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與北冥彼此都在試探著,就等著對方先心虛,抓住機會一舉拿下。
罵了小半天,也不見對面敢走出城墻,北冥這邊心中也有底了,巴桑尖刀上挑著一只烤雞,試探性地朝城下而來,說著蹩腳的南唐官話:
“你們中原不是有一句話叫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巴桑拿著烤雞來給你們嘗嘗,出來投降,酒肉管夠!”
柳志勇手中的弓箭已經(jīng)拉滿,咻的一聲,一支羽箭直沖巴桑的命門,勢大力沉。
底下的巴桑自然也不會毫無防備,挑著烤雞的大刀翻轉著,錚的一聲,箭羽應聲而落。
氣急敗壞的巴桑立刻將刀上的烤雞甩在了地上,罵了幾句北冥話,立刻退回到隊伍之中。
片刻過后,第一撥手持巨木的攻城兵,已經(jīng)沖了上來,緊接著拿著長梯的梯隊也一擁而上。
身后萬箭齊發(fā)的箭羽開路,在空氣中交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wǎng),朝著鎮(zhèn)北城鋪天蓋地而來。
“御?。。 ?p> 一聲令下,城中的士兵也各施其職,拿著巨木頂著城門的士兵,滿臉猙獰的用力頂著,城墻上拿著盾牌抵御的士兵正掩飾護著弓箭手回擊。
一條條搭上城墻的長梯,敵軍一個接一個蜂擁而上。
守城軍頗為吃力的防御著,眼見的那些敵軍就要順著長堤爬上城來。
柳志勇連忙將城墻上掛著的油燈丟到了長梯上,順勢將火把也丟了上去。
火把沾染上油,火勢立刻蔓延開來,來不及防備的北冥士兵,瞬間就燒成了一個個火人,直直的掉下城墻去,慘叫聲此起彼伏。
北冥這邊雖然損失更大一些,但明顯形勢更好,再給他們一點時間,鎮(zhèn)北城必破。
終于,就在城中士兵即將抵擋不住之時,遠處的天邊笙旗蔽空,朱紅色的楚字軍旗在風中獵獵嘶吼。
柳志勇灰的面色上燃起了一絲曙光,高舉手中的長劍。
“兄弟們,開城門,沖啊!援軍來了!殺他們這些個狗娘養(yǎng)的!”
城門大開,滿眼血紅的南唐士兵,手持利刃沖進人群之中砍殺起來,北冥士兵也被他們的氣勢嚇了一跳。
面面相覷,就這一會兒膽怯的功夫,北冥的先鋒部隊已經(jīng)所剩無幾。
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上,柳志勇帶領著南唐士兵,一個個手持刀刃,盔甲上帶著星星點點的血跡,雙眼通紅。
腳底下血流成河堆滿了尸體,一步步走來接帶著肅殺之氣,北冥將軍滿臉的惱怒,指揮著身后的士兵進攻。
可大多數(shù)士兵都被南唐的氣勢嚇著了,哆嗦著的不敢上前,還隱隱有著想要朝后退的架勢。
領頭的將軍瞧見此等場景,立刻抽出長劍將一名退后了半步的士兵斬于劍下。
“后退半步者死!南唐那些軟腳蝦,兵力不足,進了鎮(zhèn)北城糧食女人金銀珠寶要什么有什么!給我沖!”
這一番舉動和話語立刻穩(wěn)定了軍心,北冥士兵舉起刀刃蜂擁而上。
烽煙四起的戰(zhàn)場之上,南唐的將士對上了數(shù)量明顯多于自己的士兵。
就在此時,四面八方的援軍也趁著敵軍的注意力都在城門口之時,從后方突襲而來。
大部隊被圍,讓本就心里忐忑的北冥士兵更是亂了手腳,失了分寸。
柳志勇瞧準時機,取過背在背后的鐵胎弓,張弓搭箭瞄準一氣呵成,混亂之中,長箭直取對方首領貢布。
貢布瞪大雙眼,看著疾馳而來的劍羽,隨手拉過一個身邊的士兵,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這一番瘋狂的舉動,更是讓本就浮動的軍心更加渙散。
貢布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局勢逆轉,立刻傳令三軍撤退。
只是此刻,南唐君已對他們形成了徹底合圍之勢。
正前方的柳志勇將軍,正后方的衛(wèi)南瑞將軍,左邊是驃騎將軍司馬觀瀾,右邊則是西唐軍扎德爾。
抵死的拼殺也只有右邊撕出了一道口子,貢布眼疾手快,騎著汗血寶馬,帶著一隊全副武裝的貼身精兵,朝著那方?jīng)_殺去。
場上其他士兵看著自家將軍的動向,也立刻蜂擁朝著右邊殺去。
扎德爾可是個會見機行事的,瞧著眼下這個場景,自然不敢真的上前阻攔,甚至還潛意識的朝著兩邊退了退。
眼見得北冥軍隊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撕出了包圍圈。
司馬觀瀾心中暗罵廢物。
她架起手中的箭弩,三箭齊發(fā)直取最前面的貢布將軍。
嗖嗖嗖!
前兩箭都被他險險得躲過,第三箭倒是正中他的左胸口,只是隔得老遠,實在是看不出傷勢如何。
到底還是跑出了視線。
柳志勇帶著滿身的血腥,滿臉怒氣沖著扎德爾而去,雙手死死地攥著他的領子,咆哮著:
“你退什么?為什么不攔下他們?我們死了這么多兄弟,差一點就可以去全殲他們,你這個孬種!”
眼見的柳志勇情緒失控,帶著紅血絲的雙眼瞪的老大,攥著拳頭就要落在扎德爾的身上。
衛(wèi)南瑞雖然也是滿臉的憤怒,但到底是友軍,此刻北冥已經(jīng)夠麻煩了,要是西唐再鬧事,他們實在是招架不住,連忙拉開了柳志勇。
“冷靜點,冷靜!”
“……”
“……”
被拉開的柳志勇,滿臉猙獰的神情仿佛是要將扎德爾生吞活剝。
此之一戰(zhàn)北冥大將軍貢布身受重傷,生死不明,北冥軍元氣大傷,勢氣大落。
千載難逢之計,楚乘龍當機立斷下令讓司馬觀瀾和衛(wèi)南瑞帶兵繼續(xù)追擊。
一路到了邊錘城,邊陲城是最靠近北冥的一座城池,百里外就是北冥的境地。
追到這還不見北冥軍的蹤跡下來,想來是撤回北冥了。
邊陲城司馬觀瀾也來過多次,這里位于邊境,南唐在此也設立了府衙,但卻改變不了混亂的局勢,因為里面很多人都是北冥士兵強|奸南唐女子生下的孩子,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就是一個罪惡之城,他們更喜歡用拳頭說話。
此刻邊陲城城門緊閉,氣氛肅穆。習習而來的寒風中,似乎帶著絲絲的血腥味,空氣里透著詭異的寂靜。
司馬觀瀾和衛(wèi)南瑞謹慎的對視了一眼。
相對而視的眼里滿是凝重。
兩人抽出腰間的佩劍,吩咐身后的士兵一切小心謹慎,這才朝著城中而去。
所幸禁閉的城門并未鎖死,在幾名士兵的沖撞下,厚重的城門緩緩地推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撲面而來的風沙里帶著濃重的腥臭味,讓人止不住的反胃。
司馬觀瀾也忍不住皺了皺秀眉,用袖子捂著口鼻才緩了過來。
和不遠處的衛(wèi)南瑞對視了一眼隨手指了幾個平日里比較謹慎的士兵,隨著自己一塊進去查看。
“你們幾個跟我一塊進去,小心著些!”
走在平日繁華的街道上,此刻卻是一片狼藉,街邊的店門街緊閉著門,門口的燈籠歪歪倒倒,就連平日里最熱鬧的小攤,也早已不知去處。
街上滿是荒涼的景色。
“將軍!將軍快來!”
這時,視察街道的司馬觀瀾,突然聽到隨行士兵無措的呼喊聲,聞聲而去。
只見那士兵正站在一間打開的屋門口,望著屋中的景象,滿臉的驚恐。
瞧他那副模樣,司馬觀瀾立刻心底一沉,趕了過去。
只見屋中地上橫七豎八的倒著好幾具尸體,已經(jīng)開始發(fā)脹腐爛,地板上還流淌著腥臭的尸液。
成群結隊的老鼠仿佛是進了天堂一般,在尸體中上躥下跳,大快朵頤。
饒是心中已有準備的司馬觀瀾,卻還是忍不住的覺得有些反胃,背過身去吩咐剩下的士兵挨個屋子的查看。
“將軍,這也有!”
“這也有!”
“……”
“……”
城中每戶人家,恐怕都沒留下一個活口,無論是躺在搖籃上的幼兒,還是拄著拐杖的老翁,無一幸免。
士兵也從一開始的驚愕,到最后的憤怒。
“這些人真是畜生!剛出生的孩子也不放過!”
“這是在屠城??!”
司馬觀瀾站在城墻之上,俯眼望去,天上飄落的飛雪蓋住低矮的屋檐,天地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是在為亡靈鋪路。
“燒了吧!”
“?。繉④??”
“本將軍說燒了!沒聽見嗎?”
在司馬觀瀾的怒吼聲中,底下的副將也不敢再多話,連忙拿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帶著人從一家酒莊中抱出了許多壇酒。
借著烈酒助燃,星星之火立刻形成了燎原之勢,失控的火蛇爬過每一處房屋,一瞬間的功夫,邊陲城中已經(jīng)是一片火海。
司馬觀瀾卻如同一尊雕像一般,繃著臉站在墻頭眺望著,目光失焦。
從前是你們給我父母收的尸,如今我也送你們最后一程。
想起那些被集中坑殺的幼兒,司馬觀瀾的面上露出一絲苦笑。
……還真是北冥的風格,寸草不留,只是當初怎么就留下自己了呢?
如今看來都是天意,玩火之人必將自焚,而自己就要做這雪域之上的一團火。
司馬觀瀾帶著將士動身返回之時,身后的邊陲城早已是一片焦土,柳絮般的飄雪試圖將它完全掩埋在歷史的塵埃里。
而此刻的北境城中,卻沒有絲毫大退敵軍之后的喜悅,因為就在昨夜,扎達爾帶著五萬精兵連夜出逃,想來此刻已在返回西唐的路上。
王帳之內,搖曳的燭光還是湮滅在最后一絲燈芯里,化作一道青煙。
楚乘龍已一夜未眠,看到帳簾被掀起,疾步而來的楊興元向他問好??葑谝巫由系某她?,才抬了抬眼,開口道:
“怎么樣?”
一臉凝重的楊興元搖了搖頭。
“沒有找到?”
聞言的楚乘龍,重重的閉上了雙眼,朝后一靠,吐出一口濁氣。
“看來不是回西唐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傳孤之令,命護國將軍霍易城,領兵五萬,駐扎于西境,給本王看著那楚巒,孤倒要看看他能翻起什么花來。”
“屬下領命!”
果然不出楚乘龍所料,西唐很快就傳出消息,楚巒撕毀國書,屯兵于西境,蠢蠢欲動。
扎德爾帶走的五萬精兵也已經(jīng)借道北冥,返回西唐。
瞧這形勢,西塘和北冥之間應該已經(jīng)達成了某些不為人知的合作。
安靜不過半月的北境,再次躁動不安。
大難不死的貢布卷土重來,勢必要報之前的一箭之仇。
戰(zhàn)火蔓延南唐的五洲大地,西境有突騎的幫助,倒是還好些,隱隱有壓過西唐的勢頭。
可北境確實不容樂觀,長期的戰(zhàn)爭使得士兵死傷慘重,兵力嚴重不足。
每天從戰(zhàn)場之上下來的傷兵已經(jīng)堆滿了回生堂,楚乘龍來到這里時。許多無處安置的傷兵,就那樣蜷縮在街道的墻角邊,滿身的血污,滿臉的灰燼,楚乘龍瞧在眼里,心中是說不盡的狼狽和心酸。
可就在這一片灰敗之中,卻有一個滿身補丁的幼童,滿臉稚氣,小心翼翼的捧著一碗水,在這些傷兵中來回穿梭。
“城中不是住著很多村民嗎?將這些傷勢較輕的傷兵分組,交給這些村民照顧?!?p> 跟在楚乘龍身后的司馬觀瀾,收回目光,羽睫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聞言輕聲答道:
“是!”
“城中凡滿十五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男子,集合到這里,孤有話說?!?p> 對此司馬觀瀾雖然不解,但也還是吩咐手底下的人趕緊去辦。
不過片刻的工夫,本就熱鬧的街道便已人頭涌動,走不動道。
大多數(shù)人來的都是莊稼漢,往日就常在地里干農活,雖然很是精瘦,可黝黑的皮膚下是結實的肌肉,很有幾把傻力氣。
楚乘龍站在一座高臺上,望著底下的茫然人群,緩緩開口道:
“今日將諸位百姓聚集以此,孤有話想說!”
“你們瞧瞧身邊這些靠在墻角的士兵,他們?yōu)榱吮Pl(wèi)我南唐疆土浴血拼殺,身上的傷更是沒有斷過,每天都拿著命在搏!就是為了咋們百姓可以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沒有他們站在前頭,咱們的地,糧食,女人,孩子,可以說,沒一個可以保得??!”
“他們是守護南唐的英雄,可如今他們倒下了,敵人還在我們的北境燒殺搶掠?!?p> “他們,需要你們的幫助!”
“孤曾說過,北冥不退,誓不還朝。所以希望此間百姓,全力配合,孤在此謝謝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