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的消息不脛而走,華山上下歡喜異常,開始準備相關(guān)事宜。岳師原本打算一切簡辦,寧毅進言道:“我華山名門大派,掌門嫁女豈可從簡?傳出去沒得讓人小看!三書六禮三媒六聘一樣不能少!師傅放心,一切交于弟子操持。”
岳夫人當即拍板道:“好,以后我華山女弟子出嫁,皆依照此例!說不得還比不過凡人女子嗎?”做母親的誰不盼望女兒風光大嫁?一番話盡顯女俠風范,岳掌門只得依允。
岳夫人扳回一城,鳳顏大悅。當即著弟子打掃玉女峰上館舍,次日便帶靈珊及諸女弟子搬到玉女峰居住,一為愛女全禮,再也是向岳師兄示威。靈珊見又要與大師哥分別兩月,很有些不情不愿,岳夫人曉之以“理”,才穩(wěn)住女兒。
過兩日,寧毅與眾師弟打扮一新,手提大雁去往玉女峰行禮納采,靈珊見隊伍里沒有大師哥,登時悶悶不樂。寧毅早有預(yù)料,命師弟上前鼓噪,又有女弟子針鋒相對,眾人一番打鬧,靈珊果然歡笑。
又命師弟抬出兩擔“大禮”當眾打開,凈是些精美小吃,稀罕玩具。岳夫人一陣無語,眾女卻兩眼放光,驚喜連連。終于哄的靈珊忘記煩惱,寧毅方與師弟離去。
接著是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因是自婚自嫁,婚期又緊,這些卻沒有凡人那么繁瑣,總是隔幾日挑個吉時,兄弟姐妹來熱鬧一番。
寧毅托三虎從長安請來儐相,其人常年與大戶人家做禮,流程精熟不在話下,儀式雖簡該有的禮節(jié)一樣不少。問名、納吉早有寧毅為二人合過八字。納征才見重禮,不止有男方聘禮,還一并準備了鳳冠霞帔,金銀首飾,女方陪嫁擺設(shè)一樣不少。
便五禮過完就已過去二十日,請期之后只等迎親,日子先前已經(jīng)定下。寧毅終于可以分心,稟報過師傅之后,寧毅再上思過崖研讀道經(jīng),順便整理泰山劍法。
令狐陪寧毅上得崖來,不由一陣唏噓,他兄弟兩度生死都在此地,卻也因禍得福,至少對他來說算是一處福地。“不知三師弟作何想”,令狐心道。
寧毅洞中所見與往日未有不同,許多道經(jīng)整齊的碼在石上,地上一點血跡也無,顯然有人刻意收拾過了。寧毅摸著石壁上刻畫,隱約聽見有人說話,仔細聽來又卻沒了聲音。過了一會聲音越發(fā)大了,寧毅心中起疑,小心往內(nèi)洞靠去,聲音反而小了。
出來洞外,聲音又沒了。大師哥站在崖邊,眺望玉女峰館舍方向出了神,也不像是他在說話?!鞍ィ}之后總有些神經(jīng)質(zhì)?!睂幰惴祷囟磧?nèi),凝神望向石壁,思索那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大哥!”
“誰!”寧毅猛地轉(zhuǎn)過身去,入眼還是石壁,強自鎮(zhèn)定轉(zhuǎn)回來,聲音又起。
“大哥!大哥!大哥!...”
“閉嘴!”寧毅厲聲道。
“大哥不認得我們了?我是桃根??!”
“我是桃干,大哥!”
“大哥我是桃枝哇...”
“我是...”
“......”
“閉嘴!快閉嘴!你們這些怪物,死了還陰魂不散!”卻哪里壓得住腦海里的聲音,只覺得越來越煩躁。
“大哥!這里好黑,我好怕,又黑又冷...”
“不僅又黑又冷,而且又冷又黑...”
“大哥我心里好疼...”
“嘻嘻,大哥第一下卻沒扎到我的心....”
“大哥!爹爹娘娘在哪里,我們找不到路...”
“是啊...找不到...大哥帶我們?nèi)フ?..”
“......”
令狐聽見洞內(nèi)聲音大作,連忙搶進去,只見三師弟一邊大喊,一邊手執(zhí)利斧大劈大砍。壁刻早被他劈砍的不成樣子,石塊石屑紛飛四濺,寧毅披頭散發(fā)頭破血流,狀似瘋魔。
令狐大喊:“三師弟!”又叫兩聲,寧毅不理,一咬牙拔劍搶上前去,就想先制住他。師傅說這種走火最為兇險,若無干涉必定力竭而亡。
洞內(nèi)空間有限,寧毅被令狐引出洞來。二人碰了幾下,寧毅力大,令狐沒把握在不傷他的情況下拿下師弟,便想把他引去山門讓師傅處置。哪知寧毅并不上當,走出不遠就又返回洞中,如是幾次皆是如此,令狐無法,只得相斗。
越斗令狐越心驚,原來師弟平素里切磋隱藏了實力。令狐是以氣御劍,寧毅是以力御劍。以氣御劍便得一個巧字,因勢利導(dǎo)四兩撥千斤。以力御劍就是莽,不閃不避攻敵必救。
“他成就外功,倒也合他路數(shù)?!绷詈南搿5钭屗馔獾氖?,寧毅出手看似雜亂無章,竟然是實實在在的劍法路數(shù)!要知道他手中精鋼大斧,便重量就有三四十斤,能舞起已算不錯了,更何況是劍法這種精巧武藝。
既是劍法,“破劍式”卻也不合用了,他出手勢大力沉,還需“破槍式”應(yīng)對,只是用出手還是別扭?!皫煹艽蟛牛 艅Α粍ζ迫f法,他反其道而行,萬法化一劍?!彼餍圆辉倬心鄤κ?,只隨心所欲,率性而為。
若老風在場恐怕要罵一句“屁的大才”。不同武器有不同武器的用法,也就寧毅力大,才可以如此胡攪蠻纏,但也只能打人個措手不及?!熬艅Α苯o他如此化用,無異于明珠暗投。不過,誰讓寧毅學不會呢?只能用一用其中“玄虛”。
(就是只會套用方程,有個大致的解題思路,題一復(fù)雜或者條件一變就抓瞎。知其然而無能為也。)
不覺二人已交手半個時辰有余,令狐沉浸劍法之中忘了正事,直到寧毅全身滲出血來,才猛然驚醒。按理說沒有內(nèi)功支撐,斗這么久寧毅早該力竭了,卻見他攻勢依舊猛烈。看他滿身是血,不由想到一個可能,如果真如此,便保住性命,人也廢了。
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一個辦法:“三師弟既是耍劍,我何不與他同舞?”他破開寧毅搶攻,使出“養(yǎng)吾劍法”的招式,寧毅為氣機所引果然一頓。令狐一喜,便帶著師弟演起完整的“養(yǎng)吾劍法”來。這一套劍法寧毅只學兩招,令狐卻盡得真?zhèn)鳌?p> 一套下來,寧毅不再出血,令狐又帶他演“破劍式”,剛走幾招復(fù)又出血,連忙又切回“養(yǎng)吾”。
寧毅強改“九劍”中“無氣用劍”的法門,導(dǎo)致經(jīng)脈負擔過大,這才全身出血。
前文提到過,人體經(jīng)脈無時無刻不在循行,有行就有氣,只是略顯微少。這氣小部分入丹田,一部分滋養(yǎng)皮部(軀體),大部分無意識的溢散?!熬艅Α敝杏袀€法門,便是能利用這部分氣來達到御劍的目的?!盁o氣用劍”的“無氣”,其實是指非丹田之氣。
寧毅早年間練氣困難,不得已養(yǎng)成了隨時隨地都敢練氣的習慣,也造就了對于經(jīng)脈運行的強大控制力。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沒了丹田就另辟蹊徑,利用源源不斷的“無氣”,達到御劍的目的。
這樣的好處是不用調(diào)動丹田,即插即用。壞處更加顯而易見,一邊行氣一邊戰(zhàn)斗,外患未除先得內(nèi)憂,如此分心實在兇險。還有一樁要緊處,他是以血肉為柴經(jīng)脈為爐,強行輸出。說白了就是燃燒生命。
“氣過傷身,功過損脈?!睂幰汶p管齊下,以氣催身,以功耗氣,身損脈傷皆以藥物調(diào)理,外功大成經(jīng)脈不損。魚與熊掌豈可兼得?一切都是假象,一旦動氣不啻烈火烹油,玩火自焚。
“養(yǎng)吾劍法”以華山內(nèi)功為根基所創(chuàng),令狐以“勢”帶寧毅行之,很是契合,正好可以省他氣、力。“九劍”法門獨特,寧毅豬隊友,令狐帶不動。
“養(yǎng)吾”行氣的法門很有安神功用,兩遍下來,寧毅安靜許多。令狐見時機已到,使一個小飛劍式,長劍脫手而出,他要先引寧毅棄斧再行制服。寧毅手中大斧一甩,也是飛劍式,卻未脫手而出,被寧毅掄起一圈狠狠劈向令狐。
令狐早有防備,往旁邊一躲,大斧狠狠砸進巖石,地面為之一震,寧毅陷入僵直。令狐連忙繞后扣住寧毅肩井,正待發(fā)力,只聽寧毅嘶啞道:“師兄,真要與我過過拳腳功夫嗎?”
令狐聽見兄弟玩笑心中一松,改扣為拍幫他順氣,良久寧毅才顫抖著雙手離開大斧。若非他外功大成,這一下手臂都要粉碎。
寧毅道:“師兄幫我倒兩?!自菩苣懲琛鰜?。”以眼神示意就在懷中。
“原來師弟一直以虎狼之藥壓制傷勢,你這樣...”令狐欲言又止。
寧毅道:“離死不遠了,是不是?”說完笑笑。
“不然能怎樣?沒點特長連一集都活不過去。”寧毅自嘲。奪過令狐手中藥瓶,倒出兩粒吞下,仔細感受一番又倒出一粒,“抗藥性來的真快”,寧毅不禁哀嘆?!鞍自菩苣懲琛痹贌o療效那天,就是他的死期。
臨近黃昏,寧毅行功完畢,令狐仍是一臉的悔恨與自責。寧毅心里明白師兄誤會極深,卻不好解釋,只讓令狐下崖。令狐怕他再出意外,執(zhí)意不肯,要么一起回去,要么都不要走。更何況他還需要藥浴療傷,這崖上可是不行,卻不知道那些外藥對他已是無用。
寧毅與他陳述利害:魔教重出江湖,武林必有一番腥風血雨。令狐作為華山大弟子,應(yīng)擔負重則,趁此風平浪靜之時,督促師弟妹用功習武以應(yīng)大劫。何況山門還有三虎等幫忙籌備婚禮的外來人員,必須大師兄坐鎮(zhèn)才能少出亂子。
寧毅又道:“師兄且去,我也不會久待,你大婚前我還需去一趟泰山,在此整理劍法七天足以。若果真不放心,每日親自來送飯即可?!焙谜f歹說終于勸走令狐,臨走前問起六仙尸體,令狐指個方向道是丟到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