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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刀客

第六十八章 晴嵐四杰

竹刀客 薛府笑笑生 3071 2022-06-05 08:18:17

  平常宅院里。

  年家若就住在宅院中,這是廬陵第二好的宅院。

  享受時間,就是消磨時間,也是浪費時間。

  可年家若不管這些。

  烈酒。

  他似沒有要殺的人。

  快馬嘶鳴,黃土飛揚,轉(zhuǎn)眼間一匹黃馬已至。

  馬背上滾落下來一人,身穿黃布短衫,腰間一柄彎刀,口中喊道:“塵世不留毫?!?p>  年家若并不抬頭,只淡淡地看著那人。

  人要吃飯,因而要掙錢。

  商人掙錢,是靠買賣。

  農(nóng)民掙錢,靠的是賣糧食。

  但他們都需要勞動。

  有的人無需勞動,便能掙錢吃飯。

  孔屠仁就是這樣的人。

  他只要在友世樓待好,能活一年,便能掙一年的錢。

  江湖上各方的人,都會給他獻上財寶。

  今天送禮的是四個漢子。

  為首的一人青衣飄飄,手中一口鑲金邊的大木箱子。

  身后三人,則抬了兵器架子,每柄兵刃的把手處,都用鐵環(huán)連在木架子上。

  真正強大的人,用不到兵刃。

  他們也不相信兵刃。

  用劍有三個境界。

  劍配鞘;殺人的只有劍,不是劍鞘;殺人的是人,不是劍。

  孔屠仁到了哪一層?

  至少他現(xiàn)在不用劍。

  因為他是個刀客,冷漠卻溫柔的刀客。

  他的手下卻和他完全不同,每一個都看似熱情,實則殺心極重。

  三十六門人就是典型。

  他們笑著,問過那四個漢子的姓名。

  為首的門人是孫綻,擅使一把純黑色的弩。

  他微笑著,接過漢子手里的箱子,還有兵器架。

  他只需要一只手。

  笑聲未止。

  他笑道:“你們是做什么的?找誰?”

  為首的道:“晴嵐四杰。我們要親手把這兵器架子和金銀財寶,送與孔先生?!?p>  晴嵐四杰,分別是:瀟湘醉、濃煙寺、江天雪、洞庭情。

  為首那人,正是綽號“瀟湘醉”的人。

  孫綻冷笑道:“你們只有四個人,一路上奔波已久,想必累了。”

  又一個門人站過來,笑道:“我們?nèi)硕嗔獯螅匀环奖闾нM去,你們只外面等著,聽孔老大的話就是。”

  瀟湘醉道:“兄臺且慢,那口箱子里有一件事物,必須親手交給孔先生?!?p>  孫綻更起疑心。

  他本就懷疑這晴嵐四杰,眼下還要親手給人東西,恐怕有詐。

  他攔下,道:“你說說看,那箱子里有什么?”

  瀟湘醉道:“這不能說的,如果說了,這些兵器就不靈了?!?p>  孫綻思索片刻,道:“我許你親手給他,但在此之前,要先封住你的穴道,綁上你的手臂?!?p>  瀟湘醉笑道:“我已自封穴道,至于綁些什么,由你們定奪。”

  孫綻冷冷道:“那就拴上鎖鏈。”

  話音剛落,兩個門人應聲而去,手中明晃晃兩根鐵鏈,都纏在瀟湘醉的小臂上。

  又走出來六個門人,給其馀三人綁上鐵鏈,讓他們用手提住箱子和兵器架,往里面去。

  晴嵐四杰。

  他們并非四杰,而是四個廢物。

  因為這一次送禮,送的不是禮。

  他們的禮物已送到大廳之前,有人專門帶了過去。

  這一口箱子和兵器架子,全被一個赤膊大漢抱起來。

  這漢子身材高大,看起來卻無比瘦弱,只一件短衣,臉上籠了副獠牙面具。

  他走到大廳正中,紅背座椅的前面,停下。

  座上有人?

  有人。

  一個看著就讓人發(fā)寒的人。

  那人的臉上泛著銀光,眼里卻是深邃的黑。

  黑比任何顏色都純。

  可惜這個人的眼神并不純凈。

  哪怕是純凈的黑,純凈的惡,也要比不純之物好得多。

  赤膊大漢拜道:“孔大人,這是晴嵐四杰的禮物?!?p>  那座上人正是孔屠仁。

  孔屠仁冷笑道:“他們送的是什么?”

  赤膊漢道:“一口箱子,一具兵器架子?!?p>  孔屠仁道:“哦?那箱子里有什么?架子上掛著什么?”

  赤膊漢想也沒想,搶道:“箱中有一口寶刀,架子上又是十幾口刀。”

  他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看清楚了。

  孔屠仁道:“哦!”

  孔屠仁很少會長篇大論,他只喜歡簡單地回答別人。

  赤膊漢并未退下,仍彎腰。

  孔屠仁道:“你知道這口箱子里,還有什么?”

  赤膊漢道:“不知道?!?p>  孔屠仁目光忽閃動,正盯住了赤膊漢子,道:“你先打開了它?!?p>  赤膊漢道:“是!”

  他說完話后,已伸手去開箱子。

  可他的手掌,卻停了下來。

  就停在離箱子三尺的地方。

  孔屠仁問道:“你為什么還不打開?”

  赤膊漢嘆了口氣,微笑道:“您怕死,我莫非不怕?”

  孔屠仁笑道:“你早這樣說,我便不找你了?!?p>  赤膊漢苦笑道:“可—您若不找我,又該找誰?”

  孔屠仁冷冷道:“我能找的人很多,不止你一個?!?p>  赤膊漢道:“原來如此?!?p>  他說罷,便不再說話了,只看著廳內(nèi)的其他人。

  廳極大,是友世樓最大的地方。

  但廳內(nèi)的所有人,竟都低頭,眼神垂落。

  他們仿佛清楚,這口箱子里會有一條毒蛇。

  取人性命的毒蛇。

  孔屠仁等了很久,卻不見一人開口,嘆了一聲,道:“我的手下,竟都是貪生怕死之人?!?p>  赤膊漢道:“不如還是我來?!?p>  孔屠仁道:“你?”

  赤膊漢道:“我?!?p>  孔屠仁淡淡地道:“想來你已猜到這箱子里有什么。”

  赤膊漢道:“我想里面一定有人?!?p>  孔屠仁道:“的確有人?!?p>  赤膊漢道:“一個人?!?p>  孔屠仁搖頭道:“他雖是一個人,可要論武功,能抵過兩個人?!?p>  赤膊漢道:“您有把握嗎?”

  他們一天當中,的確要面對許多殺手。

  他們是殺手大家,卻也被殺手所惱。

  孔屠仁緩緩道:“沒有。”

  箱子已經(jīng)開了。

  這口箱子很大,要想容納一個人并非難事。

  這似乎是所有人的意愿,就是讓孔屠仁去面對這口箱子。

  孔屠仁也已然反應過來。

  他瞥了一眼赤膊漢,想拔刀時卻松手。

  赤膊漢的臉上飛過一瞬間的怪笑,只像是計謀得逞的笑容。

  誰的計謀?

  誰在笑?

  人在成功的一刻,一定會按耐不住的。

  也就是這個時候,最容易失敗。

  刀亮刃,卻不夠迅速。

  孔屠仁拔刀了。

  他拔刀時,整個人已經(jīng)停在了空中。

  箱中的人,已然騰空而起,正擊中孔屠仁的心臟。

  待到塵土落定,眾人才看清楚,孔屠仁的心臟上插著一枚飛環(huán),掛滿倒鉤的飛環(huán)。

  孔屠仁一聲不吭,已然躺倒在地上,身體居然早就冰冷。

  箱中人,原來正是年家若。

  他手中的飛環(huán),竟是兵器架子上的鐵環(huán)。

  勝負已定。

  決定勝負的那一瞬,勁風仍猛烈,人猶未落。

  不是年家若的速度太快,而是他絲毫沒有察覺到另一個人,另一柄劍。

  又一柄劍。

  這柄劍是年家若從未想到的。

  孔屠仁根本沒死。

  他是孔雀,孔雀怎可能很快就死?

  赤膊漢才是孔屠仁。

  他刀已在手,點中年家若的后心。

  他輕叱一聲,陽光登時消逝,廳內(nèi)忽已多出十幾柄鬼頭刀,每一柄刀上都掛著九枚鐵環(huán),刀把上刻著骷髏頭。

  十幾個完全一樣的漢子,十幾柄完全相同的刀。

  他們沒有動。

  年家若也不可能動。

  他一旦動了,就會死在亂刀之下。

  浪子也有回頭的時候,何況年家若也有牽掛。

  他絕非浪子。

  但他的一舉一動,也已超脫浪子。

  年家若重咳三聲,落在地上,冷冷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是我?”

  赤膊漢的身子只一抖,一件彩色霓裳已然在他身上,臉上的碳色,也消失不見。

  他微笑道:“我知道的不是你,而是另一個人?!?p>  年家若瞳孔一震,只覺不妙。

  孔屠仁又道:“你不如好好想想,為什么沒有一招置我于死地。”

  年家若道:“因為那座上的人,本就不是你!”

  孔屠仁笑道:“那現(xiàn)在這個人呢?”他就指著自己。

  年家若怒道:“這個人就是你!”

  孔屠仁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年家若憤然道:“我的飛環(huán),殺人只需一招!”

  有多少人為了殺人不擇手段,又有多少人想練成這飛環(huán)的功夫。

  可他們之所以練不成,原因只有一個。

  沒有年家若的決然。

  他殺人只要一招,倘若一招未果,便不會有第二招。

  孔屠仁冷笑道:“這可是你說的?!?p>  他用手帕擦拭了手指,又輕輕咳了一聲。

  大廳東側(cè),立刻有二人飛出,一人持細長剪刀,另一人持一張黑色方巾。

  那剪刀剪落孔屠仁的指甲,再用舌頭舔舐不平整的地方。

  他的舌頭被人剪過,只有很尖的部位,專門用來舔。

  另一人則以黑布接下指甲,再生吞下去。

  孔屠仁則只輕咳一聲,二人便退下。

  他們退下的時候,每一步都踩在來時的位置,退一步便擦上一步的腳印。

  孔屠仁最后咳了一聲,那十二名刀客便緩緩走來,圍住年家若。

  年家若忽站起來,撿起飛環(huán)。

  這是他第二次用環(huán)。

  他殺人只用一招,也只能用一招。

  但這一招是對一個人而言的。

  飛環(huán)出手。

  鐵光一閃。

  光閃過,可人頭未落。

  年家若忽放聲大笑起來。

  他笑的是別人,他也必須笑別人。

  至少他現(xiàn)在不能笑自己。

  一個人若笑起自己,他恐怕不能長久地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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