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靈異

竹刀客

第五十八章 以德報(bào)怨

竹刀客 薛府笑笑生 3463 2022-05-26 07:11:10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沈竹侯是人外人嗎?

  他自己都不知道,至少伏奎是人外人。

  沈竹侯辭別了伏奎的遺體,便帶走了七本劍譜。

  高手的武功秘籍,向來都是心法。

  一個(gè)人理解的越多,便會(huì)越強(qiáng)大。

  于是這些劍譜中,至少三本是講述心法的。

  沈竹侯僅僅看了兩本—紅白劍法和焰山功,其馀的便埋到了大浮山莊。

  這兩路武功,其本質(zhì)是一樣的:追求一瞬間的爆發(fā)力。

  他們的問題也都相同:爆發(fā)之后,一定會(huì)疲憊,甚至失力。

  所謂紅白劍法,分成紅劍劍法與白劍劍法兩套,無論是誰,只練其一便必死無疑,唯有兩套劍法同時(shí)修煉,才能掌握脫力。

  脫力便是瞬息間的放松或緊繃,產(chǎn)生不可思議的速度。

  焰山功則大體一致,只是說明了脫力的方法。

  真氣隨著意念在體內(nèi)游走,只要真氣移動(dòng)到四肢,便可全身脫力,擁有巖漿般的溫度和放松。

  沈竹侯經(jīng)常拔劍。

  拔劍的時(shí)候,也需要爆發(fā)。

  論爆發(fā)力,他已不輸給溫城雪,甚至于許東樓。

  朱紅色的綺仁樓。

  沈竹侯躺在床上,手握一束鮮花。

  他身上受了整十七處傷,每一處都是致命傷。

  他死了嗎?

  他沒死。

  一個(gè)人疲憊到極點(diǎn),所有的傷就都可以助眠。

  他渾身上下,無論哪一處都有傷口。

  可他在微笑。

  賭徒還清債,寒窗書生中了舉人,犯人出獄。

  這都是釋然的瞬間。

  現(xiàn)在的沈竹侯也是這樣。

  他看著自己的傷,還有手里的花,甚至很舒適。

  倦意涌上。

  床上還坐著一個(gè)人。

  這人披著輕薄的洋紅色長袍,上面繡著黛紫的假花,頭上插著一枝玉色簪子,腳下一雙薄底黑快靴。

  他身上有著女人的香味,也有男人的汗味。

  他是個(gè)男人。

  這個(gè)男人身材很好,雙腿修長清瘦,腰細(xì)肩窄,比無數(shù)女人都要優(yōu)美。

  他的臉乾凈如玉,唇紅齒白,眸亮眉細(xì)長。

  他生了一副好坯子,只可惜是個(gè)男人。

  他開口,嗓音沙啞,卻陰柔。

  這種人,如果沒練過陰勁,一定會(huì)是個(gè)病人。

  可這種病無人能治。

  人們先天就會(huì)有病,長在心里的病只會(huì)被激發(fā)出來,而不能根除。

  天下練陰勁的人并不多,最出名的是南宮九,他的“閻陰四功”已然練到了極致。

  所謂四功,就是聲功、氣功、色功和形功。

  而陰勁不是人人都能練就的。先要自宮,而后剃須、揉骨、吃藥。

  眼前這個(gè)人,已經(jīng)吃了許多藥了。

  他即是南宮九。

  任何人看到他,都會(huì)很頭疼的。

  一個(gè)男人,卻裝作女人的模樣,任你說什么都是淡漠悠然樣子。

  沈竹侯伸手拿水,反而使不上力,瓷杯正欲落地,眼見便要碎成渣。

  南宮九見沈竹侯已醒,朝他笑道:“你醒了?”

  沈竹侯驚道:“你是誰?”他的眼睛仍有光,身體倒極虛弱。

  南宮九微笑道:“我姓南宮,南宮九,铦九的九。”

  他說話之間,瓷杯已然落入他手中。

  他的動(dòng)作談不上快,沒有溫城雪拔刀之快。

  但他的動(dòng)作順暢,瓷杯先掉在他手中,手便隨杯下落,繞了一個(gè)半圓,停在掌中。

  這是江湖上少見的化力,也有人稱它為“消力”或者“化勁”。

  江湖人都知道,這種功夫只可能對(duì)付一些弱者;真正的高手不需要化力,只憑借出手的速度,便能制敵。

  沈竹侯道:“你是男人還是女人?”

  南宮九道:“人一定要分出男和女嗎?”

  沈竹侯道:“所以你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沈竹侯嘆道:“你知道我是誰吧?!?p>  南宮九道:“我若不知,又為何救你?”

  沈竹侯道:“哦?”

  南宮九道:“你姓沈,竹林的竹,王侯的侯?!?p>  他又竊笑道:“你那時(shí)癱倒在花叢里,身上盡是刀傷劍痕,倘若再發(fā)現(xiàn)遲了些,恐怕你人已不在了?!苯拥溃骸皩?duì)了,你那天帶著一柄竹劍去,教人很容易辨認(rèn)?!?p>  沈竹侯道:“那片花海很多人去嗎?”

  南宮九道:“我是花叢的主人!”

  沈竹侯瞪大雙眼,道:“那片花叢從來都無人看管。”

  南宮九嘆了口氣,道:“它們的主人早就死了,但他的鄰居還活著?!?p>  沈竹侯道:“你就是?”

  南宮九道:“我就是。”

  沈竹侯道:“我該怎樣謝你?”

  南宮九笑道:“你只要做一件事就好?!?p>  沈竹侯道:“什么事?”

  南宮九道:“我們是朋友嗎?”指著沈竹侯的鼻尖。

  他的人已跪在床上,纖細(xì)手指搭在人臉上,卻顯得毫無威風(fēng)。

  沈竹侯道:“你既救了我,當(dāng)然是朋友?!?p>  南宮九道:“所以你欠我一條命?!?p>  沈竹侯不怒,笑道:“現(xiàn)在就要還給你嗎?”

  他見過太多這樣的人,救人不為別人,只為了殺人。

  南宮九一怔,道:“你何必現(xiàn)在還我?”

  沈竹侯忽道:“你知道我為什么會(huì)負(fù)傷?”

  南宮九道:“不知道?!?p>  沈竹侯道:“我欠了別人的命,這次是仇家來要我的命?!?p>  南宮九略顯吃驚,道:“你償命去了?”

  沈竹侯微笑道:“這個(gè)世上人很多,我不想讓他們都是我的仇家。”

  南宮九道:“你總共有多少仇家?”

  沈竹侯道:“就殺過的人看,總共有四十六家?!?p>  南宮九道:“可你的身上...”

  沈竹侯道:“你說什么?”

  南宮九竟在流淚,輕聲道:“你身上有十七道傷?!?p>  沈竹侯淺淺地笑道:“我才抗到第十二個(gè)人,便昏迷過去了。剩下的五個(gè)人,恐怕認(rèn)為我已死了,就只輕輕地傷我?!?p>  南宮九道:“還有二十九家呢?”

  沈竹侯道:“那些并非深仇,見我倒下,也走了很多。”

  南宮九道:“這些你都知道?”

  沈竹侯道:“我雖昏過去,但耳朵清醒?!?p>  南宮九嘆道:“你很厲害?!?p>  沈竹侯道:“哦?!?p>  南宮九道:“我的仇人太多了,絕不敢和你一樣。”

  沈竹侯道:“就像是欠債,你越不想還債,債務(wù)便越多,最后一定會(huì)壓垮一個(gè)人。”

  南宮九笑道:“你現(xiàn)在還清了?”

  沈竹侯道:“還清債了,自然神清氣爽?!?p>  南宮九道:“可你現(xiàn)在又有債了。”

  沈竹侯大笑道:“這筆債我若還不上,你一定不會(huì)說什么的?!?p>  他大笑之后,腹部牽痛,猛咳了三聲。

  他的傷口太多了,若過上幾天,一定化膿發(fā)熱,讓人食欲大減,功力消退。

  酷暑。

  現(xiàn)在不到夏天,可暮春的炎熱已可比及夏日。

  沈竹侯有些想念溫城雪了。

  尤其是每年的大暑,他一定會(huì)找到溫城雪,一起喝一桶冰果酒,泡一整天的冰浴,方才罷休。

  現(xiàn)在陪著他的卻只有南宮九,可南宮九也已足夠。

  一碗干梅,混上兩三片香櫞,再倒入冰水中。

  這碗水很解渴,涼入人心。

  沈竹侯接住碗,手忽發(fā)抖。

  他的右臂上,也有一道嚴(yán)重的傷。

  南宮九拿住碗沿,遞給他慢慢喝了。

  南宮九苦笑道:“你還真的很脆弱。”

  沈竹侯道:“現(xiàn)在這樣,可能三歲小兒都能殺我?!?p>  南宮九道:“我今年二十九?!?p>  沈竹侯笑道:“我說的不是你?!?p>  南宮九道:“你一定還忘不了曾經(jīng)提心吊膽的日子?!?p>  沈竹侯道:“我很少這樣。”

  南宮九道:“你半夜不會(huì)醒過來?”

  沈竹侯道:“除非我冷。”

  南宮九道:“你這一天時(shí)間里,沒有一時(shí)一刻是害怕的?”

  沈竹侯道:“我為什么要怕?”

  南宮九道:“任何人都有可能出現(xiàn),無論什么時(shí)候。”

  沈竹侯笑道:“是嗎?”

  南宮九不說話了。

  他們不是一路的人。

  沈竹侯飲了口冰水,又躺在床上。

  他道:“你用的香櫞是哪里來的?”

  南宮九道:“你若還想要,我現(xiàn)在就能再摘下一個(gè)?!?p>  沈竹侯道:“我不想再要。”

  南宮九道:“這些可都是京城送來的,沒幾人能吃上?!?p>  沈竹侯道:“送來的?”

  南宮九道:“從綺仁樓到北平,騎馬只半天功夫。”

  沈竹侯道:“綺仁樓是什么地方?”

  南宮九道:“我的家?!?p>  沈竹侯道:“就是這里嗎?”

  南宮九道:“正是?!?p>  沈竹侯道:“你為什么救我?”

  南宮九道:“我不想讓花園里有死人?!?p>  沈竹侯苦笑道:“你不愿說真話嗎?”

  南宮九忽把臉一沉,道:“你很喜歡說真話嗎?”

  沈竹侯道:“我也不喜歡。”

  南宮九道:“這句話是真話嗎?”

  沈竹侯道:“可以是。”

  南宮九道:“我的話也可以是假的。”

  沈竹侯沉默了。

  他眼前這個(gè)不男不女的人,隨時(shí)都能殺了他。

  唯一的辦法就是相信。

  他也說服自己:若想殺人,自然隨時(shí)都能殺。

  良久。

  沈竹侯道:“你準(zhǔn)備讓我待多久?”

  南宮九道:“直到你身體痊愈?!?p>  沈竹侯笑道:“也許就是明年了?!?p>  南宮九道:“那就讓你待到明年。”

  沈竹侯道:“可你住在哪里?”

  南宮九道:“這樓可以住下九個(gè)人,我無論待在哪都沒所謂?!?p>  沈竹侯道:“多謝南宮兄了?!?p>  南宮九笑道:“你該叫我—九兒?!?p>  沈竹侯忽有些想吐。

  他從來都很尊重朋友,無論有什么病癥。

  南宮九喜歡男人,禰勿惜喜歡他的劍,展木棠見血便暈,苗沒煙不能獨(dú)自待在黑暗之中。

  這些本來都沒什么錯(cuò)。

  沈竹侯苦笑道:“你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

  南宮九稍顯怒色,道:“人沒有分出男女的必要,就像是不分好人和壞人,因?yàn)闆]人絕對(duì)是好,沒人絕對(duì)是壞?!?p>  沈竹侯道:“你說得對(duì)。”

  南宮九道:“而且你不該問我的。”

  沈竹侯道:“為什么?”

  南宮九冷笑道:“因?yàn)榘茨愕恼f法,我就是個(gè)女人。”

  沈竹侯嘆道:“你認(rèn)識(shí)荊不救嗎?”

  南宮九道:“神醫(yī)荊不救?”

  沈竹侯道:“嗯?!?p>  南宮九道:“我們喝過酒?!?p>  沈竹侯道:“他知道該怎么治病?!?p>  南宮九道:“這不是病,只是我喜歡罷了?!?p>  沈竹侯笑道:“你若喜歡,什么都可以做?!?p>  人有時(shí)就缺少這種決心。

  跪著的時(shí)間太久,或許再也不敢站起來了。

  人們很久沒有做過喜歡的事情,只每天提心吊膽活著,忘了最初的過法。

  所謂喜歡和快樂,就是痛飲烈酒,夜見美女,賭到一無所有,躺在草坪上吹風(fēng)。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dòng)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