓著脖頸,感覺身旁散發(fā)著冰冷幽暗的氣息。石頭哥細心的看出了我的恐慌,用力牽著我的手,我們踩著地上留下的泥濘鞋印,一點點往上走……
“噓”,石頭哥示意我馬上蹲下,我乖乖躲在他身后,聽見不遠處傳來說話的聲音。
“是警察嗎?”我弓起身子在他耳邊小聲的問。
嗯,他點了下頭。拉著我離開布滿腳印的山路,然后從路旁茂密的林坡往上前行,在他的帶領下,我們小心謹慎的向前挪步,話音越來越清晰,還有急匆匆的腳步聲。若不是山中的霧氣遮掩,想必我們早就被發(fā)現了。
蹲在林坡緊密的樹干后,一股難聞的臭味撲鼻而來,我忍不住作嘔,用手死死堵住嘴巴以免發(fā)出聲音。順著樹腳往前看,一群警察正在勘察,拍照,采集......四周拉著警戒線。中間的山路邊躺著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具腐敗的尸體。雖然看不清樣貌,但從衣著和鞋子能看出是一名男性,一身深藍色西裝,布滿淤泥的黑色皮鞋掉落在旁邊,腳上連著腿,竟夾著一個巨大的捕獸夾,直達膝蓋處,整個小腿已被鋒利的夾齒貫穿,撕裂的傷口慘不忍睹,清晰可見,令人無法克拒心中的懼意。我不敢再看下去,將臉埋在石頭哥的后背,卻不經意聽見他凌亂的心跳聲,異常的急促。
“你們在那干什么!”后面?zhèn)鱽硪宦曂赖呐狻?p> 我們被警察帶到了上面,就在警戒線旁,可以清楚的看見地上的死尸.......他緊閉著雙眼,面目猙獰,似乎死前承受了巨大的痛苦。皮膚已經潰爛,散發(fā)著腐爛的惡臭,白色的蠅蛆在尸體上揉動。我的身體像被抽空了一般,極度的恐懼布滿全身,我再也控制不住翻騰的脾胃,嘔吐起來。石頭哥也側頭捂著嘴,發(fā)出幾聲干嘔。在我起身的一霎那,不經意間竟看見他臉上再次露出一抹詭異的邪笑。
一名帶頭的警官看到我們是未成年的孩子,也就放松了警惕。收斂起剛才威嚴霸氣的模樣,和氣的說:“你們膽子不小,上這來看熱鬧?”
“我們是來找我干爹的,我看你們把他抓走,心里著急就跟來了?!笔^哥不慌不忙,機智的回答道,簡直天衣無縫。
這時大伯也跟著警察過來,看到我們不免有些驚訝。聽說我們擅闖案發(fā)現場,當著警察的面嚴厲的教育了我們一番,然后急忙帶著我們離開,匆忙的往山下走。
在回去的路上,我已經被嚇的腿腳發(fā)軟。卻還是忍不住問大伯:“死的是什么人???是村里的嗎?”
“不是”大伯的語氣很深沉。
“那是誰?”我有氣無力的問到。
大伯拖著沉重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臉上肌肉繃的緊緊地,皺著眉頭,嚴肅的說:“不認識?!崩^而向山下繼續(xù)走……但他的反應分明告訴我,這個人他一定認識。
“你認識他嗎?”大伯漫不經心的說著,轉頭看向身邊的石頭哥。
石頭哥面對大伯猝不及防的提問,并沒有驚慌失措,反而從容淡定的回答:“不認識,沒見過?!钡覅s看到了他眼神中的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