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小家伙送走后,就去了一趟陳家的閣樓,在他的印象里,母親最愛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她的直覺告訴他,她母親有著跟金寒煜送給自己那條一模一樣的項鏈。
她準備去那里找找看
那里堆滿了極具年代感的東西,像哥小時候的獎狀和照片冊子,舊的已經(jīng)快掉漆的鐘表。
陽光從上面的三角樓頂?shù)奶齑吧蠟⑾聛恚瑢琼斏闲r候和哥一起粘在天花板上,十幾串串起來的假花和葉子的影子投射到地板上,像個法陣。
陳放打開一個紙箱,里面裝滿了母親的東西,陳芳一件,冬季一件,冬季的仔細打量著,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看到箱子里只剩下了一本相冊。
陳放翻開上冊,仔細的看著上面全是母親,以前年輕時的照片,上面的母親很年輕很漂亮,長相是那種大氣的溫婉,氣質(zhì)很好笑起來很好看,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像是裝了一朵盛開的向日葵。
里面也有好多張母親拉小提琴時的照片,可她并沒有聽過母親拉過小提琴,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聽一聽。
翻到最后一頁,陳放感覺手感不對,就從兩張照片之中取出來一張一個男人的一寸照。
上面的男人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跟父親完全是兩個類型。
他是那種長相很陽光,一臉正氣的感覺,仿佛身上有一身使不完的熱血。
藍白色的校服穿在身上很好看,很適合他,一看就是那種品學(xué)兼優(yōu)的運動型好學(xué)生。
陳放腦海里莫名浮現(xiàn)出了田方規(guī)穿校服的樣子,跟他很像。
陳放提起嘴角自嘲的笑了一下:“真賤?!眲傉f完肚子就一陣絞痛,陳放暗罵了一句“艸?!?p> 陳放將一寸照裝進包里就開車準備回家。
陳放從包里掏出一個維生素藥瓶,在手上到出幾粒就著車里放的飲料咽了下去。
路過麥森超市時,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陳放沒出生只是安靜的看著。
閔松言像往常一樣來到男孩說的地方等待著,可是已經(jīng)過了時間,他還是沒有來。
閔松言呆滯的站著,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始終不肯離去,他心里想,再等一等,他肯定會來的。
直到后邊的房門走出來一個女人,跟閔松言說了些什么,閔松言只是低頭乖巧的聽著沒做聲。
女人走后,門內(nèi)又走出來一個男孩,閔松言看到后,原本低落呆滯的眼睛立馬有了生氣,男孩剛想想說些什么,卻被女人拉回了家里。
閔松言死死的盯著被關(guān)上的房門,腳像定住了一樣,一動也不動。
“小貓,想我了嗎?”
閔松言一扭頭,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邊的女人,閔松言沒回答,只悶聲說:“我沒有朋友了?!?p> 陳放看著男人,有些不明白失落的眼睛,心里莫名的陷下去了一塊。
閔松言垂下眼眸說道:“他問我家在哪?家里有什么人,做什么工作的?叫什么?我說不上?!?p> 陳放知道,那男孩的媽媽是覺得閔松言來路不明,怕自己的孩子有危險,陳放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但事實就是這樣,陳放上手摸了把閔松言的頭發(fā):“沒事,你還有我呢。”
說完就牽著閔松言的手走向那扇門,陳放禮貌性的敲了敲門,門被打開后,陳放堅定地對上女人的目光:“他有家,有家人,有名字,我就是他的家人,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你知道他沒有來路不明,她只是需要朋友而已?!闭f完還沒等女人反應(yīng)過來就走了。
陳放笑著回頭對上閔松言的眼睛:“看到了嗎,只有我才是真的對你好,以后記得要報答我?!?p> 閔松言聽后沒有懷疑堅信的看著女人點著頭:“嗯?!?p> 陳放看著男人一臉堅定,絲毫沒有懷疑的樣子有些不知道該笑還是怎么樣,只小聲嘟囔著:“傻貓,要是被人騙走了該怎么辦?!闭f著就牽著男人的手就走了。
閔松言看了一眼自己被牽著的手,看著陳放的背影,感覺怪怪的,說不上來。
陳放感覺自己被回握住的時候,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么開心。
她總覺得身后的人干的就像一張白紙,像一只初入社會的小貓,干凈的讓人不忍心去傷害他,她以前總覺得他這個人很清冷,疏遠。
一個人或者是一群人生活都是一樣的,他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所做的一切,吃飯睡覺都只是為了活著。
但慢慢接觸他之后,發(fā)現(xiàn)他身上總有一種感覺深深吸引著自己,她想不出該怎么去形容。
通俗一點,是脆弱,他看著自己的眼睛里干凈的不像話,但又透漏著疑惑,脆弱,好像再說,別丟下我,我也很敏感,我也需要被保護。
車上陳放看著手機里的消息,又看了眼后視鏡中,乖巧坐著的人:“我送你回家?!?p> 閔松言原本想說出的話語又全都咽下去換了一個:“嗯?!?p> 閔松言站在山腳下看著逐漸遠去,心里空落落的,很快便離開了視野卻始終不愿離去。
“怎么不打電話,要是我看不見怎么辦?”
楚泊抬起頭就看到了陳放垂眸看著自己,不知怎的淚止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落:“我怕你有事,沒敢打電話?!?p> 陳放挨著楚泊坐下來,沒做聲,安靜的看著對方哭著,天也不知怎的竟下起了小雨,陳放抬頭仰望著灰蒙蒙的天,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雨:“下雨了,朋友,要不要去吃面?!?p> 楚泊哭的正傷心聽到后有些疑惑的看著陳放,帶有哭聲的:“嗯?”了一聲。
她們像上次那樣去了那家面館,坐了相同的位置,點了一樣的面。
陳放看著坐在對面的女孩,還沒緩過氣來似的抽泣著,紅著眼圈乖巧的吃著面,沒忍住笑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旁的桌上就來了,客人是一個瘦小的中年女人,身上穿了件單薄洗的發(fā)白的破舊的綠色大衣。
那女人的腳上是一雙褐色,有些被刻意擦的亮的地攤皮鞋,肩上挎著的是一個地攤的黑色小皮包,頭發(fā)已經(jīng)有許多白色摻雜在黑色的頭發(fā),顯得異常的蒼老,頭發(fā)被利索的扎了起來,雖然很破舊,但穿的很干凈。
應(yīng)該是眼光太過熾熱,女人察覺到后也不介意,只是溫柔的沖楚泊一笑就安靜的吃起了面。
楚泊注意到女人的碗里是那套列表里最便宜的素面,那婦女給處破的第一印象就是她的眼睛很漂亮,很大,是琥珀色的淺瞳,圓圓長得也非常的白鼻梁,很高是很漂亮的濃顏系長相,很難不看出女人年輕的時候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楚泊吃著吃著,突然肚子一疼,好像想到了什么,臉有些發(fā)燙,小心翼翼的對著陳放說道:“那個我好像來例假了,你有衛(wèi)生巾嗎?”
陳放聽到后,馬上放下筷子,在包里摸索了一番:“沒有,我?guī)湍憬杞?,你先去洗手間,一會我去找你?!?p> 陳放轉(zhuǎn)了一圈,對方都是愛搭不搭的?有的甚至話都沒聽完,很敷衍的直接回道:“沒有?!?p> 陳放看著這些人自嘲的笑了一下,有些煩躁的頂了下牙槽,剛想開車出去買,手上就傳來一陣溫暖,手里被塞了一片衛(wèi)生巾。
陳放回過神來,看著手上粉色不知名的衛(wèi)生巾沖那個女人說了句謝謝,就急忙去了洗手間,給楚泊送去。
回到座位上后,就與剛才的那個女人對上了視線,女人沖自己笑了笑,沒說話。
陳放看著女人的眼睛,愣了神,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里有著跟母親一樣的向日葵。
應(yīng)該是目光太過熾熱,每次與那雙眼睛對上視線,都會迎來女人的一個溫和的微笑。
陳放只覺得鼻子很酸,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了起來,眼里的淚憋了又憋心里,泛起一陣又一陣的委屈。
我是過了多久,一個中年男人大咧的在女人旁邊坐下來:“喲,吃著呢?”
女人向男人解釋:“廠里離家太遠了,就來這吃了?!?p> 那女人像是說錯了什么話,男人的臉,直接沉了下來,使勁拽起了女人的領(lǐng)子,女人沒做出任何動作只是安靜的看著男人。
男人盯著女人,大聲的吼道:“有多遠就幾步路回家能死啊?你安分在家里給孩子跟老子做飯洗衣服就行了,老子整天累死累活的養(yǎng)著你們娘幾個,你就那屁大點的工資夠誰花的?”
男人剛說完,女人的眼里就閃出淚花,眼眶憋得通紅,卻倔強的不肯落下:“孩子的生活費你掏過幾回,即使掏過,一跟你要錢,你就發(fā)脾氣,我不賺錢,我們娘倆吃啥?”
兩人笑了笑,猛地抓住女人的頭發(fā),將女人拖在地上,女人疼得淚都流了出來。
楚泊嚇得一個哆嗦,看了看店里的幾桌人都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的面,時不時的看上幾眼這場鬧劇。
陳放看著女人閃著淚光,通紅的眼眶呼吸加重了起來,淚水將視線模糊,腦子里像裝了一個發(fā)電機一樣,一直嗡嗡的響
陳放拼命的眨著眼,想將淚水收回,可眼前女人的模樣已經(jīng)變成了母親的模樣,腦子不受控制的叫囂跳動了起來。
直到聽到清脆筷子掉落到地板的聲音,楚泊回過頭看向陳放時,陳放的手里已然抓了一把椅子向男人猛地砸去,男人的頭一陣眩暈,被砸出了血,倒在地上。
陳放拿著那把被砸的散了架的椅子,腿像機械似的,一下又一下用力的砸向男人,發(fā)了瘋似的的吼道:“我不許你欺負她!”
陳放的力氣出奇的大,男人已然招架不住,那女人見狀,馬上抱住陳放的腰,讓陳放住手。
楚泊見陳放紅了眼,狀態(tài)不對,嚇得馬上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打給田方規(guī),可對方并沒有接通。
周圍的人終于都有了一點動作,全都站起來看著他們,并小聲的討論著。
女人見男人快斷了氣,就松開陳放的腰,直接擋在了男人面前,替男人擋下了,女人吃痛的大叫一聲。
陳放像回過了神愣在原地,手中的棍子“咣當(dāng)?!币宦暤粼诹说厣?,陳放渾身不自覺的發(fā)著抖,慌張的想要去扶女人,可剛要碰到女人的衣服,手卻觸電般的收了回來,無措的將手背在身后,不停的搓著自己的手,不敢與女人對視:“對不起,我沒想傷害你,我想保護你,對不起,我只是想保護你,你相信我,我只是想保護你。”
女人被楚泊扶起來,奇怪的看著陳放。
陳放小心翼翼的看向女人,卻對上了一雙奇怪,充滿陌生的眼神。
陳放沖著女人無措的搖著頭:“向日葵,有向日葵的,不對,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眼里憋了許久的淚,終于落了下來,沖女人吼道:“她不會用這種眼神看我,從來都不會,她從來都不會這樣看我!”說完便發(fā)了瘋似的跑出去。
楚泊剛想追上去,而然人已經(jīng)沒了蹤影,所以只好撥通剛才的那通電話:“喂,是田警官嗎?”
“怎么了?剛才在開會,不好意思?!?p> “剛才陳放姐不知怎么了?突然就不受控制跑了出去,也不知道跑哪了,我現(xiàn)在找不到她了,怎么辦?”
田方規(guī)聽到后皺起了眉頭,突然猛地一個急剎車,差點與一輛車撞上:“你把你現(xiàn)在的位置發(fā)給我?!?p> “好?!?p> 陳放上一次被抽取了靈魂的洋娃娃一樣麻木的在馬路上走著,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他只是一直走,腦袋很空,心也很空。
陳放跪在地上,看著被劃破的手掌,鮮血涌在柏坡路上,與雨水融為了一體。
田方規(guī)著急的開著車在路上搜索著,正因為堵車而心煩氣躁,直到下了車,就在不遠的橋上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田方規(guī)急忙跑過去:“陳放!陳放!快起來,你發(fā)什么愣呢!”
陳放像沒聽到一樣,仍然無動于衷。
“滴!”
身后的卡車不耐煩的拉著鳴笛,存放仍然一動不動的跪在路中央,鐵鳳貴低聲罵了一句,奮力向陳放跑去,企圖將陳放拉過來。
直到將陳放拉回橋邊,撤到安全區(qū)域,才對陳放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差點就死了?你這是干什么?輕松嗎?怎么不說話?老子在問你問題!”
田方規(guī)見陳放仍然像沒緩過神氣的,直接將陳放拉到橋邊的護欄上:“你不是想死嗎?行,你跳啊,你跳下去,你!”
還沒等田方規(guī)反應(yīng)過來,人就直接跳了下去,田方規(guī)趴在護欄上,驚訝的看著跳進水里,仍然平靜,沒有求生欲望的女人。
田方規(guī)又急又氣:“陳放,老子他媽真是欠你的?!闭f完直接從護欄上跳了下去。
陳放任身體慢慢的沉向水底,透過水看上面被夕陽染成橘紅色的天,心里瞬間有那么一刻放松和竊喜。
今天是火燒云啊,死了的話就不用管那么多了。
真是不甘心,一群虛偽又惡心的人啊,原來只有我還記得母親,只有我還記得她。。
大腦的氧氣逐漸消耗殆盡,缺氧使得大腦變得模糊起來,陳放也沒上其它太多,只是安詳?shù)拈]上了眼睛。
田方規(guī)費力的將人從水里撈起頭,向了一旁的草地上將人拖上了岸。
雙手交叉放在女人的胸口處,有規(guī)律的按壓著,不一會兒,女人便有了反應(yīng),馬上吐出了海水,咳嗽了起來。
想到了什么又毫無征兆的哭了起來。
田方規(guī)看著狼狽的女人也不敢在說些什么,只說著:“對不起,我說話太沖了?!?p> “田方規(guī),我好像看到我媽了,她過得不好,她好像不認識我了,她看我的樣子好陌生,她從來沒有那樣看過我?!?p> “今天她有個男人在欺負她,我?guī)退鰵?,可她卻讓我住手,還替那個男人擋住了,我打了她。”說著眼里的淚又流了出來。
“她一定很疼,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只是想幫她。”說著手就不自主的抖了起來,又像找著什么,直到目光鎖定上一塊石頭,連忙爬過去,拿起石頭就往自己手上奮力砸去。
田方規(guī)跑過去想要阻止卻被陳放一把甩開:“滾!別碰我!只要我把手砸壞了,我就傷害不了媽媽了?!闭f著一下又一下的用力砸著自己的手。
田方規(guī)看著被砸的血肉模糊的手,心疼急忙抱住女人:“陳放!你醒醒!素蘭姨早就死了!那人不是你母親!”
陳放奮力掙脫田方規(guī)的懷抱吼道:“你胡說!你胡說!我才不信!你騙我!”
田方規(guī)心疼的紅了眼眶:“陳放,你醒醒吧,素蘭姨早就死了,在你18歲的時候早就死了?!?p> 原本瘋瘋癲癲的人兒瞬間安靜了下了,手中的石頭掉落到了地上,
就像是里面被放了一把針,心里突然猛地一絞,猛地跌落在了地上。
陳放痛的蹲在地上用手不停的吹打著自己的胸口想讓自己好一點,他好像越想越委屈,像個被母親拋棄了的孩子一樣無聲的痛哭的了起來。
分別的時間真的太長了,真的太長了些。
她真的好想她。
冰涼的雨水盡情的打在女人身上,試圖將女人從剛才的噩夢里叫醒。
她死了,她早就死了,母親早就死了,死在了自己生日的那一天。
也許真的叫他們說對了,她真的就是個克星。
“喂,這幾天來A城住,我派人去接你?!闭f完金寒煜就掛了電話。
B城,周禾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抬起頭看向拾收拾餐盒的女人:“去A城看看吧?!?p> 中年女人的手一頓:“不了,以后也不會去。”說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