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故人往事

　　從護士口中知大宇得了瘋病，陽天心里不是滋味，想問護士怎么好好的一個人說瘋就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護士正想要說，許是他們耽擱時間太久，瞥見護士長往這邊走來，匆匆推著小推車離開以免責(zé)罰。臨走之時，不忘小聲提醒他可以問護士長。

　　陽天朝護士長看去，雖然她的臉上多了歲月的勞累，稚嫩的臉頰也變得成熟有氣質(zhì)，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她。那個五年前，經(jīng)常到病房幫大宇照看母親的小護士，嘴角微揚，便露出尖尖虎牙的可愛女孩文琳。

　　陽天喜道：“原來是你啊琳姐，好久不見?！钡娢牧账坪踉诎l(fā)愣，未能一眼認出他，便補充道：“我，陽天，宇哥的朋友。沒想到你已經(jīng)當護士長了，恭喜啊?！?p>　　這么一說，文琳回想起是有這個人，便禮貌問好。

　　不等她說客套話，陽天直接問道：“宇哥呢？聽他們說琳姐剛和他在一塊?！?p>　　文琳心不在焉道：“我勸他回去了?！闭f到這，她的眼神無力地垂下，哀傷而無目的地看往別處。

　　陽天問道：“琳姐，宇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文琳打斷道：“抱歉啊，我現(xiàn)在還有病房要查，先失陪了。他的事以后有空見面了再談?！?p>　　顯然她有心事，此時沒有心情談大宇。即便心急，陽天也只好點頭，只問大宇去向便追了上去。然而他還是慢了一步，追到大門口已不見蹤影。

　　陰九九第一次見他對朋友的事如此上心，對他有了新的印象?？紤]到醫(yī)院并非安全區(qū)域，勸說先回老街，明天再來。

　　二人從醫(yī)院歸來，各懷心事。陰九九想不明白為何那個人會出現(xiàn)在醫(yī)院里面，剛回老街又拿起拐杖外出辦事。而陽天因大宇的事煩憂，再等一天也是難熬。無奈進祠堂做事有曾曾爺爺、曾姑母他們糾纏，煩上加煩，只好躲回自己的房間圖個清凈。

　　回想曾曾爺爺一直逼問考試題，陽美嫻非要拉著他要唱片的初次見面，忽而對他們產(chǎn)生了好奇，想知道曾經(jīng)的他們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跑去鳳奶奶那里求《陽氏紀事》來看。

　　然而，書中潦潦數(shù)筆，不足為據(jù)。仔細復(fù)閱，只一兩句可以評判。可以說，曾曾爺爺陽明鄴乃族中最勤學(xué)者，常常五更夜起晨讀，三更方歇入睡。人到之處，書不離手，眼不離書。然蒼天明鑒，磨其心智，七年有余，連中榜眼，實乃族中榜樣，無人能及。

　　曾姑母陽美嫻，社交場所佼佼者。戰(zhàn)火紛亂殃及老街之時，以一己之力廣絡(luò)他人，終護得陽氏祠堂周全，免遭炮毀。嗜聽美樂，逝時僅一留聲機相伴。

　　從中了解到曾曾爺爺、曾姑母的事跡，陽天肅然起敬，沒想到一個古板固執(zhí)一個柔媚多情，還有如此可敬的往事。作為后輩該聽陰九九的提點，好好孝敬才是，當下決定滿足他們的要求。

　　曾曾爺爺對考試內(nèi)容感興趣，那就買點近幾年高考試題給他瞧瞧，但曾姑母要求的唱片，就有點難辦，光是錢就讓他望而不及，看來得換個思路。

　　他只身在老街閑逛?？上?，明天才是趕集天，街上擺攤售貨的并不多，更別說專門挑舊貨回收的攤位。

　　路過專門給人占卜算卦的巷子時，陽天瞥見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小木凳上專心聽著占卜師的每一句話，生怕遺漏些什么。仔細一瞧，那略微肩寬豐腴，一長黑發(fā)及腰的婦女果真是二嬸。

　　陽天想要上前打招呼，忽然想起跨過這條街上前，便離開了老街地界，恐有不妥，只得假裝看不見，繼續(xù)去尋自己想要買的東西。

　　他來到“自凡舊貨鋪”，還未上前，里面已經(jīng)沖出一個人來拉住他，笑嘻嘻地說：“天哥，今天心情不錯啊來這逛街，進來坐一會唄?！蔽吹却饝?yīng)早已被拉進店內(nèi)。

　　拉他進去的正是“自凡舊貨鋪”的老板張自凡，比陽天小一歲，在老街算是外姓人。但能在老街有自己的一棟房子，五間店面，算是混的不錯，光收租就沒有愁的了。

　　陽天邊喝泡來的熱茶邊巡視他家的舊貨鋪，發(fā)現(xiàn)這么大一間鋪子擺貨有序，應(yīng)有盡有，有別于其他店鋪的凌亂，不禁夸道：“你小子在打理店鋪這方面還真有一套，以前怎么看不出來呢？”

　　張自凡笑道：“別看這樣，花了我不少時間。天哥，你今天準備買點什么？”

　　陽天掃了一眼，搖頭道：“你這里沒有我想要的，我坐坐就去書店看看?！?p>　　張自凡道：“天哥果然是文化人，大學(xué)畢業(yè)多年還不忘看書?！?p>　　陽天道：“哪有你當老板過得滋潤。不說了，有空再來找你吃飯?！?p>　　張自凡道：“急什么，書店就在隔壁?！?p>　　陽天道：“來的時候我看見了二嬸，她的書店肯定沒人，我到別的店去看看。”

　　張自凡道：“可別，照顧一下欣媽的生意。她出去的時候讓我?guī)兔粗c，我可以充當一下老板?！闭f著，讓別人幫他看店，自己卻帶陽天來到“欣悅書店”，熟模熟樣的張口就問想買什么書。

　　陽天道：“那就給我推薦幾本高考試題吧，語文、數(shù)學(xué)、文綜、理綜各來一套?！?p>　　張自凡輕車熟路地來到高考區(qū)，瀏覽書面一番后抽出模擬考試卷，問道：“英語不來一套？”

　　陽天擺了擺手說：“英語就不用了吧，買回去他老人家也看不懂，浪費錢?！?p>　　“老人家？”

　　陽天意識到自己失言，笑而不語。張自凡也就不問什么，把卷子給他看是否滿意。翻越卷子，陽天考慮到曾曾爺爺可是生活在古代的人，拿現(xiàn)在的卷子給他，那不是為難他。別到時候解不出題，又來纏他問答案。

　　想到這，突然覺得直接上模擬考試卷不合適，便道：“這卷子不合適，還有沒有別的。要那種有知識講解，又有試題的?！?p>　　“當然有。”張自凡很快地抽出幾本書擺在他面前。這幾本書的封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便是陪陽天度過多少高考歲月的功臣——《三年高考五年模擬》。

　　張自凡笑道：“這書合適不？”

　　陽天不由得豎起大拇指。如他所料，老街里連唱片的影子都沒見著，只得抱著一摞書回家。他興致勃勃地往祠堂走去，心想曾曾爺爺看到這書，定是十分歡喜。就是不敢確認，這書是燒給他還是直接給他。

　　還未踏入祠堂，陽天便感覺到一股寂靜的涼意。祠堂內(nèi)竟出奇地靜，一個鬼影都沒見著。他念著曾曾爺爺、曾姑母的名字想要喚他們現(xiàn)身，無果，前前后后翻個底朝天都沒有。

　　無奈之下只好把書放在不顯眼的位置存放，待見時再送出去。他深刻體會為何陰九九會說他的答案不完全正確。踏出祠堂準備回小樓房，卻聽到半空飄來嘆息聲，“也不知道怎么樣了?！甭犨@說話的聲音正是曾曾爺爺。

　　陽天轉(zhuǎn)身抬頭望上看，只見曾曾爺爺和曾姑母懸在祠堂房頂，眺望老街的方向，正想大喊，忽想不太合適。想要撿塊石頭投上去，但又想他們肯定毫無知覺，要是被人看見了還說他在破壞祠堂。猶豫之下，還是選擇了確認沒人在時扯開嗓子喊他們的名字。

　　曾姑母聞言先飄了下來，張開雙手向他走來，“想死曾姑母了。”

　　陽天笑道：“曾姑母，您已經(jīng)死了，再死會變成什么?。俊?p>　　曾姑母沒好氣道：“好小子，都不怕我們了嗎？竟還敢調(diào)侃。”

　　陽天道：“一回生二回熟，更何況你們還是引以為傲的族人?！?p>　　曾姑母聽到這話，深知他已從《陽氏紀事》中了解到她的往事，忽而沒了興致。這時候，胖瘦二鬼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曾曾爺爺也跟著飄了下來，急切地看著胖瘦二鬼。

　　胖仙道：“我們找了個遍，她不在老街?！?p>　　曾曾爺爺喪氣地垂下了頭，曾姑母只好寬慰他：“可能她已經(jīng)下去了，是欣媽多慮了?！?p>　　陽天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猜測欣媽說的可能就是二嬸，便插問道：“二嬸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曾曾爺爺、曾姑母和胖瘦二鬼面面相覷，最終瘦神開口道：“最近她經(jīng)常夢到死去的女兒，哭著求著帶她回家。欣媽擔心女兒回不到家托夢回來，你去醫(yī)院不久她就到祠堂來求解?！?p>　　雖然在外多年，二嬸就陽欣悅這么一個女兒他是知道的。欣悅打小身患疾病甚是羸弱，醫(yī)生查出病因說她沒幾年可活。但欣媽不信命，堅持每天帶她強身健體，求醫(yī)問藥。正是欣媽這種不服輸?shù)男愿?，造就了欣悅樂觀積極的心態(tài)，比醫(yī)生說的多活了10年，還在老街開了一家頗受初高中生喜愛的書店——欣悅書店，直到一年前在醫(yī)院病逝，書店由欣媽打理至今。

　　欣媽十分疼愛她的女兒，喪女已是痛心疾首，如今再做這樣的夢，怎么可能不急，怪不得剛在老街外的巷子見她正在占卜，肯定是為了此事。如今作為守祠人，這種事自然也該放在心上，當即問道：“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嗎？”

　　曾曾爺爺?shù)溃骸氨緛硐胝业叫缹O女，讓她托夢道安好。沒想到她不在老街?！?p>　　陽天道：“那她在哪？”

　　曾姑母道：“在外離世的人，有三種情況。一是游離在離世附近；二是家里人找人施法引回家；三是已經(jīng)去了下面。”

　　瘦神補充道：“現(xiàn)在看來，她并不在老街。要么在醫(yī)院，要么已經(jīng)下去了?？上О∥覀兂霾涣死辖?，沒法確定她的去向?！?p>　　說到這，四鬼的情緒更低落了。

　　“這不還有我嗎？”陽天寬慰道：“既然我能看到你們，也應(yīng)該能看到她。明天我還要去醫(yī)院一趟，順便找找看?！?p>　　得了此話，四鬼如釋重負，又開始爭相搶起陽天來。陽天好不容易才掙脫開回到自己的房間，買的那一摞書沒尋到機會送給曾曾爺爺，只能靜待他發(fā)現(xiàn)。

　　等到半夜，鳳奶奶入睡已久，月色當空，才見陰九九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陽天忍不住問道：“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陰九九擺手不語，徑直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望著她的身影，陽天不由得有些好奇，不知道陰九九背著他在做些什么。見沒機會，只好第二天一大早撞見陰九九立馬提及二嬸的事。

　　陰九九笑道：“你打算怎么做？”

　　陽天道：“到了醫(yī)院，我去找欣悅，然后告訴她讓她回老街?！?p>　　聽到這，陰九九忍不住笑了起來，搖頭道：“不知者無畏，我該說你什么好呢?！?p>　　陽天道：“有什么問題嗎？”

　　陰九九道：“問題大了。首先我們無法確認欣悅是否在醫(yī)院不說，就算知道她在醫(yī)院，她自己也回不到老街來。”見陽天疑惑頗多，索性一次性給他解釋清楚，“鬼無法離開離世的地方太遠?！?p>　　聽她這么說，陽天頓時沒有好的法子解決。

　　陰九九不慌不忙，續(xù)道：“雖然自己無法獨自離開，但我們可以幫她，尤其是你?！?p>　　“我？”

　　陰九九點頭，讓陽天問二嬸要來欣悅的生辰八字進行測算，看看什么時候是引欣悅回家的好時辰。這一測算，她訝異道：“竟然是今夜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