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能做到中車府令的官職,被秦王政信任,手腕和才智是毋庸置疑的。
但現(xiàn)在,面對秦寧澤的笑臉盈盈,他卻感覺如芒在背,似有危險。
這可讓他納悶了,自己和這位寧澤公子沒有恩怨了,那怎么會有危險的感覺?
百思不得其解的趙高越加恭敬:
“回稟公子,稷下學宮的仆射淳于越剛剛面見大王,稟報了各位公子近來課程情況。而說到公子時,淳于越說的多了一些?!?p> 秦寧澤一聽,譏笑道:“猜到他會告狀,沒想到速度這么快,一刻都不愿意等,多謝趙府令告知。對了,趙府令是中車府士出身,相信馭馬、兵器樣樣精通,不知趙府令的武藝如何?”
“公子繆贊了,奴婢武藝拙劣,不過馭馬倒是還行?!壁w高稟道。
秦寧澤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來到麒麟殿時,秦寧澤沒有看到淳于越,便向秦王政行禮。
秦王政放下竹卷,臉色緊繃,呵斥道:“胡鬧!寡人讓你去稷下學宮是學習的,不是沖撞博士,不是去胡鬧。寡人還是第一次聽說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意思是仇人早上從路上走過,晚上就捶死他,這是誰教你的?”
換做以前,秦王政這般訓斥,秦寧澤早就嚇得六神無主。
秦王政對子嗣的教導非常嚴格,再加上他身居高位養(yǎng)成的威嚴氣勢,以及兒子天生懼怕父親的本能加持,以前的秦寧澤就算莽,也怕得要命。
但現(xiàn)在的秦寧澤不怕,如實稟道:“父王,道理是孩兒自己悟的!”
“呵,你竟然會自己悟了,那寡人且問你: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此話何解?”秦王政問道。
“僅僅是徒手打虎、只身過河,不怕死的人,還不配與我交手!孔子之霸道和傲氣,孩兒甚是仰慕!”秦寧澤興奮道。
秦王政:??
做了這么久的秦王,秦王政第一次覺得以前的論語白讀了。
“怪不得淳于越如此憤慨,你真是胡鬧!”秦王政瞪了秦寧澤一眼。
秦寧澤卻道:“父王,淳于越博士只會講大道理,他自己沒有做到,又怎么能教導孩兒呢?他跑得快,不然的話,孩兒還要和他當面對質(zhì)呢。身為人師,不想著把孩兒教導好,轉(zhuǎn)頭的功夫就來告狀,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形容孩兒的,但孩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來猜,必然是對我義憤填膺,全盤否定,沒有一句好評??蓪Γ俊?p> 秦王政沒有說話。
秦寧澤知道自己猜對了,那個傻缺,告狀都不會。
秦寧澤繼續(xù)道:“孩兒是父王的孩子,是大秦的王子,難道真的一無是處?如果孩兒全是缺點,那用他們?nèi)寮业恼f法,子不教父之過,那豈不是父王的責任了?”
“子不教父之過?儒家何時學過這句話?”秦王政皺眉問道,但接下來,秦王政沒有糾結(jié)這句話的出處,而是打量著在自己呵斥之下而神色不變的秦寧澤,心中是贊許的。
勇而無畏,坦蕩率直,雖然莽撞,卻是真性情。
有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味道了。
如此看來,淳于越的確有些過分了,自己的兒子有這么差嗎?
所以秦王政語氣緩和下來,提醒道:“寡人讓你們多讀書,不是讓你們變成淳于越那樣的儒生,而是讓你們明白事理,知道仁孝道義,儒家的學說,有些東西還是值得學習的?!?p> 秦寧澤看秦王政的態(tài)度有了變化,便不能繼續(xù)胡鬧,于是乖巧說道:“孩兒明白了,那從明日起,孩兒去稷下學宮認真讀書,不早退,不遲到,絕對不頂撞博士了。相信淳于越博士這么大的人了,應該不會心生間隙吧。”
秦王政一愣,想到剛剛淳于越告狀的表情,會不會心生間隙,還真不好說,不過這小子挑撥離間的本領(lǐng)真是見長了。
“臭小子,別給寡人上藥,想挑撥寡人,你還嫩了點。”秦王政笑罵道。
秦寧澤嘿嘿一笑,絲毫不尷尬。
秦王政打量著秦寧澤,越看這小子,和自己小時候越像,于是心血來潮,問道:“如果你不想去稷下學宮讀書,覺得那里的博士教的知識是無用的,那你想如何學習?不學習是不可以的?!?p> 秦寧澤一愣,沒想到秦王政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他稍微思量,便脫口而出:“當然是跟著父王學習?。∫依蠋?,那就找最厲害的!整個大秦,誰有父王的本領(lǐng)大?十三歲便登基,如今已經(jīng)滅掉了韓趙兩國,用不了幾年,便能橫掃六合,一統(tǒng)天下,父王德兼三皇,功過五帝,乃是最好的老師!”
秦王政輕咳一聲,一項穩(wěn)健的他聽到這番話,也有些飄。
德兼三皇,功過五帝。
好家伙,好家伙...
自己沒敢想,自家兒子幫自己提前想了。
秦王政是個務實的人,不喜歡溜須拍馬,但這次他很欣慰,還是自家兒子懂自己啊。
一旁的趙高一臉敬畏,默默的將寧澤的話記在心里,太棒了,又學一招。
秦寧澤說完,還故作納悶:“父王,孩兒說錯了嗎?”
秦王政目光慈愛,笑道:“一統(tǒng)天下是寡人的志向,更是歷代秦王的心愿啊,所以大秦東出并非我一人之功,也是歷代君王和大秦子民的功勞。”
頓了頓,秦王政道:“稷下學宮那里,你還得去,以后也可常來麒麟殿,跟著看看處理國事,也是好事,能增長見聞?!?p> “多謝父王。”秦寧澤看計謀得逞,立即美滋滋。
趙高卻眼瞳猛縮,忍不住地偷窺秦寧澤一眼,又慌忙低頭,在心中默念:大王對寧澤公子竟這般器重,這可了不得了。
這時候,侍官來稟,昌平君求見。
秦王政沒有多想,直接召見,秦寧澤一聽是熊啟,也沒有告退的打算。
昌平君和昌文君是楚國公子,是大秦的外戚,一同協(xié)助秦王政平定了蘄年宮之變,深得秦王政信任,尤其是昌平君,更是任命為相。
可惜近年來,隨著秦王政一統(tǒng)天下的步伐逐漸加快,大舉伐楚已經(jīng)是事實,誰也無法阻止秦王政的腳步。
所以昌平君的位置就變得尷尬。
一方面是自己的國家,一方面是器重自己的明主,如何選擇?
所以這一兩年來,昌平君的權(quán)力被逐漸分割,但秦王政始終沒有收走他的丞相之位。
那么他這次進宮,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