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晉懷帝被俘后并未被斬,而是被送往平陽。漢趙主劉聰以之舊識,又是賢才,便任命司馬熾為儀同三司,封會稽郡公。
但司馬熾又總是劉聰心里過不去的坎:
他實在愛惜賢明之才,但這人偏偏又是天子:他只要還存在一日,自己就名不正言不順。于是在自尊心作祟下,劉聰一面任用司馬熾,一面屢屢羞辱他,常常故意喚他做宴會上自己的倒酒侍從。
用意也很明顯:你們所謂的天子,也只不過是個給我倒酒的!
司馬熾也不傻,自然清楚劉聰之意,但他更清楚何為“臥薪嘗膽”。
他在等
一面咬碎了牙往肚子吞地陪笑,一面聯(lián)絡(luò)會稽舊人,暗中謀劃。
那一天終于在兩年后到來了。
劉聰宴請諸郡公,司馬熾苦等了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終于得以同老臣相見,終于得以實施那個他連在夢中都在反復改善的計劃
晚宴一切照舊,司馬熾依舊倒酒
酒過三巡
司馬熾每倒完一次酒,袖中的寶劍便向外半分,他的心也提高半分。最后一次添酒時,劉聰卻忽然一把抓住司馬熾的衣襟,司馬熾頓時僵住。
劉聰卻只是吐著酒氣問:“你家骨肉相殘,怎么那么厲害?”
司馬熾僵硬地笑了笑,說:“這大概不是人事,是上天的意思。漢趙將應(yīng)天意受命,所以為陛下互相驅(qū)除。況且我家如能奉行武皇大業(yè),各家和睦,陛下怎么能得到天下!”
這話有兩個意思
除了劉聰聽懂的,還隱藏了一句話:
如果我家但凡正常點,哪輪得上你?
有的會稽官員聽到后不僅潸然淚下
但
劉聰其實聽懂了,其實也什么都知道
當夜,本就是鴻門宴!
于是以哭啼破壞氣氛為由,十余會稽官員以及晉朝舊臣在宴會上,當著司馬熾的面,盡數(shù)被斬
罷了劉聰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今天就這樣吧,地上剩的這壇酒賞你,朕乏了”
驚魂未定的司馬熾恍惚間回到柴房,丟下袖中的工布。無意間瞥見酒壺上竟畫了個關(guān)云長,卻是身戴鐐銬,即將被斬
不能為我所用者,斬
司馬熾蜷縮在角落,身子忍不住地發(fā)抖
原來你什么都知道,原來你都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誰在狂笑?四下環(huán)顧無人,才發(fā)現(xiàn)竟是自己的胸腔在劇烈起伏。
大雨傾盆,電閃雷鳴,一條人影閃入
司馬熾心如死灰
這么快就來了么?
沒曾想等來的卻是一句:
“微臣參見陛下?!?p> “真見鬼,這種鳥天氣還要出來辦事?!焙粞雨田w奔向司馬熾住的柴房,“不過這個假皇帝總算可以殺了。”
剛要進院子,卻聽見一人聲音:
“你的對手,是我?!?p> 聲音不大,卻透著濃濃恨意與殺氣,不過這只會讓呼延晏更加亢奮。
“閣下不妨現(xiàn)身決斗,我便不喊守衛(wèi)?!?p> 一聲炸雷
閃爍間一個蒙面人悄然出現(xiàn)
呼延晏不認得這人,卻認得那人使的兵刃——鎏銀柳葉刀!
“閣下還真是喜歡裝神弄鬼?!?p> 蒙面人沒有說話了只是彈了一下刀身,刀錚的一聲龍吟。
“那就讓我看看閣下是不是他吧!”龍吟未絕,他已一個箭步?jīng)_向蒙面人,卻始終沒有拔刀,只是手背朝上地橫握,大有橫劈之勢。蒙面人卻是不動,而胡刀也在即將揮出的一刻改為上挑。
呼延晏的心猛地一沉
“且看這招!呼延晏刀鋒一轉(zhuǎn),轉(zhuǎn)眼已揮出八刀,這“斬八仙”亦是不知所蹤。此時虎嘯恰停,那柄本就銀光流轉(zhuǎn)的柳葉刀頓時化作漫天銀星,將呼延晏包裹。呼延晏只能連連退卻。
“不可能!絕不可能!”
呼延晏左臂又是中刀,最后一刀又是揮空。鐺的一聲,刀又落地。
蒙面人步步緊逼,呼延晏癱坐在地上,濕透了的發(fā)束耷拉在臉上,幾乎遮住了那雙已被恐懼填滿的雙眼
“你怎么可能還活著?”
一絲殺意掠過恐懼,呼延晏拾起刀又撲了上去
他在送死?不,他只是看到了蒙面人背后聞聲而來正悄聲靠近的守衛(wèi)。
那就用一樣的方法讓你再死一次!
烏云又一次被金鱗甲光撕開
同時三人逼近——
又是一聲炸雷過后,卻是四人倒地,只剩呼延晏尚能喘息
原來那天是這樣的情況么……
“你贏不了他?!?p> 銀光流轉(zhuǎn),蕭堯已揮出九九八十一刀,呼延晏轉(zhuǎn)眼間被剁為肉泥。
小茍子記住了,
你才是天下第一刀客。
蕭堯轉(zhuǎn)身返回柴房尋找司馬熾
“陛下,事不宜遲,且隨我殺出!”
司馬熾?yún)s只是呆呆望著窗外的夜雨,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忽然冒出一句:
“桌上是大晉的傳國之寶,寶劍工布,你帶著它走吧?!?p> 蕭堯剛張開嘴,便被司馬熾揮手止住。“我已看透這冥冥之中的天意,大晉氣數(shù)已盡,你我不必逆天而行,自討苦吃。我此生已盡,但你還有很長的路。至于讓你帶走工布,也不是讓你找機會以它為幟號令天下反漢趙,只是不想這大晉之寶落入劉聰手中。”
蕭堯忽然覺得自己曾經(jīng)十分熟悉的那個豫章王變得那樣陌生
“事在人為,人定勝天,這不是陛下曾經(jīng)最深信不疑的話嗎?”
司馬熾慘然一笑
“我曾相信哥哥們可以站出來重振雄風,但是他們不過是在爭權(quán)奪利;我原以為當了皇帝就能重整朝綱,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個傀儡;我原以為你們二人會帶來轉(zhuǎn)折,但這天卻總是讓我功敗垂成!
經(jīng)歷了這么多再不信,就是執(zhí)拗了?!?p> 司馬熾端坐桌前,端起酒碗仔細端詳,仿佛看出了碗中流動的瓊漿玉露間早已混著鴆酒。
“你去吧,這段時間是你二人的忠心支撐著朕走下去,如今朕已是滿足了。”
看著司馬熾決絕的眼神,蕭堯知道已經(jīng)不可改變。
“那,微臣告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是蕭堯第一次行三拜九叩之禮
也是最后一次
此時本是夜晚,卻有一刻鐘的時間天現(xiàn)紅光。在這漫天血雨之中,一人孤身出平陽
背后傳來陶土碎裂的脆聲與身體重重撞擊地面發(fā)出的悶響。
“天,你究竟想做什么?
半個時辰之后,血雨止,風雷變,長夜之中一道白虹直沖星柳。轉(zhuǎn)眼間一切又恢復正常,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夜雨傾盆
不睡覺星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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