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閑承認自己失算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一個能像鬼魅般行動的冥差,居然有肉身!
虧他還一直以為自己是見鬼了。
這下倒好。
真見鬼了!
“要么拋尸……要么自首……”
程閑一時間犯了難。
拋尸,萬一被警察叔叔逮住,什么事都說不清。
可自首,他還是什么都說不清。
左思右想,這事似乎只有一個出路。
先去找土地公,然后再去找酥酥,接著想辦法和那個半官方的破曉組織聯(lián)系上,看看那邊愿不愿意伸出援手。
至少,人家一個玄學(xué)相關(guān)的組織,事情的原委能掰扯個明白。
一路小跑沖出院門。
程閑郁悶著快步走向土地廟。
然而當他拐過巷口,卻看見一輛SUV停在了土地廟旁邊,在那鼎久無人問津的香爐前,有一道陌生卻熟悉的玲瓏身影,穿著姜黃色的風衣,上次見面綰在腦后的發(fā)髻,此刻變成了一束靈動的馬尾。
她正對著土地石像拱手敬香。
遠遠看去,那因為程閑而碎成了三瓣石像上,好像有一條嶄新的裂縫在緩緩出現(xiàn)。
“蘇醫(yī)生?”
程閑驚奇了句。
氣質(zhì)優(yōu)雅的轉(zhuǎn)過身來,名叫鴻瑾的精神科大夫款款一笑:“病情有好轉(zhuǎn)嗎,程先生?”
她的動作很自然,沒有意外,仿佛早有預(yù)料二人會在這里遇見。
程閑微微一愕,想著躺在自家院子里還有個尸體,蛋疼回了句:“本來已經(jīng)好了的。”
輕點頭,蘇鴻瑾忽然顯露出些許的抱歉意味,她沒由來的態(tài)度懇切道:“那就慢慢來,不介意的話,可以再和我說說看,下班時間,我不收你的診費?!?p> 程閑當然明白這話意有所指,可他很討厭這樣打啞謎。
不過看看那道驚心動魄的身影……
那惹人憐惜的神情……
這點小事,還計較個屁!
程閑回道:“我以為那個穿黑衣服的家伙死了就會消失,哪知道他還在?!?p> 蘇鴻瑾說:“明白,既然你能讓他死,那就說明這是小事,沒關(guān)系的?!?p> 繼而,她晃了晃手中三炷香,沒有塞進香爐里,卻是蹲身朝地上的磚縫里一塞,語調(diào)陡冷道:“是你們先過的界,要是還不依不饒,這事只能鬧大,到時候誰都收不了場,你們自己想后果?!?p> 沉默片刻。
程閑看見那三炷香忽然一燒而盡。
仿佛地底下有什么東西拿它當煙一口嘬了。
也在同時間,蘇鴻瑾才松了口氣似的站起身,重新掛上了那道略有歉意的笑容。
她說:“別擔心,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那個冥差的尸體回頭有人來處理,趁著時間早,有興趣和我一塊去城里轉(zhuǎn)轉(zhuǎn)嗎?”
程閑想了想,他有興趣,但他的荷包不允許。
蘇鴻瑾似是看出了這一點,笑容變得甜美幾分:“我聽說城里新開了一家不錯的烤肉,我這個月的報銷額度還有一千多,一起去試試唄?”
程閑第二次想了想,今天是月底了。
他本著不浪費的態(tài)度,毅然決然的點了點頭。
至于這個女人的到底是誰。
以她在這個時間出現(xiàn)在這個地點,一切盡在不言中。
……
……
國人說事總是喜歡在飯桌上進行的。
與高消費相匹配的寬敞包廂里,程閑與蘇鴻瑾相對而坐。
中間一方圓形的炭爐,上面正有大理石油花的牛肉滋滋作響,溢散出來的油脂芬芳催動著唾液腺瘋狂的作業(yè)。
從上車到現(xiàn)在,沉默一直是主題曲。
眼看著肉即將抵達最佳的食用熟度,年紀比程閑稍長幾歲的蘇鴻瑾握著夾子先一步打開了話匣。
她給程閑夾了一塊,然后道:“其實……我也認識酥酥。”
就知道!
程閑呵呵了聲,把肉送進了嘴里。
許是覺得自己沒說清楚,蘇鴻瑾認真的看了過來:“她對你的評價很高,今天一看,你果然是有天賦的,破曉的事情她和你說了吧?怎么樣,有沒有這方面的興趣?”
頓了頓,生性似乎頗為謹慎的小姐姐往回又收了半句:“不好意思,這問題唐突了。”
“沒事。”
依葫蘆畫瓢的遞回去一片肉,程閑反勸道:“別有太大的心里壓力,這事和你沒關(guān)系?!?p> 微微一愕,蘇鴻瑾面露不解,疑問道:“你……知道了?不應(yīng)該啊,部長只讓我一個人和你有過聯(lián)系,酥酥也不知道內(nèi)情,你是從誰那聽來的消息?”
程閑點了點自己的腦袋:“不是聽來的,是猜的。”
蘇鴻瑾懵了懵:“猜的?”
轉(zhuǎn)而,她細細一想,把諸個線索串聯(lián)成線,發(fā)現(xiàn)確實能逆推回來。
只是……
她是先有的答案再回去找補丁拼湊。
眼前的程閑卻是完全的盲人摸象,這中間的難度差異,讓她很難不刮目相看。
酥酥聯(lián)系過來的時候有提過相關(guān)的一句,說是這位年輕人洞察力很強,如果破曉組織的初衷是招募人才,那在碰面之后要想著盡快把事情的前后解釋清楚,該認的錯得認,不然這隔閡恐怕永遠都無法消除。
蘇鴻瑾現(xiàn)在覺得酥酥的判斷恐怕不假。
可惜,她的領(lǐng)導(dǎo)并不這么認為。
而且堅決阻止了她以徹底的坦誠相待,并勸說有些錯永遠都不能認,哪怕證據(jù)擺在臉上也不行,理由是……領(lǐng)導(dǎo)的威望,不容玷污。
小手攥緊。
蘇鴻瑾看著云淡風輕的程閑,強烈意識到部長的這個命令她無法服從。
便跟著自己的決定把心一橫道:“那個冥差要買你的靈魂,屬于過界的行為,部里想著……如果他在你手上得逞了,將來和地下閻羅有說話的籌碼,不過部長也不是完全鐵了心,那天知道你要去醫(yī)院,也是他讓我給你提個醒,你能不能別記恨他?”
蘇鴻瑾話說的很直白。
程閑聽的也很清楚。
源頭,在閻羅和部長身上。
自己,對閻羅而言是個工具,對部長而言是個籌碼。
他沉吟片刻,微笑感謝道:“多虧了你提的那個醒,不然我現(xiàn)在哪有可能坐在這和你一塊吃烤肉,事都過去了,你也別太往心里去?!?p> 蘇鴻瑾嫣然一笑,信了下來:“我就是隨便說了句,你能活著還是靠你自己,說老實話,我都沒想到你能找到酥酥,有她出手,別說一個甲等冥差了,就是閻羅親自來也討不到什么好?!?p> 估計是心里仍有負罪感。
蘇鴻瑾說話間像是刻意的無遮無攔。
既然如此,程閑便想著給她一個暢所欲言的機會,主動問道:“事情現(xiàn)在都解決了吧?”
蘇鴻瑾猛一點頭:“解決了!那個冥差死的時候,部長就向輪回閻羅那邊發(fā)了個警告,把他們過界的前后都列足證據(jù)發(fā)了過去,剛剛在五豐巷那邊,我燒的三炷香也是一個警告,不過是代表妖族的,說起來這事還得謝謝你?!?p> 程閑好奇心起,追問道:“謝我?為什么?”
蘇鴻瑾眼前一亮:“我是部里和妖族的主要聯(lián)系人,之前因為有些事,兩邊鬧的不大愉快,正巧碰上這次的事情,酥酥出面向部里推薦了你,一來二去,我和他們才重新建立了關(guān)系?!?p> 長長的噢了聲。
程閑早想到酥酥不會簡單,卻沒想到居然是個大佬。
他對即將能學(xué)的虎鶴雙形更期待了!
和破曉組織里幾品幾品的成長路線不同,他走的是開竅的路,雖說每一竅之間的實力提升很大,但坡度太陡的負面效果是爬升難度大,酥酥給的建議是多學(xué)些本事,拉平成長曲線,而且說不定還能起到厚積薄發(fā)的復(fù)合效果。
一頓飯從拘謹逐漸吃到愉快。
幾番交流下來,程閑發(fā)現(xiàn)自己當初對這位蘇鴻瑾小姐姐的判斷還真是沒錯。
集性感與可愛于一身!
外表性感,內(nèi)心可愛。
于是乎,在即將散場的時候,他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說說前面提的加入破曉吧?我還是挺有興趣的,就是不知道待遇怎么樣?月薪有四千不?管不管五險一金?有沒有雙休什么的?”
程閑的態(tài)度一本正經(jīng)。
哪怕他做這個決定的初衷值得商榷,但表面文章必須做足。
再者說,他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需要一份工作。
到底是快要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就算知道了這個世界已經(jīng)充滿了玄學(xué)。
可人,總得吃飯睡覺買衣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