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玉聞言陷入了思索,不多時,她才似有所悟地道:“父皇在武德殿好像并未生氣,殿下的意思是,父皇在保護陳嬪?”
“差不多。”楊勇笑著點頭道:“而且順帶也是在敲打我和太子,讓我們以后,不要再把手伸到他的后宮去。
否則,這一次禁足的是陳嬪,下一次,就不知道是誰了。”
高盛玉低著頭,臉上露出一絲慚愧。
雖說她也是大族出身,自認(rèn)為見多了爭斗,但對于這些皇家的算計,她還是落了下乘。竟然此時需要楊勇的點撥才能想明白。
楊勇并未繼續(xù)這件事,轉(zhuǎn)而夸獎道:“不過愛妃在朝堂上進(jìn)退有據(jù),未落下乘,倒是令慧明大師這步棋,走的更穩(wěn)了一些?!?p> 高盛玉聞言一驚,“慧明大師……是殿下的人?”
之前在武德殿,自己明明取得了上風(fēng),要不是慧明過來橫插一腳,陳嬪絕對會更慘一點。
最起碼,禁足三個月是有的。
現(xiàn)在楊勇竟然說,慧明是他的人?
可陳嬪既然是楊勇的算計對象,楊勇為什么又讓慧明救了陳嬪一回?
楊勇笑了笑,向身旁的杜如晦問道:“如晦,你怎么看?”
杜如晦一邊思考,一邊認(rèn)真道:“依臣來看,殿下讓慧明大師入宮,想來最后的目的不是陳嬪,而是太子。
如今慧明大師既然解了陳嬪的圍,而且陳嬪的背后仍然是太子在教唆,那顯然是太子操縱慧明大師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而且事情如此突然,也只有宮中的太子有能力第一時間,知道武德殿內(nèi)的事情走向。
所以在陛下眼里,這大興善寺恐怕已經(jīng)和太子勾結(jié)在一起了。
陛下一直將大興善寺視為清凈之地,太子卻將手伸進(jìn)了大興善寺,呵呵……”
杜如晦兜手一笑,高深莫測道:“陛下心中會怎么想,那就只有陛下知道了。”
“哈哈,如晦所言不錯?!?p> 楊勇這幾天下來,是越跟杜如晦接觸,越覺得滿意。
不愧是能青史留名的賢臣,這份頭腦確實是常人所不能及。
只不過杜如晦還有一點沒有說出來。
其實原本,楊勇確實是打算拉攏陳嬪的。
不過太子那邊既然動了手,陳嬪如果撐得住,那自然最好,可如果陳嬪沒撐住,那便索性趁著這個機會,坑太子一把。
順便,將后宮那些蠢蠢欲動的心思拍下去。
用陳嬪的下場告訴后宮的其他嬪妃,自己和太子的爭斗,你們?nèi)绻麉⑴c,那就是這個下場。
這樣一來,雖然陳嬪拉攏不成了,但太子那邊也同樣別想拉攏。
畢竟,等陳嬪冷靜下來,固然會恨齊王府,但對于東宮,也必然不會有什么好臉色。
雖說不是最好的結(jié)果,但爭斗嘛,哪能盡善盡美。
而且最重要的,這種結(jié)果,已經(jīng)比兩年前好很多了。
兩年前,也就是楊勇當(dāng)太子的時候,后宮有著獨孤伽羅在,整體是完全偏向于楊廣的。
雖然獨孤伽羅在歷史上,乃是一代賢后,但對于楊勇來說,心中卻是非常憤懣的。
畢竟不管怎么說,你是皇后,是一宮之主,你就負(fù)責(zé)母儀天下,操持著后宮的事就好了。
自己這個太子做的怎么樣,是外朝的事情,你一個管理后宮的,偏偏跑過來摻和自己的事做什么?
而且再怎么說,自己也是你的兒子,你就這么不知道一碗水端平?
哪怕是再退一萬步來說,要是楊廣真的是一個千古一帝,能帶領(lǐng)整個大隋走向強盛,那自己這個太子退位也就退了。
可結(jié)果呢?
恩寵外族,導(dǎo)致突厥再度強盛。三征高句麗大肆微操,直接導(dǎo)致百萬青壯死在異地他鄉(xiāng)。
更是因為這無休止的征調(diào),整個河南,河北,十戶九空。
要知道,這里的河南,河北可不只是后世的一個省,兩個省。
而是在崤山以東的整個黃河南北。
而這一切,都或多或少跟獨孤伽羅有分不開的關(guān)系。
所以楊勇對后宮干政這件事情,是非常深惡痛絕的。
現(xiàn)在能直接用一個陳嬪敲山震虎,將整個后宮那些貧妃蠢蠢欲動的心思,直接打壓下去。
對他來說,也是可以接受的。
因為陳嬪的這件事,就相當(dāng)于告訴所有后宮嬪妃,在自己和太子的斗爭當(dāng)中,你們占不到半點主動權(quán)。
哪怕是如陳嬪這般,在后宮當(dāng)中地位極為尊貴的人,也不過是一枚棋子的宿命。
想趟這渾水,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夠不夠。
陳嬪是因為受楊堅寵愛,這才只得了一個禁足的下場,但是你們呢?
高盛玉聽得恍然大悟,但心中卻仍有不解地道:“可是那茶……”
整件事情最大的漏洞其實就是茶,畢竟,如果楊廣真的和陳嬪站在一條線上,怎么會在茶的問題上出那么大的紕漏?
楊勇輕笑了一聲,旋即看向杜如晦。
杜如晦會意,臉上同樣掛著一抹笑意,道:“高昭儀可知,陛下每日需要處理多少奏章嗎?”
說茶的事情呢,怎么跟奏章扯上關(guān)系了。
高盛玉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杜如晦溫聲解釋道:“陛下將朝堂大事盡操之于手,每日需要處理的奏章何止數(shù)百。
可陛下處理奏章的時間最多不過七八個時辰,也就是每封奏章的處理時間,只有半盞茶時間上下。
陛下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做出決議,所以這也注定了,陛下會從結(jié)果出發(fā),反推整件事情。
至于茶……”
杜如晦搖頭輕笑道:“這種看起來就一團糟的東西,陛下只會覺得,是齊王和太子一起參與了進(jìn)去,最后齊王占了上風(fēng),這才使得太子不得不搬出慧明,救陳嬪一命?!?p> 高盛玉和站在楊勇身旁的羅藝,齊齊震驚了。
尤其是羅藝,更是一副我聽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高盛玉卻是聽懂了一些,但也沒想到,如此簡單的一件事情,楊勇竟然連楊堅的思維模式都算計了進(jìn)去。
“杜參軍此言,妾身受教?!?p> “不敢?!倍湃缁薰笆种露Y,謙聲道:“臣也只是在和殿下學(xué)習(xí),昭儀折煞臣了?!?p> 房間內(nèi)一時間沉寂了下來,杜如晦轉(zhuǎn)而又道:“不過臣覺得,這件事對于殿下最為重要的好處,便是殿下肅清了王府內(nèi)的那些奸細(xì)。”
“奸細(xì)?什么奸細(xì)?”
高盛玉不過剛剛從宮中回來,對于王府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她還沒有詳細(xì)的了解過。
楊勇直接拉過高盛玉的手,讓她坐到自己旁邊,輕聲道:“王府內(nèi)的人,成分太多了。
本王不習(xí)慣周圍有太多的眼線,所以便借著這件事,又順道在王府內(nèi)設(shè)了一個局。”
高盛玉怎么說也是出身世家大族,見多識廣,反應(yīng)的極快。
“殿下所說的……是東福軒的事?”
楊勇輕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不錯。
本王在王府里搞出了這么大的動靜,那些眼線一定會坐不住。
所以本王便讓羅藝一邊負(fù)責(zé)看管,一邊外松內(nèi)緊,仔細(xì)盯著那些有異動的人。
也不用太多,只要能抓住一兩個能夠確定行蹤證據(jù),確定有異心的人,本王就可以順藤摸瓜,將府里的那些奸細(xì),眼線,通通清除出去?!?p> 聽著楊勇這番輕描淡寫的話,杜如晦在一旁,又不禁回想到了楊勇之前玩的那招……千金買馬骨。
其實讓這些奸細(xì)自爆,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
他們之所以能聽從上一家的命令,無非就是因為胡蘿卜加大棒,這種極為簡單的原理罷了。
而自己想讓他們反水也很簡單,比上一家更粗的大棒,和更粗的胡蘿卜。
但是想要做到這一切,事實上,還得需要一個導(dǎo)火索。
必須先有一個人敢于站出來,讓大家看到齊王府的信譽。
而那位給婁達(dá)下藥的家伙,就顯然充當(dāng)了這個角色。
“如晦,那些人處理的如何了?”
“回殿下,臣已經(jīng)清點完畢,府中奸細(xì)一共三十七人。
算上之前最先離開的那位,一共是三十八人。
這些人俱已招認(rèn)。具體如何處置,還請殿下示下?!?p> 三十八人!
高盛玉聽到這個數(shù)字的時候,不禁大吃了一驚。
現(xiàn)在的王府中,一共才不過幾百人罷了。
居然整整有三十八名奸細(xì)。
這對于她這個王府的女主人來說,絕對是一種莫大的羞辱。
她看向杜如晦,語氣平淡卻飽含怒氣。
“杜參軍,妾身能問問,這些人都是來自哪里的嗎?”
“回昭儀。”杜如晦轉(zhuǎn)身向高盛玉拱手行了一禮,道:“這些人有來自宮里的,還有來自東宮的。
以及宇文家,獨孤家,楊家……”
杜如晦一連說了好幾串,高盛玉的臉色在這一刻,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陰沉了幾分。
“這么多呢?真是不把我齊王府當(dāng)王府看啊?!?p> 楊勇這時笑著打趣。
隋朝時期的世家大族能量很大,跟皇室雖然談不上平起平坐,但也不會落后太多。
尤其是對于自己這種,明顯就不怎么受寵的親王,他們做起事來,其實是沒有特別多的顧忌的。
楊勇對這個結(jié)果雖然驚訝,但是卻也沒有什么太多其他的想法。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罷了。
“殿下,這些人……”杜如晦看向楊勇,輕聲吐字道:“可是都要殺了嗎?”
楊勇抬眸瞧了杜如晦一眼,似笑非笑道:“如晦啊,你覺得……本王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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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章三千字,本來想拆成兩章,思索了一下,還是不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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