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老沉吟片刻,輕輕地舒了口氣。
“怪我,當(dāng)年離谷的時候,未曾想過藥無心會包藏禍心,趁著我在谷外分化谷中眾人,導(dǎo)致現(xiàn)下這般局面。”
說到最后,他的聲音已然帶上一層頹喪枉然。
這些年他忙著為夜景煜找尋能解寒毒的藥方,卻沒發(fā)現(xiàn)谷中已然被侵襲殆盡,等他回到谷中想要拿取藥材,才被藥無心偷襲得手。
回想到上一代谷主對他的疼愛教導(dǎo),只覺得特別嘲諷。
當(dāng)年他拍著胸膛跟谷主保證,他會將藥王谷帶領(lǐng)上一條康莊大道,讓藥王谷發(fā)展到谷中巔峰,沒想到卻親手毀了它。
如今他已然是個廢人,等到九泉之下,如何能和師傅見面?
可悲,可嘆!
見藥老臉上一片郁結(jié)的死氣頹喪,蕭瑾連忙輕聲勸說道:“藥老,現(xiàn)下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藥王谷還有年輕一代,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和藥無心同流合污。”
“您若是放棄,他們就要被藥無心的人荼毒,我們該做的,是先將谷中叛黨繳清,再救治那些被禍害的好人?!?p> 被連累的,何其無辜?
聽到蕭瑾這話,藥老低低的舒了口氣,垂下眼睛,輕聲道:“如老夫猜測的沒錯,那些忠誠支持老夫的,已然被斬殺了。”
蕭瑾身形一震。
她不敢順著藥老的話去想,只低低的說道:“興許還有人逃出生天,他們也是谷中最后的火種。”
“罷了,總要看看才知道?!?p> 藥老滄桑一嘆,自嘲道:“阿瑾,你帶著影軍去谷中吧,但凡是反抗的,格殺勿論,若是有支持老夫的,約莫也是在其他牢獄受苦?!?p> 蕭瑾張張口,最終只是化為一聲嘆息。
“是?!?p> 在她身邊,朝云別過頭,眼底閃爍著不知名的冷光。
有了蕭瑾的命令,蒼禾和白狼帶著痊愈的一百五十個兄弟沖入了藥王谷中。
他們本就是在軍隊中用鐵血磨煉出來的漢子,跟著蕭瑾走了一遭后,更是用生死磨煉出來一身銅筋鐵骨。
朝云又給他們熬制了數(shù)十日的藥粥,給他們補充氣血,將早年打磨身體落下的暗疾也一并治愈,還教導(dǎo)他們新的武功。
現(xiàn)下的他們,不再是早年以一當(dāng)十的影軍,而是一百五十個足以和鬼蜮殺手媲美的生死搏殺的高手!
更重要的是,他們習(xí)學(xué)的是戰(zhàn)場上搏殺的技巧,一招一式干脆利落,直取命門,絕對不會有多余的動作。
這一百五十人,就是一百五十個殺人機器!
蕭瑾扶著藥老站在藥王谷的制高點,看著下面影軍如同狼入羊群般大殺四方,低低的嘆了口氣。
“師傅,多謝?!?p> “你我?guī)熗?,說這些做什么。”
朝云淡然回應(yīng)了句,抬眸看向蕭瑾,冷聲道:“師傅將他們交給你了,他們已然不是普通的影軍,是師傅費心思培養(yǎng)的藥人,可抵千軍萬馬。”
“阿瑾,你要記住,這一百五十人不會聽從除了你之外任何人的命令,你也休想將他們送給任何人,他們是你最后的底牌?!?p> 說到這里,朝云頓了頓。
“他們后續(xù)還需要藥材繼續(xù)洗筋伐髓,你要時刻將他們帶在身邊,哪怕是進了皇宮,那位登基,也一樣?!?p> 蕭瑾的瞳孔驟然緊縮。
她明白朝云的意思,這是送給她了一支只屬于她的藥人死士護衛(wèi),若日后夜景煜登基稱帝,這支護衛(wèi)也不會遣散。
將他們帶進宮闈,幫她守護她的平安,是朝云給她最后的底氣。
藥老顯然也聽懂了,撫摸了下稀稀疏疏的胡子,淡笑道:“朝云丫頭,你就這般將阿瑾的底牌暴露給我,不怕我告訴阿煜?”
“說去吧?!?p> 朝云淡然瞥了他一眼,“反正你也是個將死的老頭,我不跟你計較,更何況就算他知道,他也帶不走?!?p> 藥老沒再接話。
蕭瑾思索了一陣,輕聲道:“師傅,等入宮后,我會讓他們住進地道,那里四通八達,他們可以自由行走?!?p> 且能幫她完成任何任務(wù),護著她的周全,就連皇宮大內(nèi)也有他們的藏身之處。
朝云微微頷首。
“那也算是個好去處,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好,雛鷹總要翱翔于天。”
她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就閉上嘴巴,任憑蕭瑾再問,就是一字不吐。
蕭瑾的眉頭緊緊地皺著。
朝云的性格她還算了解,不會多說廢話,每一步都有獨特用意,方才那些話,似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難道……師傅要走?
蕭瑾心底沒來由的一慌,正要詢問,就見蒼禾和白狼一步步朝著她們走來,身后是熊熊燃燒的大火。
兩人跪倒在她面前,拱手稟報:“郡主,藥王谷殘存叛黨五百四十七人,全部斬殺?!?p> “五百四十七!”
藥老低呼一聲,手掌在不停顫抖著,努力克制著心神,看向如同殺神般的兩人,低聲問道:“可還有活口?”
“有?!?p> 蒼禾指了指藥王谷南部的數(shù)棟小木屋,接著道:“谷中婦孺共計四十三人,全部在那里休整,且還有藥無心的孫子藥喃,已被斬首?!?p> 話音落地,藥老的身體晃了晃。
“都死了啊?!?p> 蕭瑾趕緊扶著他,低聲道:“藥老,先去看看婦孺的情況吧,若是有仇人的種,必要做到斬草除根?!?p> “好?!?p> 藥老恍惚答應(yīng)了聲,低低的咳嗽好幾聲,任憑蕭瑾扶著,往南部木屋那里走去。
在路上,他曾數(shù)度呼吸困難,喘不上氣,蕭瑾本想背著他,卻被他拒絕,蒼老的眸子里滿是悲涼。
她只聽到他說了一句話——
這是老夫欠她們的,老夫自己走過去。
蕭瑾不再多說,只是扶著固執(zhí)的藥老,一步步的走過去。
他們很快站在了這片木屋前。
看著站在門前,一片神情呆滯,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的四十多人,藥老猛然噴出一口鮮血,神情蒼涼。
“師傅,無塵對不住你?。 ?p> 他再也支持不住,身體重重的往后倒去,蕭瑾慌忙扶住了他,伸手一探,藥老竟已是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