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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刀客

第六十三章 追殺不停

竹刀客 薛府笑笑生 2922 2022-05-31 07:12:07

  黯淡的山,純黑的土。

  山外有廟。

  聘菊廟內(nèi),只有安靜。

  黑衫人凝望著顧帆的尸體,長長嘆了口氣。

  這是他們的師父,可當(dāng)徒弟的卻全然不知道師父的一切。

  他們很了解別人嗎?

  他們甚至連自己都未嘗了解過。

  他們只懂得怎樣用好手中的杖,而后殺人。

  江湖上還有一樣?xùn)|西,遠(yuǎn)重于人命。

  就是人心。

  趙通明之所以能幾次活下來,靠的就是他洞察人心的能力。

  黑衫人望向天,悠悠地道:“他說過,這世上本來就有仇恨的,人不可能自由自在地過活一輩子?!?p>  胡子卻道:“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那個瘋跛子。”

  黑衫人道:“正是?!?p>  他們師兄弟總共三人,性情大不相同,卻都做著同一件事—找兇手。

  江湖上很少有瘋跛子的傳言,也很少有人聽說過。

  胡子轉(zhuǎn)過身,細(xì)看顧帆頭骨的傷口。

  他的眼睛幾乎貼在顧帆的頭上。

  傷口無毒,但有香味。

  香味來自花,花香。

  這種花香一定是玫瑰花的味道。

  胡子聞得出來,說道:“這是玫瑰花的味道。”

  黑衫人道:“誰會帶著玫瑰花?”

  江湖上愛花之人極多,卻少有用花殺人的事情。

  黃袍人道:“一定愛花之人,才會隨身帶著花?!?p>  胡子搖搖頭,道:“若只是帶著花,怎么可能花香仍在?”

  黃袍人沉吟道:“看來這個人的兵器上,就涂著花液。”

  胡子道:“瘋跛子是男人還是女人?”

  黑衫人道:“想來是男人,可是男人怎會在兵器上涂滿花水?”

  胡子站起身道:“依你之見,瘋跛子該是個女人?”

  黑衫人道:“不錯?!?p>  黃袍人卻道:“可你們昨夜聽說了嗎?丑時時候,老頭子出去了一趟?!?p>  胡子急問道:“他做什么去了?”

  黃袍人道:“是有兩個來借宿的人,但二人之中,卻有一個被趕走了?!?p>  胡子道:“想來是個女人?!?p>  黑衫人附和道:“老頭子只有三條規(guī)矩,后兩條想必沒人不答應(yīng)的?!?p>  胡子沉思。

  黃袍人道:“可我那時候借著燈光,看見外面的兩人,都是不像是女人。男人也會有不男不女的?!?p>  黑衫人冷笑道:“那照你說法,瘋跛子也會是個男人,而且是個不男不女的人?”

  黃袍人點頭。

  “非這一天不可嗎?”

  “非這一人不可嗎!”

  “難道唯這一天,這一人?”

  意外和巧合,這是人生中最具有迷惑性的兩樣事物。

  它們本質(zhì)上相同:人永遠(yuǎn)分不清,一件事究竟是湊巧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于是師兄弟三人,都對昨夜來的二人產(chǎn)生懷疑。

  胡子忽兩眼放光,叫道:“我知道了!”

  小猴兒、空兒、黑黃二人齊聲問道:“知道什么了?”

  胡子垂下目光,看著顧帆的床。

  他緩緩走過去,就要抓住瘋跛子的線索。

  他道:“有人借宿時候,老頭子偏要人睡在床上,備好被枕,這一定別有用心?!?p>  黑衫人道:“難道就為防備瘋跛子?”

  胡子道:“大概如此?!?p>  小猴兒道:“老師父總愛睡在角落里,也是為的這個?”

  胡子道:“想來正是如此?!?p>  他倚在床邊,又道:“瘋跛子時刻都在等待,一旦師父癱在床上,他便有動手機會?!?p>  黃袍人皺眉道:“總有一點很奇怪,那瘋跛子若直盯著師父看,他何時出手都一樣?!?p>  胡子道:“這一點我也不懂。”

  人會有很奇怪的習(xí)慣,而這些習(xí)慣在死后都會成為謎團。

  顧帆的習(xí)慣就是永遠(yuǎn)睡在床的一角。

  現(xiàn)在所有人都認(rèn)為這和他的死有關(guān)了。

  黑衫人嘆道:“可即便這樣,那瘋跛子究竟是誰,也很難想到?!?p>  胡子道:“我們先去問了昨天的二人,再回來看。師弟,小猴兒,你們看著這里?!?p>  黑衫人問道:“你有把握,他們還沒走?”

  胡子道:“就算走也走不遠(yuǎn)?!?p>  黃袍人和小猴兒留下。

  其馀的人也有留下的,不過大多是跟著去了。

  尖尖的屋檐底下,立著兩個人。

  人不愿意離去,更不愿意待在這里。

  不愿離去,是還想休息。

  不愿待下去,就因為不想惹事。

  沈竹侯和南宮九都不想再惹一件事了。

  他們?nèi)堑氖伦銐蚨嗔恕?p>  二人背靠著廟門外的柱子,閉眼歇息。

  誰都不想睜眼。

  忽聽得背后一個叫聲傳來:“二位留步!”說話的正是胡子。

  胡子趕來時,黑衫人已然站住了。

  沈竹侯仍不睜眼。

  留步了嗎?

  留了。

  但他們絕不想讓步。

  胡子喘息道:“你們二位,誰是...”目光晃動,掃在二人身上,又停在南宮九身上。

  他有把握,這就是那兩個借宿人。

  更有把握的是,南宮九就是那個不男不女之人。

  南宮九竟開口,道:“你說什么?”他的聲音低沉下去,赫然便是閻陰四功中的聲功。

  所謂聲功,不僅僅要會模仿女人的聲音,還要模仿男人的聲音,甚至下雨天的聲音。

  胡子一怔,轉(zhuǎn)頭道:“師兄,你看出來了么?”

  黑衫人冷冷道:“我看出來了,他們根本不想理你。”

  南宮九冷淡地道:“你若有事,去廬陵找人?!?p>  沈竹侯也道:“你們廟主人已說了,我們也不進(jìn)廟去,只在外面睡覺。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黑衫人道:“當(dāng)然可以,不過先回答了我?!?p>  沈竹侯道:“回答什么?”

  黑衫人下定決心,問道:“你立在這里不走,是不是根本走不了路?”

  他現(xiàn)在認(rèn)定沈竹侯才是那個不男不女之人。

  沈竹侯受傷嚴(yán)重,聲音自然微弱,讓人聽不出粗氣。

  沈竹侯道:“我當(dāng)然能走,不過不想走?!?p>  黑衫人道:“哦?”

  沈竹侯嘆道:“非要我走給你看?”

  黑衫人道:“不然我不會讓你留在這。”

  沈竹侯長嘆一聲,隨即大步前進(jìn)。

  他走得很快。

  走路時閉著眼并不礙事,但礙事的卻是路上的人。

  人會動,可這些人不會。

  那十八個舉火炬的人仍在。

  沈竹侯已到十八人的中間,忽站住了。

  就因為風(fēng)聲。

  他聽見四周有人抬手的風(fēng)聲。

  旁人看來,那十八個人毫不動彈;可在武林高手眼中,他們想動卻根本不能動。

  沈竹侯又走了一步。

  這一步很像一個跛子,可他毫不在意。

  腳落地,人三晃。

  他竟又一次站住了。站住之后,緩緩張開眼。

  十八個漢子,十八根火炬。

  十八個穩(wěn)如泰山的殺手。

  如果仔細(xì)去看,這十八個人已不再是原來的十八個人。

  他們來自江湖各處。

  有偏遠(yuǎn)的西北,或許京城來的,更或者是江南來的。

  可無論從哪里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殺人的人。

  這十八個人在江湖上很有名,號稱“十八環(huán)”。他們殺人的手法很特別,只需要站成兩列,每隔一會兒便運氣抬起火炬,再極快放下。

  站在兩列之間的人,會不由自主地發(fā)昏,最后在十八個人中間環(huán)繞,暈死過去。

  沈竹侯聽見了很強的氣。

  氣息是能被發(fā)現(xiàn)的。

  火炬之間的氣息遠(yuǎn)比真氣猛烈,每一次升降,都讓氣息流到一側(cè)。

  他霍然轉(zhuǎn)身,厲聲道:“快走!”

  南宮九方才還閉眼,此刻一聽沈竹侯叫喊聲,登時睜眼。

  他還不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但沈竹侯的人已開始搖晃,每一步都是一個踉蹌。

  南宮九飛身過去,挺出軟花劍,劍鋒斜指,正刺破沈竹侯的指肚。

  滲出幾滴鮮血。

  沈竹侯清醒了幾分。

  讓人感到痛,是緩解麻木最好的辦法。

  這一招無論對人,還是對整個武林,都最管用。

  眾人聞到一股奇特的花香,陶醉之時,南宮九已然拉住沈竹侯的手,將他拽了出去。

  南宮九的身法很快,他從小便和輕功高手郭癡一齊訓(xùn)練。

  緊接著,劍光乍現(xiàn)。

  紅光只在一拔一收之間閃過,卻好似一直存在。

  軟花劍點中了十八個漢子的玄機穴。

  十八個漢子轉(zhuǎn)眼間已全倒地,一聲也不吭。

  南宮九收劍。

  他的劍上一滴血也沒有,他也不允許劍上有血。

  血會玷污一柄劍。

  沈竹侯想吐。

  他趴在一棵梧桐樹上,雙手抓著樹皮。

  樹木的味道很厚重,讓人心沉。

  胡子和黑衫人已驚愕,不管是二人的武功還是情誼。

  沈竹侯只說了“快走”二字,結(jié)果活下來的卻有兩個人。

  南宮九也根本沒走。

  他們是朋友。

  朋友又如何?

  師父不算朋友嗎?

  胡子臉色依然鐵青,朝沈竹侯道:“你就是一個跛子,還是個瘋子?!?p>  突然,胡子的人已飛了出去,脊椎直直撞在屋檐上,整個人幾乎翻折。

  他摔下來的時候,臉上多了一道血。

  劍光一閃。

  胡子的長胡子全被削掉,只留下乾乾凈凈的下巴。

  他的山羊胡,都貼在一柄軟花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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