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苦還是沉默不語，就只是盯著靈兒看。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此刻竟根本沒有與他對視的勇氣。
村醫(yī)道：“難道你想親手殺了他們？”
何不苦搖了搖頭，艱難地開口：“村醫(yī)爺爺，我想……留他們一命?！?p> 村醫(yī)聽到這個回答，對他有些失望，不由得冷哼道：“爛好人，活該你被人整死，你自生自滅去吧?！?p> “不，我不是不忍殺了他們，我只是想要了解，惡人的想法和手段?！焙尾豢噙@句話說的堅定無比。
村醫(yī)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道：“哦？像他們這種人，那是注定改不過來的，你就不怕養(yǎng)虎為患，再被他們整死一次？”
“我知道他們永遠(yuǎn)不會變成大善人，但我不怕，我想要直面他們，給他們機(jī)會再害我?！焙尾豢嗾f著跪了下來，道：“求村醫(yī)爺爺你廢了他們所有的仙人手段，讓他們都變成跟我一樣的普通人。如果這樣還是被他們給害死了，那我才是真的活該?！?p> 村醫(yī)終于露出了笑容：“好小子，有點(diǎn)志氣。只是你知不知道，你再有十天就該死了?！?p> 何不苦也笑了：“您是不會讓我死的，不是嗎？”
村醫(yī)似有不解：“哦，為什么，我可不欠你什么?！?p> 何不苦笑得很開懷：“可我欠您的啊，我還欠您十好幾兩銀子呢，我死了，可就沒人還您的錢了?！?p> 村醫(yī)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小子還真是有點(diǎn)天賦啊，學(xué)壞一出溜。今天才剛剛吃了虧，這就開始滿肚子壞水了?！?p> “也罷，你說的對，有我在你還死不了。只是你要記住，你現(xiàn)在可又欠我一條命了?！?p> 何不苦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道：“多謝村醫(yī)爺爺?shù)木让鳌！?p> 村醫(yī)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的好，他點(diǎn)點(diǎn)頭道：“起來吧，那幾個人我也給你留著，而且會廢了他們，讓他們只能靠自己的頭腦害死你，而不能憑借任何的武力手段。只是你如果這樣也能載了，我可絕不會再救你了。你欠我的那點(diǎn)銀子，我也只當(dāng)自己隨手扔糞坑里了。”
何不苦起身，鄭重地點(diǎn)頭。
村醫(yī)撤掉困住所有人的小天地，對幾個外鄉(xiāng)人說道：“剛才我們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
眾人連連點(diǎn)頭：“聽到了，聽到了?！?p> “記著，以后這個少年就是你們的主人，他讓你們做什么你們就得做什么。至于暗地里你們會不會謀害他，那我不管。真能把他害死，那我也認(rèn)了，而且還會放你們回去。還有，千萬別想著逃跑，只要你們擅自出這村子一步，就會立刻暴斃，除非他帶你們出去?！贝遽t(yī)說罷又對何不苦說道：“你先帶他們回去安頓，等晚一會來我這邊，我給你好好看看身體?！?p> 說完他一揮手，收走了幾個外鄉(xiāng)人身上的武器，毒藥，以及其他可能威脅何不苦性命的東西，當(dāng)然還有一切值錢的東西。也不等眾人再說什么，瞬間就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何不苦和幾個外鄉(xiāng)人在原地面面相覷。
一陣短暫的尷尬之后，何不苦率先開口：“走吧，跟我回去吧?！?p> 帶著眾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何不苦坐在凳子上，對幾人說道：“咱們都互相介紹一下自己吧，我叫何不苦，現(xiàn)在有的就是這間屋子，其他什么都沒有。哦對了，還有一屁股的債?！?p> 五個外鄉(xiāng)人站成了一排，互相看了看，還是老嫗率先開口道：“我叫何云惠，紅葉劍宗第三十九代弟子，宗門里的晚輩，都叫我何婆婆。”
何不苦微微一笑：“哦？看來你我還是本家嘛，我敬你年長，以后就稱呼你為何姑好了?！?p> 何云惠沒有接話，旁邊的少女說道：“我叫鐘靈兒，何婆婆的弟子。小哥哥，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你別怪我了好不好？”說完瞪著她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何不苦。
何不苦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我不怪你，去，先到一邊跪著，我不叫你起來你就不準(zhǔn)起?！?p> 何不苦的手指向了一旁的空地，鐘靈兒撅了撅嘴，還是沒敢反抗，乖乖走到那里跪了下去。
一個年輕人眼中殺意一閃而逝，低垂下頭去，道：“周清高，何婆婆的弟子，靈兒的師兄。”
何不苦笑道：“很好，你去盯著鐘靈兒，她只要動一下，你就給她一巴掌。”
周清高怒視何不苦：“你……”
“怎么，不愿意？那好，我現(xiàn)在就殺了她?！焙尾豢嗾酒鹕?，走到鐘靈兒身旁，掐住了她的脖子，鐘靈兒很快就被掐的喘不過氣，臉也憋的通紅。
周清高連忙道：“別，我聽你的就是。”說完老老實(shí)實(shí)地站在了鐘靈兒的身旁。
何不苦松開手，鐘靈兒劇烈的咳嗽起來。他拍了拍手，重新坐回凳子，道：“繼續(xù)。”
一個胖乎乎的年輕人，傻笑了兩聲道：“嘿嘿，我叫李樂樂。我跟他們可不是一伙的，他們把我從家里強(qiáng)擄出來，讓我跟著他們作惡。我不愿意，但又怕被他們殺了滅口，只得跟著他們到處跑。我跟您一樣，都是苦出身，壞事都是他們做的，我對您可是半點(diǎn)惡意都沒有啊?！?p> 周清高嗤笑一聲，沒多說什么。
何不苦笑瞇瞇地說道：“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我怎么覺得，這群人中最壞的就是你呢？”
不知道為什么，明知道這個李樂樂現(xiàn)在沒什么反抗能力，可何不苦就是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了危險，這是他在其他幾個人身上都沒有感受到的。
李樂樂還要再說，何不苦擺了擺手，道：“你先閉嘴，還是讓這位老伯先介紹一下自己吧?！?p> 李樂樂沒敢再多說，那位枯瘦的老伯卻嗷一嗓子哭了出來，撲通跪在了地上，膝行到何不苦的面前哭訴道：“何公子哎，小老兒我冤枉哪?！?p> 他鼻涕眼淚一起流了出來，哭道：“公子不知，小老兒名叫趙老二，乃是紅葉劍宗的外門弟子。說是外門弟子，其實(shí)就是內(nèi)門仙師們的仆役啊。這幾個人平日里作惡多端，還對我非打即罵，我是敢怒而不敢言啊我?！?p> 何不苦笑道：“既然你以前敢怒不敢言，今天我就給你個機(jī)會，讓你一次性說個夠，我倒想聽聽，他們究竟都做了哪些惡事。”
趙老二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站起身來道：“那個老妖婆何云惠，平日里看著慈祥，其實(shí)最為霸道。凡是她覺得根骨好的年輕人，都想收為弟子，若是有人敢不從，她就殺光別人全家，逼人就范。當(dāng)了她的弟子，就要什么都聽她的，哪怕是作惡。凡有違逆她的，都會被她折磨致死?！?p> “還有那個小妖女，最是跋扈，仗著自己的相貌好，到處撩撥年輕的男子。她殺人從來就沒有理由，惹她生氣了要?dú)?，讓她高興了要?dú)ⅲ撬齻牧艘獨(dú)?，就連公子你，就只是因?yàn)樾睦锔蓛羲惨獨(dú)??！?p> “還有那個周清高，簡直就是小妖女身邊的癩皮狗，只要是小妖女撩撥過的男人他都要?dú)?。對小妖女動心的要?dú)ⅲ瑳]動心的他也殺！”
“最可惡的就是那個李樂樂，看似憨厚，其實(shí)最毒的就是他。每一次其他人殺完人，都是他來收尾，有那沒被殺死的小娃娃也都是他給斬草除根。這還不算，他還有一個惡癖，喜淫尸！而且不論老幼，就連幾歲的小女娃娃他也……”
趙老二話音未落，何不苦從爐子里拔出火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火鉗插進(jìn)了李樂樂的眼睛里，火鉗的尖子透顱而出！
李樂樂臨死之前最后一個念頭是，只要再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我就能把這個何不苦置于死地。
“砰”的一聲，死尸倒地。何不苦拔出火鉗，重新放進(jìn)爐膛，他只說了一句：“讓你多活了這許久，都是我的罪孽。”
眾人雖都是見慣了死人的，見到這一幕，還是心中暗驚。原因無他，他們?nèi)缃衽c這個李樂樂一般無二，都是待宰的羔羊，如何能不怕？此刻他們也真切地認(rèn)識到了，原來這個老實(shí)巴交的少年，是真的敢殺人的。
何不苦強(qiáng)忍著心中不適，又坐回凳子，對趙老二道：“其他幾人都是無惡不赦，那你又做過什么惡事呢？”
趙老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公子真是慧眼如炬，什么都瞞不過您的眼睛，小老兒自然也是做過惡事的。小老兒我愛財，每一次他們殺完人，那家人的錢財都被我搜羅出來，裝進(jìn)了自己的腰包……”
何不苦見那師徒三人神色沒什么異常，看來這個趙老二說的都是真的。他心中奇怪，若只是愛財，雖然也算惡人，可跟其他幾個人比起來那簡直算是個圣人了。只是這樣的話，村醫(yī)爺爺為什么要把他跟其他人都一樣，視作無可救藥之人呢？
何不苦感覺這事不對勁，心中對這個趙老二的提防提高到了超過其他人的地步。面上卻沒表露出什么，笑著說道：“嗯，看來你跟其他人確實(shí)不同，還有的救。這樣吧，以后我不在家的時候，其他人就由你來管著，不許他們亂來，能做到嗎？”
趙老二又跪了下來，滿臉的感激：“多謝公子信任，您放心，以后我一定管好他們，決不讓他們給您添亂。”
何不苦站起身，看見鐘靈兒悄悄地動了一下，他看了周清高一眼。周清高沒辦法，不情不愿地輕輕扇了鐘靈兒一下。
何不苦感覺不滿意，又看了趙老二一眼。趙老二心領(lǐng)神會，走到鐘靈兒面前，使出吃奶的勁，掄圓了又是一巴掌，這一下直接把鐘靈兒的俏臉給打得腫起老高。
何不苦對周清高說道：“看見了嗎，你做事如果還不能讓我滿意，我就再讓他來做，這樣鐘靈兒就等于動了一下要挨兩巴掌，懂了嗎？”
周清高眼中的恨意幾乎快要壓制不住，狠狠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何不苦最后交代趙老二和何云惠兩個人，讓他們一起把李樂樂的尸體處理一下，找個地方埋了。交代完，何不苦就走出了家門，準(zhǔn)備去找村醫(yī)給自己治傷。
出了家門沒走出多遠(yuǎn)，何不苦便蹲在了路邊，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沒辦法，第一次殺人，能撐到現(xiàn)在才吐，已經(jīng)是個奇跡了。他全身都止不住地顫抖，過了好久才緩和下來。
他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似乎要把在自己家聽到的許多污穢之事都給吐出去。過了一會，他調(diào)整好心情，大步往村醫(yī)的住所走去。
十四歲的何不苦，不光是身體長大了。在這一天，心理上，也徹徹底底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