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老婦人
那人露出貪婪的表情。
陳博嘆了口氣，從其中一個空罐頭里面摸出一塊金屬，“這是我能給出的最值錢的東西了?！?p> 這是一塊聚合鎳，帶有磁性和毒性，有一定的價值，為了防止這一出，陳博特意準備的。
一塊鎳就能搞定的事，他不會傻傻的用武力去解決。
那人接過來，在手上掂了掂，毫不在意里面的毒性，就放行了：
“行，還是個識相的，我叫阿飛，跟瓦崗寨高層有關(guān)系，如果你想賣掉器官，可以來找我，保證價格公道。”
陳博笑笑，從兩人身邊走過。
對于一般的流浪者而言，進入地下城不難，難的是如何在里面生存。
地下城的空氣渾濁腥臭，長期無法揮散的化學制劑味，裹挾著刺鼻的腐臭迎面撲來。
穹頂幾盞射燈無法提供更多的照明。
烏黑的鋼鐵之墻，像是要把本就少得可憐的光線吸收殆盡。
墻面上布滿雜亂的涂鴉，在灰漬和污水的渲染中化開。
偶爾幾根紫色與黃色的燈管內(nèi)，也滿是小昆蟲的尸體。
蟑螂和蚊子依舊沒有滅絕。
放眼看去，都是一座座黑色的山影，走近些才看清是垃圾堆成的山。
垃圾場邊狹窄擁擠的小道，能看到三三兩兩忙碌著撿廢品的工人。
一個個蓬頭丐面，形同喪尸，渾身上下滿是泥垢。
隨意翻開一塊塑料棚，里面都可能是流浪漢的家。
踩著潮濕的地面，他來到一段較為熱鬧的聚居地，這里被分割出街道和小廣場。
這片地方，完完全全由瓦崗寨掌控。
前面一處排著隊的地方，是兌換處。
在垃圾場里拾取到有價值的東西，可以來這兒跟瓦崗寨的兌換食品。
“快看，這是一小塊黃金?！?p> 一個孩子在隊伍最前頭，激動的舉著他手中的東西說道。
兌換處的人接過來一看，搖了搖頭。
“這不是黃金，只是電子元器件，如果你能再撿幾個這樣的東西，我會給你換一大塊面包?！?p> 接著那孩子不知為何被人揪了出來，拖到陰暗的角落去。
陳博也想在聚居地找個位置安頓下來，卻發(fā)現(xiàn)這“黃金地段”幾乎沒有可以插足的地方。
好不容易找著個空地，正要擺上兩個罐子占領(lǐng)，就被身后沙啞的發(fā)生器喊住：
“嘿，那里是我的家！”
陳博轉(zhuǎn)過頭一看，一只一米左右高度的人，扯著破舊發(fā)聲器對他怒目而視。
那個人只有上半身，腰部以下是義體改造，他的下半身只有一條矮腿，立在正中間。
那條腿其實更像胳膊改造的，太細了。
陳博都當心他隨時會跌倒。
像這樣的改造對于生活和工作毫無意義，還不如當個自然人。
除非是遇到意外，失去了下半身，為了活下去不得已改造。
也或許是，他賣掉了器官，卻沒有得到相應(yīng)的報酬換更義體。
畢竟，普通人沒有門路，在器官買賣的交易里總是吃虧。
他用那條腿蹦到陳博跟前，指著地上幾塊臟兮兮的墊子說道：
“看到了嗎？那是我先擺放的，是我的地盤！”
陳博找不到落腳處，只得繼續(xù)往前走。
前方還是一座巨型垃圾場，在這里翻翻揀揀，也被他找到一張破沙發(fā)。
于是搬到垃圾山外，配合一張大塑料布，就組成個小窩。
陳博不打算長住，所以沒帶什么東西，他在等一個人。
瓦崗寨的人會在這一兩天到來，只是時間并不固定，沒個準。
躺在破沙發(fā)上，一邊耐心等待，一邊安靜的學習著大量醫(yī)學知識，以及射擊方面的知識。
過了一會，外面?zhèn)鱽硪恍﹦屿o，好像是從垃圾山傳來的。
陳博將塑料布拉開一個角，順著聲音看去。
兩個年輕人背著一個老婦人，將她放在垃圾堆中，然后三人抱著頭哭。
哭了許久，兩個年輕人依依不舍的向老婦人告別，臨走時含著淚拆下了老婦人鏈接腰椎的外置脊椎。
陳博不愿多管閑事，拉上塑料布繼續(xù)等待。
地下城沒有日出日落，也沒有時間觀念，陳博的內(nèi)置計時器告訴他現(xiàn)在是傍晚六點。
他出來伸了個懶腰，看到那個老婦人依舊靜靜的坐在那里。
地下城的窮人有一個不成文的習俗，當老年人快要死去時，或完全喪失勞動能力的時候，就會被遺棄。
此時的老婦人，也成了這眾多垃圾中的一堆。
她還睜著眼睛，望著年輕人離去的方向，渾濁的眼里似乎還有著期盼。
她好像看見了什么，立即閉上雙眼，腦袋深深的埋進一旁的垃圾堆中。
片刻后，那兩個年輕人去而復返，抱著老婦人痛哭，老人則是一動不動，假裝已經(jīng)死去。
陳博看在眼里，知道老人肯定不愿意拖累兩個年輕人。
又過了很久，年輕人再次離去，老人也再次睜開眼。
夜晚到來，陳博今天沒有等來要等的人。
卻見老人大概餓得不行了，又無法走動，順手撿起身旁腐爛的葉子來充饑。
陳博朝老婦人走去，遞上一片營養(yǎng)膏，老人緩慢的抬起頭，看到面前的食物，顫顫巍巍的接過。
兩人攀談起來。
“我有兩個兒子。”老婦人扯著沙啞的嗓子說。
“我看到了，你恨他們嗎？”陳博問道。
老婦人搖了搖頭：
“他們其實很孝順，但是我們的群居里，有這個規(guī)矩，沒價值的老人，就要被拋棄。”
“是我不想拖累他們，就只能裝作快要不行了。”
陳博沒有說話，他看了一眼，老人只是脊椎出了毛病，加上長期營養(yǎng)不良，身體虛弱。
這就是自然人的弱勢，原始碳基身體需要不斷補充食物來獲取能量，改造義體則根據(jù)改造程度，對于食物的需求程度不同。
當然，義體也需要能量維持，只是相比于食物，要簡單一些。
“瓦崗寨定的規(guī)矩？”陳博問。
“不，不是?！?p> 老人艱難的吞咽著營養(yǎng)膏，回答道：
“瓦崗寨其實還不錯，至少他們不排斥任何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在他們的垃圾場工作，換取食物。”
“不過有些流浪者，會因為爭搶資源動手?！?p> “所以大家都只能選擇群居，我們?nèi)壕拥哪莻€地方，就定下這個規(guī)矩，實際上，每個群居都有這樣的規(guī)矩?！?p> 老婦人所說的資源，就是垃圾。
底層的流浪者，為了能夠有更多的垃圾可撿，相互競爭，真是悲哀。
“喂，那個新來的！”下方有人打斷了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