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都是焦腐的尸殘,直到襲擊后的數(shù)天,空氣中仍然飄散著令人作嘔的肉糊味。
聽清理現(xiàn)場的衛(wèi)兵說,昨晚那場襲擊死了三千多名中心區(qū)的居民。沒有人知道圣特里爾帝國的寄生者是如何被搬進中心區(qū)的一家家花草店的,也沒有人想知道。眼下戰(zhàn)爭的陰霾已經(jīng)蔓延到了南約蘭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已經(jīng)陷入了一片絕望的死寂。
燭添跟著龍?zhí)m和沫離開了中心區(qū),現(xiàn)在抓捕滲透士兵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南約蘭的軍方正在想方設法地排兵布陣,好讓這座和圣特里爾國土相比就如同是米粒一般的小城能夠在帝國的鐵蹄下多支撐一會,從而獲得后續(xù)談判的籌碼。
近衛(wèi)騎士團目前的任務只是駐扎城防。而其他騎士團就需要出城在郊外駐扎,準備盡可能地削減帝國軍隊的兵力。
說是騎士團,但那些騎士全都龜縮在南約蘭的宮殿里“護衛(wèi)”著南約蘭國主。前往郊外的不過是一些連武器都配不全的炮灰士兵罷了。
燭添坐在先前的小山上,望著遠處在街道中蠕動著向城門前進的士兵隊伍,只是在那發(fā)著呆。
“燭先生有什么心事嗎?”有人從背后拍了燭添一下,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龍?zhí)m。
“也許吧?!睜T添還是呆呆地望著街道。
“能說來聽聽嗎?”龍?zhí)m問道,一下坐在了燭添的身旁。
“在思考之后逃去哪里?!睜T添半開玩笑地說道。側了一下頭,龍?zhí)m正微笑著看著晴朗無云的天空。
“嗯,世界那么大,是該好好思考一下呢?!饼?zhí)m認真地說道。
“如果是龍隊的話,會去哪里呢?”燭添隨口說道。
“我哪里都不會去。”龍?zhí)m馬上說道。
“為什么,龍隊?”
“因為我愛這座城市?!饼?zhí)m回答地很干脆。
一陣微風吹來,龍?zhí)m愜意地瞇上了眼睛。如果不是她身上的軍服和身后背著的標槍,誰都不會把這樣一位美麗的少女和軍人聯(lián)系起來。
“我不想看到這座城市被摧毀?!饼?zhí)m微笑著,嘆了口氣。
“一定要讓你上嗎?!睜T添看著龍?zhí)m,說道。
“我很強啊。”龍?zhí)m直視著燭添的眼睛,“責任讓我來承擔,可以少死很多人?!?p> 是這樣嗎,燭添皺了下眉頭,隨后站了起來,動了動有些發(fā)麻的腿,隨后往一旁走了兩步,伸了個懶腰。
心中的不安愈發(fā)強烈,甚至一度讓燭添覺得自己瘋了。但他仍然開了口。
“龍隊?!?p> “嗯?”坐在地上的少女抱著膝蓋,轉頭看向身后的燭添。
“你希望我上戰(zhàn)場嗎?”
“當然不希望啊?!饼?zhí)m歪了下頭,有些疑惑地說道。
“那為什么不一開始在樹林碰見我的時候就放我走呢?”
龍?zhí)m愣了一下,隨后馬上說道:“燭先生不是失憶了嗎……”
“我都不知道一個失憶的雇傭兵能有什么用處,可以值得一個騎士小隊副隊長一個多月的訓練?!睜T添說道,“甚至還不被希望上戰(zhàn)場——別跟我說希望和現(xiàn)實是兩碼事?!?p> “呃……”
“都是雇傭兵,為什么龍隊唯獨對我要叫先生呢。”燭添腦海中迅速閃過了在酒館被龍?zhí)m暴揍的雇傭兵,以及那看垃圾一樣的眼神。
“我說龍隊,你很討厭雇傭兵的吧?”
坐在地上的少女沒有說話。
“帶隊那么久的隊伍只是在平民區(qū)巡邏,一個突然出現(xiàn),來歷不明的雇傭兵卻能放心地帶進中心區(qū)去做任務?!睜T添頓了下,“是龍隊知道我不是雇傭兵,還是說中心區(qū)有什么和我有關的東西。又或是二者都有?”
話音落下,仍是一片寂靜。
“中心區(qū)都有些什么,你我都清楚不過了?!睜T添眉頭緊鎖,“沫隊在進中心區(qū)前已經(jīng)暗示過我不要去。他清楚中心區(qū)的滲透士兵比外區(qū)的要強上好幾倍,龍隊會不知道嗎?”
“被錯殺的臥底,逃走的滲透士兵,沒有殺我的帝國精英,半夜襲擊的刺客,以及龍隊能在襲擊發(fā)生后第一時間帶隊趕到現(xiàn)場……發(fā)生太多事了,不知道龍隊能不能給一個解釋?!睜T添說著,又往后退了兩步。
短暫的沉默后,龍?zhí)m微笑著開口說道:“要我從頭開始說嗎?燭先生?!?p> 猜想一下子變成了事實,燭添心猛地一震,沒有說話。
“臥底是我故意殺的。那些逃跑的滲透士兵是我放走的。傀賽德沒有殺燭先生是因為活捉先生是任務的主要目標。半夜的刺客拿的是涂有迷藥的匕首,只要給先生劃一個口子就可以讓您昏死過去,然后把先生帶走——但因為燭先生和沫換了房間,而執(zhí)行任務的刺客忘了先生的相貌才導致弄錯了目標。襲擊中心區(qū)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只不過是一個壓迫南約蘭提早投降的手段,那些貴族死不足惜。”
燭添幾乎是大喊道:“為什么?!”
“因為帝國給我承諾,只要把先生您交給圣特里爾帝國,他們就不會對平民區(qū)以及投降的士兵進行屠殺。”龍?zhí)m說著,也站了起來,轉身面向燭添,“那些平民百姓都是一些無處可去的可憐人。”
燭添發(fā)現(xiàn)。龍?zhí)m的眼中滿是與她年齡不符的堅毅。
“那為什么不一開始就把我交給滲透士兵?”燭添直視著龍?zhí)m。
“先知說您是改變世界的關鍵,我想看看先生您的特殊之處?!饼?zhí)m說道,“我知道有個礙事的魔法師在暗中幫助著先生您離開南約蘭,但燭先生無論如何都不能在帝國軍到來之前離開這座城市,也不能有任何差池?!?p> 燭添拔出了腰間的長刀,指向龍?zhí)m。
“您可以拯救那些百姓,即便如此還是要拔刀相向嗎?”龍?zhí)m問道。
“平民百姓是無辜的,用我去換他們的命沒有問題,但我的刀指向的不是百姓,而是你,龍?zhí)m?!睜T添咬著牙說道,“你有罪!你知道嗎?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中心區(qū)嗎?哪怕他們作惡多端?他們是人啊!”
“罪行和罵名我可以一個人背,甚至挨刀子都沒有關系?!饼?zhí)m說著,緩緩拔出了身后的標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但先生您必須留下來?!?p> 標槍被猛地擲出。
盡管燭添迅速地躲了開來,但標槍席卷著的風壓依舊讓他受到了不小的沖擊。還沒等他穩(wěn)住重心,龍?zhí)m便隨著標槍沖上前來,拔刀向燭添砍去。
燭添反手擋住砍擊,其沉重的力道震得他手臂發(fā)麻。
未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接二連三的迅猛攻勢便接了上來。速度包夾著力量,讓燭添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
燭添不斷后退,終于看準了時機,在龍?zhí)m的一擊斜劈之后借助防御的勢頭向斜前方跳躍翻滾開來,一擊反手突刺直指龍?zhí)m那毫無防備的后背。
誰知龍?zhí)m的速度遠超他的想象,直接轉身接住了這擊突刺,轉而發(fā)力壓制住了燭添。
這時燭添才發(fā)現(xiàn)龍?zhí)m用的是刀背。
正當僵持不下之時,燭添猛地發(fā)力,龍?zhí)m發(fā)覺不對,便把刀一斜,待燭添揮刀揮空之時迅速拉開了距離。
燭添想乘勝追擊,龍?zhí)m卻向他伸出了右手。他的眼前忽然出現(xiàn)一道強光,閃得他睜不開眼睛,隨后便感覺后腦勺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法術?!?p> 這兩個字是燭添在昏過去前最后想到的詞。
隨著燭添倒在地上,龍?zhí)m收起了長刀,拔出了插在樹上的標槍。
“對不起。”龍?zhí)m看向倒在地上的燭添,說道。
對不起。
…………
…………
在偏僻的小巷中走著,年輕的女巫忽然停下了腳步。
“喂,我說,沒必要再躲躲藏藏了吧?”她伸了個懶腰,看向身后,“是叫……傀賽德是吧?”
“上次的獵物,就是你救走的吧?魔法師?!币粋€人影從屋檐的黑影下現(xiàn)出,慢慢地走向毫無防備的洛萊茵。
“這次輪到我了?我應該害怕地大叫起來嗎?!甭迦R茵歪了歪頭。
幾道絲線猛地飛出,緊緊地纏住了她的身體。
“得手了?!笨惖吕湫σ宦?,迅速收緊了絲線。
正當傀賽德以為眼前的魔法師要被切成碎塊之時,被緊緊纏住的她忽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灘從絲線中滑落的黑泥。
“我的手還在哦?!睉蛑o的女聲從背后響起。
傀賽德猛地回頭,那個魔法師竟毫發(fā)無損地出現(xiàn)在身后。
“小把戲罷了?!笨惖率掌鹆私z線,擺好了架勢。
“接下來,我要認真了?!?p> 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洛萊茵不禁打了個寒顫。
“認真起來了啊……我是不是逃走比較好呢?”她皺著眉頭想了想。
沒有給她太多考慮的時間,這次的進攻快到看不清,只是一個眨眼,絲線便從四面八方朝她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