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湛藍的天和流浪的云,一切仿佛都沒有了曾經(jīng)的樣子。這樣的第一感覺,對于翟志強來說,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傷懷。
有關(guān)那段歲月回憶的殘留,也只有校門口“德傳中學”那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不是印在墻壁,而是刻在心中。
驅(qū)車六個多小時,翟志強的第一站選擇了這里。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個縣城早已物是人非,但是有關(guān)它的記憶卻似乎永遠未曾褪色。
距離上世紀九十年代,三十年彈指一揮間??蓪τ谝粋€人而言,卻意味著半生。他微微嘆息一聲,下車走向校門口的保安室。
“您好,請問您有什么事嗎?”年輕的保安拉開窗戶還不忘補充一句,“今天還是清明假期,所以……”
“我找齊校長,麻煩你通告一下,我叫翟志強,來之前已經(jīng)約好了?!?p> 保安點了點頭,隨即抓起桌上的座機。在保安室的一角,散落著幾本翻舊的小說,大多都是當下熱門的懸疑類型,翟志強見狀,微微皺起了眉頭。
看了保安幾秒鐘之后,翟志強向后退了幾步。他想看看德傳中學如今的全貌,同時也似乎在搜索,搜索他記憶中一直揮之不去的東西,即便自己曾拼命遺忘。
幾分鐘之后,一個身影快步走來,校門還未打開,對面的人便伸出了雙手,在握住翟志強的瞬間,他開始了客套的寒暄。
“翟總,幸會幸會,聞名不如見面,沒想到您這么年輕!”
四十二歲的翟志強從來不覺得自己還算年輕,他看著對面與自己年紀相仿的齊昊言,微微笑了笑。
不知道什么緣由,一股奇怪的厭惡感在他的神經(jīng)中開始發(fā)酵,齊昊言的舉止和氣質(zhì)很像一個人,一個他所不齒的人。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決定,但又不能言而無信。因為這里是學校,是育人的地方。當三十多年前的自己走進這里時,冥冥之中仿佛注定了今天。
“齊校長您才是年輕有為!”翟志強一邊附和一邊被齊昊言領(lǐng)進校門。
“校長?不登記一下嗎?”年輕保安有些猶豫地問道。
話一出口,齊昊言瞪了一眼保安。
“藥通宇!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
翟志強趕忙攔下,拿起窗臺上擺著的筆和登記簿……登記完畢,他對這個年輕的保安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齊校長,有次打電話,是您愛人接的。我記得您愛人也姓藥,這個姓還真不多見。”
“呵呵,您記性真好,不愧是辦大事的人?!?p> 齊校長的辦公室很大,絲毫不遜色于自己的總經(jīng)理辦公室。當茶水擺到桌面上時,齊昊言又掛上了他標志性的微笑。
“翟總,您怎么突然就來了呢?對于您的這次捐贈,我們校方還打算邀請您參加一個捐贈儀式。
“一來,答謝和宣傳您這么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yè)家,二來,作為德傳的校友,也給我們師生講一講您的勵志故事,好讓我們也進步進步?!?p> 翟志強聽罷,只是笑著擺了擺手,他端起茶杯喝了幾口,確實有些口干舌燥。
“齊校長,第一,企業(yè)家可不敢當,我差得遠了。第二呢……我這個人也不喜歡這些務(wù)虛的東西?!彼吹烬R昊言臉色微變,旋即轉(zhuǎn)換話鋒。
“您別誤會,我時間有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們把這些錢落到實處。
“雖然這算不上什么巨款,我也沒有能力捐棟教學樓什么的,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能幫得上我的母校,就知足了?!?p> “可是……”
翟志強打斷了齊昊言即將發(fā)表的官方說辭。
“聽我的吧……我一會兒就得回村子里了,離開家這么多年,也該回去看看了。”翟志強向齊昊言身邊靠了靠,“對了齊校長,還沒有汪校長的消息嗎?”
“沒有……”齊昊言搖了搖頭,“老校長自從離開學校以后,就沒怎么聯(lián)系過。八年前他愛人去世,他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也都斷了。他的兒女都定居國外,目前還沒有新的消息?!?p> 翟志強嘆了口氣,他也是在八年前失去了和汪校長的聯(lián)系,他曾堅持過,要送師母最后一程,但還是被汪淮拒絕。從那以后,汪淮的電話便再也打不通了。
“除了我哥哥,我最感激的就是汪校長。那時的德傳還沒有設(shè)立高中,他給了我很多幫助,后來我上高中、念大學,他對我的資助……”
翟志強忽然有些哽咽,才想起對面的齊昊言和他原本沒有那么熟絡(luò)。
“好了,有什么新的消息,勞煩齊校長告知我。”翟志強起身伸出右手,“打攪您的假期還望見諒,至于那筆捐款,是我私人的名義,所以就聽我的,低調(diào)處理,好吧?”
齊昊言握手相送,不再多言。
翟志強上車揉了揉眼睛,回家,哥哥一定在等著他。
自從事業(yè)有了成績之后,回家的時間已被壓縮成了奢侈品。這次,終于可以和哥哥一起祭祖,一起去看看四月美麗的雛菊,還有那個記憶中那個揮之不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