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鐐銬的顧君澤走在大街上時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他們紛紛猜測這是個怎樣的囚犯，竟然能在這么多人的跟隨下前往城主府。
解元楓跟在顧君澤身后，這么多人的目光看著他讓他覺得十分不適。
走到那厚重圍墻中心的大紅門前，登上十幾級的灰色臺階，映入眼簾的是城主府外府的正廳，其雄壯程度堪比一些小國的王宮，幾十級的臺階上支撐的是一個十丈高百丈方圓的大殿，平時若有重大事件需要城主決策斷案或是重要議會時都在這里進行，可以說這事整座城的核心。
而旁邊的兩排耳房就普通得多了，高度也就丈余，但整整兩排都是。
在被獄長引著到了城主府門前后，獄長自然不能跟進來，就由城主府的一個護衛(wèi)領(lǐng)著顧君澤和解元楓走到了東側(cè)第一間耳房中。
一進屋內(nèi)，但見內(nèi)部陳設(shè)倒是頗為簡單，只有一把正對著大門的桌案椅子，左邊還擺著一排座椅，地上鋪的是紅木板，兩邊用土漆刷得雪白的墻壁上掛著幾副普通的山水畫。
正座之上坐著的就是城主蕭天鵬，下面跪著的是少城主蕭晉輝，兩排還站立著些服裝年齡各不相同的人，無非是些霜葉城的公職人員——外府中一般不會出現(xiàn)內(nèi)府的下人，同樣內(nèi)府里一般也不會有外府的職員進入。
看到一步一晃的戴著鐐銬的顧君澤和解元楓走了進來，蕭天鵬連忙站起走出去，喝問道：“哪個混賬東西干的，還不給巡督大人把鎖打開？”
“不用問，是我自己要求拷上的，我就是想戴著這副枷鎖問問城主，你們蕭家是單純沒把我顧君澤放在眼里，還是看不上我們顧家，又或是你們覺得我們莘鄭府是個擺著呢？”
“不敢不敢，”蕭天鵬道：“昨天的事情本城主聽說了，是犬子的不是，發(fā)生這樣的事責任全在犬子，還請大人莫要計較。”
另一邊那個城主府的侍從早將顧君澤枷鎖的鑰匙奉上，蕭天鵬拿過鑰匙，看著蕭晉輝，神色冰寒，將鑰匙扔到兒子面前的地上，厲聲道：“還不給巡督大人賠罪，求巡督大人允許你給他開鎖？”
蕭晉輝兀自不服，道：“爹，這不全是我的過錯，巡督大人昨天也沒說他是巡督，我這……”
“混賬！”蕭天鵬心里暗罵自己怎么生了個這么不成器的兒子，口中說道：“巡督大人就算沒說出自己的身份，就是你可以在大道上橫沖直撞，還將制止你的人關(guān)起來的理由？你不要以為你老子是城主就能在這為所欲為，你出了我們城主府的內(nèi)府，你就是個普通的百姓，你不要以為你是我兒子就有特權(quán)就覺得高人一等！快，還不給巡督大人開鎖！”
那蕭晉輝被罵的不敢吱聲，但仍是不愿意丟了面子去給顧君澤開鎖，當然主要是蕭天鵬事先吩咐過，自己就這么說說客套下而已，想來顧君澤不會真不顧及他蕭家面子讓少城主給他開鎖。
眼見得如此，蕭天鵬就裝作一副沒辦法的樣子，對旁邊那個侍從道：“那你給巡督大人開吧。”
“哎，”顧君澤擺手制止道：“不行。昨個兒讓人把我拷上的是少城主，今天要是不讓少城主給我把鎖打開，我顧君澤，我顧家乃至于我莘鄭府的顏面何存？”
“這……”蕭天鵬假裝為難道：“大人您能不能……”
“不能，”顧君澤說完竟然直接在地上箕踞而坐，“我就要少城主親自來處理?！?p> 蕭天鵬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沒想到顧君澤竟然如此無禮，如此不給他城主府面子，這種坐法不正是對他們赤裸裸的羞辱嗎？
但他又不好發(fā)作，畢竟自己理虧在先，眼見得顧君澤執(zhí)意如此，他只好看向蕭晉輝，使了個眼色，“既然大人非要你為自己的過錯承擔后果，那就只好如此了?！?p> 蕭晉輝焦急道：“爹，我……”
“去。”蕭天鵬又使了個眼色。
這次蕭晉輝再蠢也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他撿起鑰匙，走到顧君澤面前，顧君澤伸出手時，蕭晉輝彎腰將手銬打開，正要去連腳鐐也一并打開后，顧君澤站了起來，居高臨下道：“就在這開吧?！?p> 蕭晉輝臉色陰沉無比，回頭看了看蕭天鵬，見其雖然慍怒但還是點了點頭，也只得怒氣沖沖的將鎖打開后，直接拂袖走出。
蕭天鵬強忍怒意賠笑道：“大人，犬子無禮，請您別和他計較。”
“這件事還沒完呢，”顧君澤道：“把我關(guān)進監(jiān)獄可不是給我把鎖打開就能算了的。你讓他們都出去，我有事單獨和你說，表弟你也先出去?！?p> 蕭天鵬揮手示意，屋內(nèi)的眾人就都同解元楓走了出去，并帶上了門。
“大人請坐?！笔捥禊i示意了一下，卻徑直走向主座之上坐定，既居高臨下也沒有任何類似于奉茶的禮遇，顯然也是對顧君澤的一種輕視。
顧君澤裝出一副不滿但又不好說出來的表情，坐到一邊的椅子上，“城主，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對你們的案子沒什么興趣，怎么處理呢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我來之前就有我家里人跟我說了，紫節(jié)青竹被盜的事情你們應(yīng)該是不希望外人參與進來，但殷家勢力不小，他們見你們沒什么作為才和莘鄭方面聯(lián)系希望能取得一些幫助，而之前的幾位探案的大人之所以沒什么成效，想必是某些不希望紫節(jié)青竹被找到的人從中做梗，我有理由懷疑這件事與蕭家與城主您有關(guān)，您說呢？”
蕭天鵬眼色微寒，面色不變，賠笑著道：“巡督大人是在開玩笑的吧？”
“哈哈，”顧君澤笑道：“就當是我亂說的，亂說的。但實際上就算是我追回了失竊的紫節(jié)青竹，這也無非就是一件小小的功績，我得不到什么實質(zhì)性的好處，雖然這對我的仕途有一定幫助，但畢竟受限于我的修為，我的仕途之路只怕是也走不遠。這么跟您說吧，我來的目的就是想讓我這看起來不怎么光鮮的人生看著能體面一些，同時撈一些好處。”
蕭天鵬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聽著顧君澤繼續(xù)道：“我不知道紫節(jié)青竹是不是在你們蕭家的手里，但我和前面幾位大人不一樣的是，他們是要為殷家找出證據(jù)證明，這紫節(jié)青竹就是被你們拿的，但他們最終都無功而返，我知道蕭家一直堅持稱沒盜取紫節(jié)青竹，是暗潮干的這件事，前面幾位大人也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就算最后結(jié)果證明是暗潮的人做的，也要證明蕭家是和暗潮暗通款曲相互勾結(jié)。
“實際上只要坐實這個罪名，殷家就算不能追回失竊的紫節(jié)青竹，也能將你們蕭家拉下水，從此由殷家取代你們蕭家的地位。無論如何蕭城主都該感謝我，因為如果不是我提出要來做這巡督，那么來的可能是我顧家其他大人物甚至于我爹會親自來。我來之前聽父親說目前形勢對你們很不利，雖然一直沒找到證據(jù)，但他們都懷疑是蕭家人干的。而我也不知道若是由大人物親自到訪，那么蕭家是否還禁得住查，總之一句話，我不是來查你們的，相反我是來和城主談合作的?！?p> 蕭天鵬好奇道：“哦？那顧巡督不妨說一說是什么合作？”
顧君澤笑道：“我替你們打掩護，證明這件事與蕭家毫無關(guān)系，全是暗潮一手策劃。同時反參殷家一個誣陷的罪名，至于城主要用什么感謝我，我認為城主是聰明人?！?p> 蕭天鵬哈哈大笑道：“我想巡督大人是誤會了，這件事確實和我們蕭家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您這掩護是不用打的，我們蕭家清清白白，無論是誰來查我們，我們都放開了讓他查。而且您這般不加遮掩的和我說這些，不怕讓莘鄭的大人們失望嗎？還是說這是巡督大人前來試探我的？”
顧君澤笑道：“城主，其實作為巡督我本應(yīng)先去失竊者，也就是殷家了解情況，而我之所以在昨天阻攔令郎，就是想掩人耳目，如此一來我直接前往城主府才不會被人懷疑，才能放心大膽和您談合作。只不過面子不能丟，才做了剛才的事情，但這不代表你們城主府就將這件事擺平了，我希望城主最好認真思考一下是否和我合作，不然下一位巡督可就沒我這么好說話了，那個時候蕭家該怎么走，可就未必是您說了算了?！?p> 蕭天鵬平靜的看著顧君澤，“巡督大人這是在恐嚇我？”
“不敢，”顧君澤道：“我就是給城主些建議。我相信城主府沒有問題，但您也得讓別人相信的不是？路擺在大人面前了，怎么選擇就看大人怎么想了。告辭?！?p> “慢著，”蕭天鵬道：“巡督大人莫著急走，雖然您說的我認為我完全不用考慮，此事確實和我們無關(guān)。但把您關(guān)進去也是我們城主府的過錯，就請巡督大人入我府中做客幾日，也好讓我等有個賠禮的機會不是？”
顧君澤點頭道：“好吧，叨擾蕭城主了?！?p> 顧君澤離開后，蕭天鵬沒有出去，大門在“吱呀”聲中關(guān)閉，墻壁之上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黑洞，從里面走出了一個人。
這是一個渾身籠罩著黑氣的男子，由于黑氣繚繞使得他的相貌乃至于穿著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得到其身形是個比較高大的男子——女子一般沒有這樣雄壯的身軀。
他說話時也是用沙啞的男音，道：“你是不是對他的話有想法？”
蕭天鵬依舊坐在主座上，對此人的到來并沒有感到絲毫驚訝，“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而他又有這個能力的話，這無疑是我和你們徹底撇清關(guān)系的一個好機會?！?p> “你就這么相信這樣一個膏粱子弟的話？”
“我并不怎么相信，”蕭天鵬用平淡的語氣道：“否則我剛才就答應(yīng)了。我首先不能保證他是否是在試探我，其次就算他是真心的，我也不能相信他真的有那個能力。但我想對于這樣一個比較無能的巡督是可以利用一番的。通過剛才他的表現(xiàn)我能看出來，此人雖有些小聰明，但沒有大智慧，我對他的評價是只會耍些小心機的草包?！?p> “這一點我想我們的看法是一樣的，此子舉止傲慢無禮，沒有絲毫沉穩(wěn)之態(tài)。假設(shè)他剛才是試探你，那么這種方式實在過于低劣，假設(shè)他說的是真心話，如此直言不諱在他看來是坦蕩，但在我看來就是愚蠢。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所以我完全不建議你用包括利用他的方式在內(nèi)去和免去你的嫌疑，當心越抹越黑?！?p> “這就不勞姬大人費心了，”蕭天鵬道：“我想如果不是你們暗潮一直在和我們藕斷絲連，我們也不至于陷入這進退兩難的境地?！?p> “那還不是因為你們蕭家無能，到手的紫節(jié)青竹都被段氏暗潮搶走了？”姬姓男子道。
“我不十分清楚你們什么段氏什么暗潮，對我來說都是暗潮，也就是說這是你們內(nèi)部的事情，與我無關(guān)。我也奉勸姬大人一句，不要以為把我把蕭家拉下水，你們就能舒坦了，若是真的再逼我，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
“魚死網(wǎng)破？”姬姓男子冷笑道：“你帶著你們整個蕭家和我同歸于盡嗎？就算是你把責任全攬在你身上，你覺得我們暗潮的人會放過你的家族？”
“我相信姬大人心中一座分舵的重要性要遠大于我們蕭家，就是不知道姬大人愿不愿意用一座分舵來和蕭家玉石俱焚，我雖然不可能主動用蕭家和你們來一個蘭艾同焚，但蕭家若是覆巢毀卵，你們都分舵也不可能全身而退，那時你們不受滅頂之災(zāi)，就去燒高香吧。”
“你在威脅我？”姬姓男子怒道。
“是你先威脅的我！”蕭天鵬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對姬姓男子怒目而視。
姬姓男子陰笑幾聲，忽然黑氣涌動，身形若鬼魅般直撲向蕭天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