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賀萹珹，回寢室嗎？”林谷放下筆，站起身。
“嗯，好?！蔽覍⒛欠庑欧胚M(jìn)筆盒之中，也跟著站了起來。
我和林谷拿上雨傘，一起出了教室。
雨聲一下子變大了。細(xì)碎而又清澈的聲響立刻包圍在了我的周身。
“那封信的內(nèi)容，方便跟我講嗎？”林谷問道。
“抱歉，暫時不可以?！?p> “好吧?！绷止葲]有再追問。
我們倆打上傘，走進(jìn)雨中。
水花被鞋底帶起，在空中散開。
我和周圍稀稀攘攘的同學(xué)穿行于雨中，聽著周圍人的話語，或者笑聲。突然間有了一種不知自己在何方的感受。
我到底身處干何處？而她又在哪里?
而我只能看到雨，雨之后還是雨。
心隨雨落，心于周身，雨于四方。沉于雨水，沉醉不知歸處。
天地一片茫茫之感。
宛如行走于夢中的草原，在濕氣的包裹中，逐漸迷失了方向。
……
“爺爺，我想她了?！本艢q的男孩坐在竹凳上，望著布滿星辰的夜空。
“誰？”頭發(fā)在月光下有了幾絲銀白的男人坐在旁邊的一把交椅上，靜靜地吸著煙。
“上官子晞啊?！蹦泻⒄f。
“她啊，才走了幾天，你小子就開始思念人家了？”
“可是沒有她我真的好無聊啊?？傆X得每一天都缺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什么，但又不知到底是什么?！?p> “現(xiàn)在的你當(dāng)然無法理解了。”爺爺吐出一口煙，煙氣融于空氣，旋轉(zhuǎn)而上，漸漸變得透明，然后不見。
“好傷心，但又不知為何而傷心，明明還能打電話?！?p> “真要想見，以后肯定能見到的。”
“可現(xiàn)在至少見不到了?！?p> “就這么喜歡和她在一起？”爺爺微微瞇眼，看向男孩。
男孩點點頭。
“那就把她想象成一顆星星，那樣就可以天天觀注了?！?p> 男孩再次看向星空。
忽然間，他看到了一顆星星，那顆星星若隱若現(xiàn)，閃著藍(lán)光，在黑暗中的一角，十分安靜。
仿佛就是她的眼睛。
……
不知不覺，走到寢室樓下了。
過了女生寢室就到男生寢室了。
就在這時，似乎不遠(yuǎn)的地方，有幾片閃著光的亮片落下。
什么啊……
我向著那些亮片落地的方向走了過去。
“怎么了？”林谷看我突然改變了方向，問道。
我不回答，兀自向著那里走去。
踩著水花，我看著地上的那一張張泛著著些反光的……
紙嗎？
我彎下腰將其中一張撿起。觸感傳來，這是......
照片？
水珠在照片上打著滾滑落，借著路燈的光，我看著照片。
照片里，是綠色的田野，七彩的花叢。即便路燈的光芒微弱，我也認(rèn)出來了。
這是華口村的風(fēng)景。
怎么……會。
我彎下腰用一只手將地上的四五張照片全都撿起。
這些都是我寄給上官子晞的照片。怎么會飄落在這個地方？
我抬起頭，把雨傘移開了一點位置，看向了寢室樓的上方。
所有的陽臺上，要么還未開燈，要么沒人。
“你撿到什么了？”林谷這時走了過來，在身后問我。
我依舊看著上方。透過雨幕，仔細(xì)看著。
樓頂，有一小點黑影在那里。一雙腿嗎？
?。ㄋ?，我打算把這個完美永遠(yuǎn)守護(hù)下去。)
上官子晞信里的這句話浮現(xiàn)在了腦中。
(我會永遠(yuǎn)記住這場雨。)
(也會永遠(yuǎn)記住萹珹的。)
不，不會吧……
永遠(yuǎn)守護(hù)的意思，守護(hù)的方式，不會是……
“不….不要……”我看著樓頂。
“怎么了？”林谷拍拍我的肩。
“不！”我說完一聲，甩下林谷向著寢室樓一沖去。
雨傘受到的空會阻力在我的奔跑下通過手臂猛烈傳來。
不，不需要了，我一把扔掉了雨傘。很快，我沖進(jìn)了寢室樓中。
樓梯口在這邊。
我撞到拐角的墻上，用手肘將自己頂回來了一點，然后繼續(xù)快速跑著。
路過許多女生，皆是詫異的眼神看著死命奔跑的我。
這里可是女寢啊，但我管不了這么多了。
我沖上第一級臺階。
“同學(xué)!這里是女寢！你是不是走錯了？”沖到二樓的時候我迎面撞上了寢管。
我一咬呀，直接繞開了她，繼續(xù)向上跑。
“喂！同學(xué)！”寢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但我已不能再停下了。
每一步都跨上三級臺階，抓著扶手，迫使自己快速轉(zhuǎn)角，然后快速邁上通往下一層的樓梯。
我聽著自己的心跳聲，聽著自己微微喘氣的聲音，這樣的感覺。
為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而奔跑的感覺。
九年前的那個冬天，男孩背著女孩，在白色的世界之中穿行。
我仿佛與那個九年前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
就像是一切都沒有變。
我還是我，她還是她。
笨蛋，每次都干出這些傻事。每次都將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
但是沒有關(guān)系，還有我啊。
終于，終于跑到四樓，可是，還沒到。
這時，鞋底的雨水讓我一腳踩滑，整個人向前倒去，我強行用手掌想在地上，再次穩(wěn)住身體，然后不管，繼續(xù)跑。
繼續(xù)向上，邁出一步一步。
似乎能感覺到，離她越來越近了。
……
黑夜降臨了，今夜的星空特別的明亮，所有星星都泛著令人心碎的閃光。
九歲的男孩，奔跑在山路上，向著山頂而去。
風(fēng)在耳邊，濾到身后，花和草的香氣盈繞在周圍。
但一切的一切，都缺少著什么。
男孩跑著，不一會兒就被汗浸透了。但是男孩卻輕輕地笑了。
踩著泥土和敗葉，化為向上的動力，他能感自己離她越來越近。
最終，他跑到了山頂。
山頂，可以看到星空的每一個角落。男孩抬起頭，廣闊的天空在他的頭頂展現(xiàn)著最壯麗的景色。
男孩找到了那顆藍(lán)色的星星。不知為何，男孩流下淚來。
情感如同洪水一般，在他的喉嚨里亂撞。但他最后什么都說不出來，只是愣愣地看著那顆星星，發(fā)著呆。
……
我咬著呀，沖到了頂樓。
跨過最后一道木門，就到天臺了。我來不及喘息，用盡全力推開了門。一瞬間，我沐入了天臺的雨中。
雨的聲音，再次將我包圍。
而我的面前，上官子晞坐在不遠(yuǎn)處天臺的邊緣，沒有打傘，淋著微涼的雨，看著沒有一絲光亮的夜空。
似乎是聽到了身后的動靜，她回過了頭，于是看見了我。
她似是先有些驚訝，但隨及眼神暗談了下去。她對我搖了搖頭。
這一刻，我突然能理解她要說的活了
(回不去了。)
我亦拼命搖搖頭：“不要做傻事??！”
上官子晞看著我，過了三秒鐘，她突然淡淡一笑，然后整個身子傾了出去！
“不要！”我飛奔向前。
這一刻，既使跨過無盡的雨霧，既使跨過無盡的屏障。
我向前伸出手，不惜一切代價飛撲了過去。
我不會讓我失去你。
也不允許你失去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