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鐵面
看著又要和長公主掐起來的那個女人,陳景心里并沒有太多的意外。
整個過程,實在是再自然不過。
長公主府失竊,進去偷東西的就是那個戴著紫簪的女人,她偷了這顆珠子,也是為了引長公主出來。
因為長公主府戒備森嚴,估計也是實在沒空隙下手,她只能偷走這顆雖然同樣是被嚴密看守、但還是有機可乘的珠子。
陳景看了一眼盒中的紅色珠子,眼里露出思索之色。
而另一邊,女人已經(jīng)提著一柄長劍沖了過去。
真氣鋪天蓋地的涌出,像磅礴的洪水,但與陳景比起來,她的氣勢還是更弱一籌,而且身上亮起的,則是一種青綠色的光芒。
長公主身邊一直催促著她離開的那位年輕管家,此刻也不得不站出來,他低吼一聲,身上亮起了明黃色的光芒,隨即也開始鼓蕩自己的真氣,去與那個女人的真氣在半空中交鋒、廝殺!
即使放在兩年以前,那時候還是武者橫行的時候,江湖人在魏國各地隨意來往,官府為了少惹是非,在兩個武者要決斗廝殺的時候,甚至還會主動提供便利。
但,即使是那時候,也極少見到今天這種情況。
兩個五品以上的高手,放在江湖上都是能夠開宗立派的存在,但其中一個是毫不顧忌自己的后路,硬是在一開頭,就用出了最愚蠢也是最兇狠的一招。
真氣外放。
誰的真氣先用完,誰就先死。
你死我活。
而另一個,則是不得不配合。
因為他的修為境界,實際上是比那個女人要低不少的。
好在女人已經(jīng)受了不少傷,用真氣對拼也要花很長時間,自己雖然沒有勝算,但只需要拖住她,然后,等待府中的那位高手前來支援就行了。
陳景皺起眉頭,他看見這個女人的肩膀已經(jīng)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
不知為什么,居然是她先有些撐不住了。
輕輕嘆了口氣后,陳景將已經(jīng)收回體內(nèi)的真氣,再一次釋放出來。
總不能看著老朋友的閨女死在這兒。
呵,自己以前還給她買過糖吃呢。
“夠了。”他緩緩說道,隨意揮手,將兩人之間正在交鋒的真氣撕扯開來,那個管家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真氣反噬,差點沒讓他噴出一口血來,但他還是感激的看向陳景,躬身行禮:
“多謝前輩出手相助?!?p> 要是再不出手,說不定那個瘋女人還有其他手段,到時候,倒霉的還是自己。
那個女人,則是不敢置信的看向陳景。
陳景的性子就是不喜歡廢話,他和女人對視片刻,也沒說什么解釋和安慰的話,只是繼續(xù)道:“這個長公主,我還有用到她的地方?!?p> 確實還要用到。
陳景的本意是找到這顆當年落入皇帝手中的珠子,然后再去尋找其他的真相。
因為在他原本的復仇途中,也漸漸發(fā)現(xiàn)了其他的東西。
世人都以為,是魏帝利欲熏心,想要得到那顆傳說中的寶珠,才發(fā)動大軍血洗了魏國江湖。
但,陳景后來才發(fā)現(xiàn)一個事實。
魏帝的經(jīng)脈有先天缺陷。
他,不能練武。
這是記錄在皇帝起居注上的話,和史冊一樣,都是不能更改的東西,但畢竟是人寫的,其真實性,還是有待考據(jù)。
于是陳景又去親自查驗了一遍。
魏帝的身體里的經(jīng)脈,確實有很多都是處于堵塞狀態(tài),而且世上也沒人能治好他的經(jīng)脈問題。
作為正常人生活,倒是沒有問題,只是不能再去練武。
所以,他又為什么要派大軍去替他搶一個......自己根本就用不到的東西?
很多問題于是又回到了源頭上。
陳景的本意就是復仇。
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要復仇的對象錯了,真正推動血洗江湖的幕后者,似乎還另有其人。
但他的目標,毫無疑問也是這顆珠子。
皇宮中的有一句傳言,其實是沒錯的。
長公主,確實見過當年的兇手。
陳景覺得,等今天事情結束后,還得想辦法再找這個長公主一次,讓她說點真相出來。
但在眾人都開始陷入詭異的沉默時,旁邊一直站著,已經(jīng)淪為背景小透明的芳菲樓樓主,忽然激動地看向陳景,問道:
“前輩,莫非您就是一年前殺入皇宮,
砍下狗皇帝腦袋的那位......'鐵面'?”
這是誰給自己起的綽號?
陳景猶豫片刻,輕輕點了點頭:“他的腦袋,確實是我砍下來的?!?p> 此言一出,引得在場的人紛紛側(cè)目。
長公主眼里自然又是恨意,而她的那些手下,其中有許多人,臉上則是露出一種震驚和敬佩的表情。
他們幾乎都是被“招安”的江湖人。
一年前,皇帝死后,江湖上忽然又有傳言,在某個已死的大人物墳前,有人將皇帝的人頭放在墓旁,對著墓碑,喝下一碗碗酒。
人頭留下。
他則灑然離去。
事情的發(fā)展千變?nèi)f化,剛才還眼神兇狠的女人,現(xiàn)在也有一種腦子不夠用的感覺。
因為,當年那個大人物的墳墓,里面埋著的,就是她親爹。
她也受到了真氣反噬,但此刻,比起身體的疼痛,她還是更討厭這種腦袋暈乎乎的感覺。
剪不斷,理還亂。
忒煩。
“帶著她走吧,過些日子,我會親自登門拜訪?!标惥皩χ贻p管家點點頭,后者猶豫一會,拱拱手,這次沒再催促長公主,而是讓兩個女性武者帶著她直接離開了。
他身后的那些長公主的門客,倒是有許多人都自發(fā)對著陳景行了大禮。
等這些人都離開后,陳景轉(zhuǎn)過身,伸出手想去攙扶起半跪在地上的女人,后者卻猛然驚醒似的,啪的一下拍開陳景的手,厲聲道:“離我遠點!”
誤會,其實還存在著。
女人的執(zhí)念是讓皇帝一家子都給她爹陪葬,陳景阻止了她,本來依她的性子,是要連著陳景在內(nèi)一起不死不休的,哪怕眼前這人的修為遠遠超過他。
之所以還沒動手,是因為眼前這個人,疑似是替她殺了皇帝的恩人。
因此,她在等待陳景的解釋。
旁邊的芳菲樓樓主看看陳景,又看看自己的姑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遲疑了片刻,陳景在女人的面前蹲下,接著,摘下了戴在臉上的半截鐵面。
不過兩年的功夫,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許多足以改變?nèi)艘簧氖虑椤?p> 但,還不足以改變?nèi)说娜菝病?p> 女人緩緩瞪大眼睛,訥訥問道:
“景叔?”
陳景露出一個笑容,回道:
“小婉,你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