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qū)主街道,下午六點,起點拳擊門前。
徐一正看著一眾大小伙子從拳館端著盆踩著拖鞋,嬉笑打鬧的跑到拳館對面的水房去洗漱。
日落的霞光照耀在他們身上,為這些鮮活的生命更添了幾分光彩。
一天的訓練就這樣結(jié)束了,起點拳擊的周日除了職業(yè)拳手來單獨訓練,晚上是沒有業(yè)余學員的訓練課的。
忙碌了一周,今晚終于能好好休息了。
徐一正伸了個懶腰,每每到了此時心中應該是輕松的。
可今天的他,心里多少有點空落。
林森已經(jīng)收拾完裝備,從屋子里走出來,他東瞅瞅,西看看,發(fā)現(xiàn)也沒有那個身影。
“館長,這都已經(jīng)六點了?!?p> 林森抬起手表看了眼。
“啊,是啊。”
徐一正知道林森想說什么。
今天已經(jīng)是最后一天,那個少年只怕是不會來了。
徐一正搖著頭,回到了拳館里室。
到了晚上七點時,孫凱他們已經(jīng)洗過澡,收拾完畢,朝館長道別后,七八個人逐漸消失在各個街角。
平時訓練到最晚的紀野今天也因有事沒來,拳館里已經(jīng)沒有在訓練的人了。
徐一正知道再等也沒用,他收拾好東西,自己又把地拖了一遍后,便走出門來,準備鎖門。
可就在他要鎖門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陣小馬蹄兒般的腳步聲。
循著腳步聲徐一正往東街一看,一個個頭不高的影子正在朝著這邊跑來。
這影子,正是鄭尋。
看清楚是這個少年后,徐一正嘴角微微揚起。
這小子,居然還是來了。
其實如果不是昨天鄭尋回到家以后太著急驗證新想法,他是不會忘記給電動車充電的...
“徐館長!徐館長!”
鄭尋跑到跟前兩只腳在地上一蹭,這才給自己剎住。
他氣喘吁吁,抬起頭來時兩只眼睛都帶著疲態(tài),眼皮耷拉下來半寸。
“你倒是來了?!?p> 看到他這副模樣徐一正倒是有些吃驚。
這副疲態(tài)絕對不只是跑了一路就能出現(xiàn)的。
“我...我可以打穿了!”
“先別急著說,進來喝口水吧?!?p> 徐一正又把門打開,隨手從前臺箱子里拿出一瓶功能飲料遞給他。
鄭尋沒有接過飲料,他看到的是柜臺上的傳單頁。
“徐館長,我已經(jīng)很累了,應該沒辦法再打出幾拳了,我想趕緊給你展示。”
“你真的能打穿了?”
話雖然是這么問的,但是徐一正從他這股勁頭上,多少能體會到一點。
“來吧徐館長。”
鄭尋強撐著站起拳擊姿勢來,他將身子側(cè)起。
看到鄭尋站出拳擊站架,徐一正注意力也提高了幾分。
他沒再追問,直接從前臺抽出一張傳單頁。
“今天一整天我練習了很多次,但是我還是沒法和你們一樣,用直拳就能做到打穿紙,這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
鄭尋語氣中帶著很深的疲憊。
他見徐一正已經(jīng)舉起紙來,便從正對徐一正,變成了身子左側(cè)朝著徐一正而站。
徐一正注意到他可能是要打擺拳。
“我要打了,館長。”
聽到他說話,徐一正輕輕嗯了一聲。
鄭尋踩著左腳,舉起右拳,右腳猛地抬起!
抬起時腳跟外旋,旋動腳跟同時腰腹也跟著爆出擰轉(zhuǎn),在這擰轉(zhuǎn)力量的加持下鄭尋五指緊扣,整條手臂轉(zhuǎn)動拉直的瞬間肩膀送出鎖死,拳頭已經(jīng)瞄準紙張,將這身體擰轉(zhuǎn)爆發(fā)出的力量由拳頭釋放!
啪?。?p> 拳頭一舉將傳單頁擊穿?。?!
被拳頭貫穿的那部分傳單頁直接被沖到徐一正胸前!
徐一正眼神一定!
“呼...完成了,完成了?!?p> 鄭尋松出一口氣,開心的笑了起來。
一時間疲憊如潮水般涌上。
他看著徐一正,他發(fā)現(xiàn)徐一正眼睛正定格在自己身上。
徐一正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普通人,七天的時間里,居然能做到打穿紙。
鄭尋開心的大笑道:“我直拳練了很多次,但是一直打不穿,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這樣打,打這種擺拳時拳頭的速度好像更快一點,果然!”
徐一正微微點頭,鄭尋說的沒錯。
擺拳加大身體轉(zhuǎn)體幅度,手臂鎖死出拳,原本的直拳沒有辦法打出足夠的速度,那就利用擺拳的大轉(zhuǎn)體幅度來增加慣性,加強速度。
其實他的速度還是不夠,但慣性加自身的力量,已經(jīng)足以讓他的拳頭擊穿傳單頁。
看他這副疲憊的樣子,徐一正甚至已經(jīng)能聯(lián)想到,他在這幾天里到底思考了多少,到底出了多少拳。
恐怕他揮出的拳頭,要以萬為單位來數(shù)了。
徐一正就這樣一直看著鄭尋,他的眼前漸漸模糊,耳邊出現(xiàn)耳鳴。
“徐館長?徐館長?”
見徐一正久久沒有說話,鄭尋甚至懷疑自己出幻覺了。
他現(xiàn)在能聽見自己雜亂的心跳聲。
鄭尋實在站不住了,他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也練了很多,雖然不是直拳打穿的,但是我終于做到了?!?p> 鄭尋說話都喘著粗氣。
“所以啊館長,現(xiàn)在可以教我練拳了嗎?”
鄭尋想抬起頭看徐一正,但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
隨著耳鳴聲漸漸變小,徐一正的眼前的視線也重回清晰。
徐一正再看鄭尋時,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倒在地板上睡著了。
他將鄭尋抱起來,放到里室的圍繩拳擊臺上。
看來是真的累了,任憑徐一正這么抱著挪動,徐一正發(fā)現(xiàn)鄭尋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徐一正回到前臺,找出那張被自己打斷的報名單,將報名單重新粘好。
他看清了上面寫著的住址。
十多分鐘后,徐一正將車停在了圍場前,他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家木具廠就是鄭尋家。
他剛想去敲門,卻發(fā)現(xiàn)圍場的門并沒有鎖。
他將車上的鄭尋抱下來,背在身上,敲響圍場里屋子的門。
“你好,這里是鄭尋家嗎?”
屋子里正在看電視的鄭德勝聽到了敲門聲,他拿起拐杖站起來朝著外面走去。
鄭德勝剛走到門口,便看見鄭尋被一個老人背在身上,他心中頓時一驚。
“哎呀這!”
鄭德勝立刻意識到鄭尋是不是又在外面打架了!
徐一正背著鄭尋一進門便朝鄭德勝溫和的笑笑。
“您是鄭尋的父親嗎?”
“對我是!”見鄭尋被人背著,擔憂道:“我家鄭尋這是在外面闖禍,打擾到您了嗎?”
“沒有沒有?!毙煲徽s忙搖頭。
“他只是在拳館里睡著了。”
“拳館?”
鄭德勝突然聯(lián)想到了鄭尋這幾日的神秘。
徐一正剛想說讓鄭德勝過來搭把手,先把鄭尋放下,但他眼睛無意間瞥見鄭德勝腳下兩條空蕩蕩的褲管。
他立即轉(zhuǎn)話道:“孩子的臥室在哪?我先放孩子休息?!?p> 鄭德勝回過神來,他立即給徐一正打開了鄭尋臥室的門。
將鄭尋放下,給他蓋好被子,鄭德勝趕緊邀請徐一正到客廳坐下。
鄭德勝歉笑道:“抱歉了,剛才沒有給您添上手,我的確是有點不方便?!?p> “這個沒有關(guān)系?!毙煲徽渤嵉聞傩π?。
“正巧,一般我們?nèi)^如果招收少年的話,都是要過問一下父母意見的?!?p> “拳館?那您是?”
鄭德勝眼前一亮。
“我是拳館的館長?!?p> 徐一正立即便把拳館的地址和大概信息都和鄭德勝說了一下,但沒有提報名費的事情。
“那看來我家鄭尋,是要和您學拳擊了嗎?”鄭德勝很是激動。
“我看孩子是這個意思,所以今天借著這個機會正好問一問您的意見?!毙煲徽Φ?。
可幾乎是在瞬間鄭德勝便回道:“我支持他做他想做的事情?!?p> 徐一正稍稍一愣,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很見少有父母說起學拳擊時如此痛快。
“那好,那就好?!毙煲徽Φ?。
這好像就是他想聽到的答案了。
一時間二人都有些沉默,鄭德勝趕緊挑起個話茬。
“不瞞您說,我年輕的時候也十分喜歡格斗,我曾經(jīng)也想著自己成為一個拳手?!?p> “只不過...”
鄭德勝歉笑著,他擼起兩條腿的褲管。
兩條腿下都是假肢。
徐一正剛才已經(jīng)注意到了。
“我年輕的時候在工地干活,后來不小心兩條腿都斷掉了?!?p> “后來家里條件實在是太難,孩子她就媽媽走了。”
徐一正發(fā)現(xiàn),在說出這些話,鄭尋父親的臉上已是云淡風輕。
但緊接著他眼睛里上溢發(fā)出光亮。
“從小鄭尋就跟著我看拳擊比賽,看那些拳王們?!?p> “他之前總說,也要成為拳王,要變得有錢,還要把拳王的金腰帶帶回家?!?p> 說完這話,鄭德勝眼中的光亮就黯淡了。
“后來...家里也忙,如您所見,我是干木雕家具的,家里就我一個人,我也干不了什么重活,只能干些精細活兒,家里重活一般都是鄭尋給我做?!?p> “我占用他太多的時間了,而且我太窮了,孩子整天跟我干活,也交不上什么好的朋友,之前經(jīng)常被人欺負,后來還經(jīng)常和人打架,路子走得有點歪?!?p> 一時間鄭德勝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了,他怕說不清重點。
鄭德勝便立刻道:“但是您放心,這孩子特別執(zhí)拗,做起事來執(zhí)拗的要命,一旦認準事情就會一直做。”
想到拳擊,他又給徐一正舉例子:“就像這孩子以前和人打架一樣,他即便被很多人欺負,但他從來也不怕,都得要還回去!總之...”
“您不用說了?!?p> 徐一正靠近了些,緊緊握住鄭德勝的手。
徐一正承諾般對鄭德勝道:“放心,我會履行好一個教練的職責?!?p> 鄭德勝意識到,自己不用再說什么了。
僅僅是這一句,就已經(jīng)代表著這位老人想說的一切。
他知道,將鄭尋交給這位老人,自己完全放心就好。
“那...謝謝了!”
鄭德勝想要鞠躬,但徐一正手心迅速頂在了鄭德勝肩上。
徐一正笑道:“明天他醒過來時,麻煩您告訴他,他已經(jīng)是起點拳擊的學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