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約蘭皇宮的頂端已經(jīng)插上了圣特里爾帝國的白底黑十字旗,彰顯著帝國軍隊的又一次勝利。
四處搜尋戰(zhàn)利品的先遣隊士兵們破開了皇宮的地下倉庫的鑲金大門,驚喜地發(fā)現(xiàn)裝滿美酒的酒桶在倉庫里堆成了小山,那是逃跑的國主少數(shù)幾樣未能來得及從國庫帶走的南約蘭王室財產(chǎn)。
士兵們接力著把酒桶搬運了出去,堆放在了皇宮正門的皇室廣場上,隨即迫不及待地用隨身的兵器鑿開了酒桶。
葡萄佳釀特有的酸甜味馬上在四周彌漫開來,饞壞了的士兵們爭先恐后地擁擠著向噴涌而出的赤紅色液體靠近。有用手捧著喝的,也有用頭盔盛著喝的,還有直接拿嘴湊上去喝的。每個士兵都想多喝一口,但為此所引發(fā)的爭搶到頭來反倒讓廣場的大理石地板成了喝到美酒最多的那一個。
喝醉了的士兵們脫掉了身上的盔甲,在廣場上放聲歌唱,歌頌著帝國的勝利,歌頌著西半大陸的完全收復。整個皇宮外圍連同中心區(qū)一同變成了帕羅亞騎士團先遣部隊的狂歡之地。
與外面的狂歡不同,皇宮內部異常地安靜,華麗裝修且鋪滿了紅色羊絨地毯的過道中站滿了身著黑色全身盔甲,手持長柄斧的帝國禁軍。
南約蘭國主的寢宮早已被搬空改建成了臨時的會議室。傀亞站在過道上,正對著寢宮的雕花檀木大門和在門前站崗的兩名禁軍。她無聲地低頭把玩著一只毛絨熊玩偶,靜靜地等待著。
曼德拉站在傀亞的左手邊,靠著墻閉目養(yǎng)神著,但緊皺著的眉頭說明了他此刻內心的不安與煩躁。
而在傀亞的右手邊,有一個男人低著頭面無表情地癱坐在地上,眼睛里沒有任何生命的活力。他一動不動,只能通過因為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膛來確認他仍然活著,這死氣沉沉的模樣甚至把巡邏路過的衛(wèi)兵給嚇了一跳。
“喲,這不是廁所隊長傀賽德嗎?怎么坐在地上?。俊?p> 一位侍從打扮的年輕人從內部推開了寢宮的大門,看見了等在過道上的三人。他笑著對那位坐在地上的男人打趣道。
傀賽德抬起頭看了一眼年輕人,隨后又把頭低下了。
“三位久等了,請進吧。先知大人有事找你們?!蹦贻p人微微彎腰,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傀亞抱著小熊,最先走了進去。曼德拉睜開眼,嘆了口氣,也大步走進了寢宮。坐在地上的傀賽德掙扎了好一會才爬起來,拖著沉重的步伐,最后走進了大門。
待三人全部進了寢宮,年輕人便緩緩合上了大門,沒有發(fā)出任何多余的聲響。
走進房間的傀亞四處打量著——寢宮原先精美的家具早已被搬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小圓木桌和幾把椅子,以及堆放在角落的成堆的紙質資料。
但是寢宮原先的那張鵝絨大床卻沒有被搬走,而是留在了原地。大床的四周還多圍了一圈屏風。
“傀亞卿,曼德拉卿,傀賽德卿,近來可好?”
從屏風后的大床上傳來一聲慵懶的女聲。
曼德拉和傀賽德的身體猛地一震,正準備彎下腰行禮,忽的被屏風后的聲音制止了。
“免禮免禮,別把帝國的那些繁文縟節(jié)帶到我這里?!逼溜L后傳來了被褥的翻動聲,“不能站起來迎接眾位真是抱歉,昨日的預言耗費了我太多的精力,今天連坐起來都費勁?!?p> “先知大人,我有罪啊!”曼德拉還是一下跪倒在地上,一旁的傀賽德見狀,也跟著跪了下來。
站在一旁的傀亞沒有管跪在地上的兩人,她自顧自地走到圓桌前,找了把椅子坐下,隨后繼續(xù)一聲不吭地把玩著玩偶熊。
“你有什么罪?”
“我沒能完成先知大人您交給我的任務!”曼德拉顫抖著說道,“目標被搶走了!”
“我說我要怪罪你了嗎?趕快站起來,難道還要我懇求你坐在位子上好好跟我聊一聊嗎?”屏風后的聲音多了一份無語。
曼德拉和傀賽德緩緩站起,但仍站在原地。
“喝點什么?”屏風后的聲音問道。
“兩杯牛奶。”傀亞擺動著毛絨熊的手臂,輕聲道。
“我們兩個就不用了?!笨惖麻_口說道。
一旁站著的年輕人點了點頭,隨后從身后拿出一個端盤,一揮手,一把銅壺和兩個杯子瞬間憑空出現(xiàn)在端盤上。他緩步上前,把端盤放在了傀亞的桌前。
“這次叫你們來是有幾件事情要說。”屏風后的聲音頓了下,隨后說道,“首先,我要向你們小隊道歉?!?p> 曼德拉和傀賽德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他們沒有說話,生怕打斷先知的話語。
“我的預言很少出錯,一般來說,如果預言之下的行動失敗了,那只能怪罪執(zhí)行者的能力。但這次不一樣,我在行動開始前完全沒有預測到一個人的出現(xiàn)——那個名叫洛萊茵的白發(fā)魔法師?!?p> 說到這,傀賽德的臉忽然抽搐了一下。
屏風后再次傳來了被褥翻動的聲音,這次先知似乎是從床上坐了起來。
“一直到對南約蘭的行動開始后,我才預測到她的存在——這突如其來的變動導致了我先前預測到的未來的劇烈波動,我明白,這個變動會導致我之前設計行動的全盤失敗……那時已經(jīng)來不及再次進行大型的預言法術來重新規(guī)劃行動了,所以我冒險地在這次行動里多添加了一個變量?!?p> 此時坐在一旁的傀亞正拿著銅壺為坐在一旁的玩偶熊先生倒上一杯牛奶。
“是行動開始后才被臨時安排到我們小隊的傀亞?”傀賽德驚訝地問道。
“是的。我既然知道了目標肯定會被救走,那與其命令軍隊嚴防死守,還不如故意放跑目標讓其放松警惕,以方便后續(xù)的行動……”
“為什么是傀亞?她年紀太小了,更本不適合參加行動?!?p> “擅長用魔法絲線來操控傀儡進行偵查追蹤的林氏家族在行動開始時還在洛林進行守備任務,已經(jīng)來不及調動了。而你們傀氏家族雖然也會操控傀儡,而且也參加了這次行動,但你們是用實體絲線來操控傀儡的,不符合我之后行動的要求。而傀亞卿是個例外,她作為傀氏家族的一員,卻會林氏家族的秘技,而且年紀小不會被懷疑,更容易和目標接觸?!?p> “用魔法絲線鏈接目標和一個經(jīng)過改造的特殊小傀儡,使得小傀儡會一直追蹤目標,并且保持一段距離來保證不會被發(fā)現(xiàn)??苌砩系亩ㄎ痪瘯崟r在魔法羅盤上顯示它的方位。而且魔法絲線的魔法含量很低,鏈接在目標身上基本不會被發(fā)現(xiàn)。而如果是在目標身上放一塊追蹤晶石,那劇烈的魔法含量會很容易被與目標隨行的那個白發(fā)魔法師發(fā)現(xiàn)?!逼溜L后的聲音興致勃勃地講解著那些細致入微的行動細節(jié),也全然不管有沒有用。
傀亞抱著玩偶熊靠在椅背上,閉眼休憩著。
“至于那個白發(fā)魔法師為什么可以躲過我的預言……”說到這,屏風后忽然傳來了幾聲咳嗽聲。
年輕侍者趕忙上前,卻被屏風后的聲音叫停了。
“只是話說多了嗓子干了罷了。”
先知清了清嗓子,隨后說道:“接下來帝國對東部的戰(zhàn)爭會導致帝國兵力的短缺,我不可能派太多的滲透士兵去負責追捕目標……懂吧?所以我命令你們三人從你們原先的小隊中脫離出來,組成一支新的三人小隊,在修整過后繼續(xù)負責對目標的追捕,我會在適當時刻給你們派一些增援的?!?p> “遵命,先知大人?!甭吕綇拖铝诵那?,說道。
“傀亞不想去?!弊狼昂鋈粋鱽砹丝喌妮p聲抗議。
“不去的話就見不到小亞了哦。”一旁的年輕侍者笑著說道。
傀亞皺緊了眉頭,抱緊了手中的玩偶熊,不再說什么。
“行了,話就說到這里。我要繼續(xù)休息一會,也就不拖你們在這里了?!逼溜L后傳來了拍手聲,“好好享受勝利的狂歡吧,你們都辛苦了?!?p> 傀亞抱著玩偶熊離開了座位,大步離開了房間。
曼德拉與傀賽德一同向屏風處行了個禮,隨后緩緩退下,離開了房間。
年輕侍者幫三人推開了大門,并朝他們揮了揮手。
“祝你們好運?!?p> “希望吧。”傀賽德嘆了口氣,精神比進門前好了不少。
三人走在過道上,傀賽德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問向走在前面的傀亞。
“傀亞,你既然知道行動計劃的變更,那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忘了?!笨嗇p描淡寫地說道。
傀賽德嘆了口氣,隨即不再說什么。
中心區(qū)的狂歡聲愈發(fā)嘈雜,歡快的氣氛甚至感染到了外區(qū)的居民。當他們發(fā)現(xiàn)帝國的士兵完全沒有要掠奪他們的意思后便紛紛走出家門,街邊的集市重新熱鬧起來。一直籠罩在南約蘭上空的戰(zhàn)爭陰霾似乎在一瞬間就消散開來,想象中的大屠殺并沒有發(fā)生,外區(qū)居民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
龍?zhí)m站在中心區(qū)的城墻上,俯視著南約蘭的外區(qū),疲憊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欣慰。午后的微風吹拂著她的頭發(fā),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請問是龍?zhí)m小姐嗎?”一位衣著華麗的男人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龍?zhí)m的身邊,他拍了拍龍?zhí)m的肩,說道。男人頭頂上的那頂插著金色羽毛的寬沿帽說明了他帝國信使的身份。
“是的,請問有什么事嗎?”龍?zhí)m轉頭看向男人,微微皺起了眉頭。
“經(jīng)帝國前線軍部一致決定,帝國正式任命你為即將組建的南約蘭騎士團的團長。原先南約蘭的所有騎士團將被解散,你的任務是在一個月內重新組建出一支成建制的騎士軍隊,為即將到來的對東月聯(lián)盟的進攻作準備。”信使拿出一個卷軸,展開后讀到。
龍?zhí)m沒有說什么,只是繼續(xù)看著南約蘭外區(qū)的風景。
信使宣讀完卷軸,朝龍?zhí)m鞠了個躬,隨即轉身離去。
待到信使走后,龍?zhí)m苦笑了一下。既是為剛剛如同兒戲一般的任命,也是為現(xiàn)在孤身一人站在城墻上的自己。
……
沒事的。
我很強。
可以保護好所有人。
……
她站在城墻上許久,直到太陽落下,黃昏的余暉都在黯淡之時,她才走下了城墻。
天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