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雪的這本新的小說,不知道是為了方便還是為了什么,是以第一人稱寫的,這使我讀起來很容易就帶入了,這一章,撲面而來的刀啊。
【“阿黎,你看,今天釣到了條大魚哦。”
“嗯,很厲害呢。”我對梨花樹下提著魚在炫耀的青年從不吝嗇我的贊揚,無論是魚釣得肥還是花養(yǎng)得好,甚至是庭院打掃得干凈,我都會對他說一句“很厲害呢”,只要他對我說,“阿黎,你看?!北M管,他聽不到我的聲音,也看不到我為他高興的樣子。
“阿黎,今天做酸菜魚怎么樣?”他對著梨花樹叫著我的名字征求我的意見,我在他背后吐舌,“記性真差,我明明從來不愛吃魚的?!?p> “季攸叔叔,你又在對著梨花樹自言自語了?!贝遄永锏男芎⒆釉谕膺呉皦蛄嘶貋碚蓮倪@條路上回家,又上演了一出日常吐槽,唉,這個熊孩子,眼神不大好,季攸明明才27,連而立之年都沒到,你說你一十二三歲的中學(xué)生管人家叫叔叔,也不怕把人家給叫老了,嗯,也順帶把我也給叫老了,雖然我曾經(jīng)做過鬼,如今是只妖,然而我也真真實實的才27,與季攸是同歲,不僅同歲,我兩還是同年同月的生日,只不過他在月初,我在月末,或許真的是緣分,我們兩個從幼兒園到初三,竟然一直是同校同班的同桌,曾經(jīng)的我,可真的覺得這是一段孽緣。
想想,小時候的季攸還真的是招人討厭呢,學(xué)習(xí)成績總是年紀(jì)第一,摔了磕了碰了挨打了也從來不哭,臉上總是帶著類似于風(fēng)輕云淡般的微笑,聰明又堅強性格還好的季攸,就是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我的父母亦是不能免俗,總拿著我們兩個做對比,綜合比較下來的結(jié)果往往是我完敗,就這樣比著比著我就開始討厭起季攸來了,且開始莫名對季攸開始產(chǎn)生敵意,對他說話也開始尖酸刻薄起來,還時不時地欺負(fù)一下他,可無論年幼的我如何對待小時候的季攸,幼年的季攸也都總是一臉微笑地包容著我的敵意。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對季攸,由討厭變成了喜歡了呢?感覺好像,就是這么慢慢地,漸漸地,好像就喜歡上了,等我終于明白我是喜歡他的時候,我已經(jīng)成了和一只妖雙魂一軀的鬼了。
晚飯的時候,他到底還是沒有做酸菜魚,改成了紅燒魚,每次都是這樣,吃飯之前對著梨花樹喊著我的名字問做這道菜好不好,等吃飯的時間飯菜擺上了桌,就可以發(fā)現(xiàn)完全不是他說的那道菜,飯菜香,佳客至,我站在樹上,一眼就望到了還在岔路口距離這里僅僅二三十米的被竹林給擋住了的我們曾經(jīng)共同的好友——霍朗和陳昂。
雖未見其人,然已聞其聲,故而季攸在聽到兩人對此處風(fēng)景頗為贊揚,怡然向往的話語之時,便已折回屋內(nèi),再出來時,手里多了兩副碗筷,還有一瓶白酒及酒杯,而霍朗和陳昂兩人,也已經(jīng)在梨花樹下,對著桌上的飯菜垂涎欲滴了。
“坐下來一塊吃吧?!奔矩泻糁艘粔K坐下來吃飯,兩人也是不知客氣為何物,直接就坐下來讓季攸給他們盛飯,季攸也是笑呵呵地給他們添了飯,等他拿起第四個碗開始盛飯的時候,陳昂問了句“阿攸還有客人?。俊?p> “不,這是阿黎的?!奔矩痪湓捔畹帽疽咽持复髣拥膬扇肆r就停了筷子,兩人的目光也順著他的目光一塊望向那棵梨花樹,竟是相顧無言,終剩嘆息,我也算是服了這兩人了從認(rèn)識他們開始,就沒有一天不嘆氣的,還嘆得莫名其妙,偏偏兩人運氣還都挺好,起碼以前抽獎什么的,他們都能中最低限度的運氣獎。
不過兩人嘆氣歸嘆氣,飯還是要吃的,酒也還是要喝的,等到桌上已經(jīng)是杯盤狼藉的時候,酒量酒品都不好的兩個人就開始發(fā)起酒瘋來了,一個縱情高歌,一個放肆炫舞,倒是季攸這個從來就不會醉的人任勞任怨地收拾著碗筷酒具,又將兩個鬧得累了的醉鬼給抗到了屋內(nèi),丟在了床上。
“阿攸,阿黎一定還在這個世上對不對?”突然,陳昂拉住了季攸的手問,“你還能看到她是不是?你的能力回來了是不是?”
“不,我依舊看不見,也仍然聽不到?!奔矩榱耸?,坐在床沿上,盯著窗外的梨花樹,說著真實的話語,“可我相信,只要梨花樹在一日,她便也在這世上一日,無論她是鬼是妖?!?p> “哈哈哈……”興許是季攸的話太過好笑,又或許是陳昂醉得太厲害,總之,他現(xiàn)在笑得很猖狂,但沒笑多久,笑著笑著就哭了,“季攸,你知道嗎,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阿黎非常討厭你?!?p> 季攸依舊盯著窗外的梨花樹出神,隨口就答道,“我知道,她說過?!?p> 這回答沒有讓陳昂有什么感覺,倒是把我給驚訝到了,我竟然有跟季攸說過這句話嗎?明明最討厭他的時候我都不和他說話的,我是什么時候和他說過這樣的話得呢?
“可盡管她嘴上說著最討厭你了,卻在你從神壇跌落塵埃的時候,處處維護(hù)著你,哪怕她自己遍體鱗傷?!标惏航又f了一句我完全聽不明白的話,季攸什么時候從神壇跌落到塵埃里過,他可從來都是天之驕子,從不需要我去維護(hù),反倒是他維護(hù)我的時候更多?!爱?dāng)初,我和霍朗轉(zhuǎn)學(xué)到你們班上不久,便知道了你這個人是被全班當(dāng)做災(zāi)星的不詳之人,我們也沒有想過要和你做朋友,畢竟和一個班的同學(xué)對立實在是麻煩,我們也跟著其他同學(xué)一樣對你避而遠(yuǎn)之,直到有一天,我們玩懲罰游戲的時候,我運氣不好,輸了游戲,就被罰當(dāng)著全班的面跟是你同桌的阿黎說喜歡她,然后在趁著她沒反應(yīng)過來時再說一句‘剛才說的都是假的,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喜歡你這么一個一無是處的學(xué)渣吧’這樣的話來嘲諷她?!晌覜]有想到的是,喜歡她的話才說出口便被她笑著干脆利落地拒絕了,又認(rèn)認(rèn)真真地跟我道謝和道歉,那時候,因為她認(rèn)真的道歉的話語,我沒能把后面的話說出來。因為我不明白,為什么一個在班上飽受同學(xué)欺凌的人,還會有那般開朗自信的笑容,還能夠有多余的精力來擔(dān)心我被她拒絕了會不會不開心。
等到后來我們知道了她被欺凌的原因是因為你,因為大家除了對你漠視和疏遠(yuǎn)外不敢再對你有多的欺凌,所以,那個時候仍舊愿意和你做同桌的阿黎,就成了他們欺負(fù)發(fā)泄的對象,偏偏她還不自知,認(rèn)為是自己做了什么令人討厭的事才會被欺負(fù)。在我們明確告訴她,她被欺負(fù)的原因是因為還和你做朋友,只要離開你她就不會被欺負(fù)的時候,你知道她怎么說的嗎?”
陳昂說到這里便停頓了下來,季攸并沒有接他的話,只是對他說時間不早了,要他早點休息,然后便離開了那間屋子,回到了自己的寢室,從書桌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活頁筆記本,他是有寫日記的習(xí)慣的,可是今天,他卻沒能下得了筆,因為眼淚已經(jīng)將紙張給打濕了??粗奁募矩?,我抱住了他,雖然他感受不到,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余光掃到他手上的那支鋼筆時,我不禁失笑,沒想到這么久遠(yuǎn)的東西,他竟然還保留著,也不枉費當(dāng)初我們?yōu)榱说玫竭@支鋼筆所經(jīng)歷的那些“艱難險阻”了。那是什么時候的事了呢?好像是小學(xué)四年級的寒假吧,那時候的季攸,因為他父親的過世,一直都很難過。
四年級上學(xué)期,快要期末的時候,季攸突然請假了,從老師那里,我們知道了他是因為他父親重傷住院了,所以請假在醫(yī)院照顧他父親,等他再一次出現(xiàn)在學(xué)校的時候,已經(jīng)是期末考試的前一天了,他的手臂衣袖上掛著孝字,臉上卻帶著慣有的笑容,班上的同學(xué)都說他很堅強,在遭遇了車禍又失去了相依為命的父親之后,竟然還能有一如既往的笑容。
我的朋友們也在一場考試結(jié)束之后討論起這個話題,她們說季攸的運氣實在是不好,剛出生沒多久就遭遇了銀行搶劫,當(dāng)時在銀行里的人質(zhì),除了他以外都死了,在那場事故中,才出生不到半年的季攸失去了母親,自此與父親相依為命,如今,與父親一同去旅游回來的路上,卻遇到了交通事故,救援隊趕到時,整個旅游團只有他們父子二人還有呼吸,但是他父親重傷垂危,他身上也傷痕累累,最終,季攸父親還是沒有能熬過去,而季攸,雖是傷痕累累,卻是無性命之憂,且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在照顧完自己父親最后的時日,主持完父親的葬禮之后,季攸帶著慣有的笑容,回來了。
“季攸真厲害,爸爸都死了還能笑得出來?!?p> “和季攸一塊的人運氣都不怎么好。”
“季攸太邪門了,從前他就常常一個人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還總是莫名其妙的受傷?!?p> “黎筱梨,你是季攸同桌,你有沒有覺得季攸是個不正常的人。”
她們在討論的時候,我就坐在一邊,從小到大幾乎都是這樣,我因為跟不上別人的話題節(jié)奏,所以和伙伴們閑聊的,可她們點名道姓地要將我拉入聊天,我好像也不能不答,便答說“季攸很正常,一點都不奇怪,更加不邪門,季攸還是那個季攸啊?!?p> “你和他做了這么多年的同桌,說話自然是向著他的,你可當(dāng)心了,我媽媽說,跟季攸親近的人運氣都不好,容易死掉的?!?p> 聽到這樣的話的話,咬著鉛筆想了一下,才答說“我才沒有親近他呢,他依舊是我最討厭的人,沒有之一。但是把別人的死亡怪在季攸身上這也太不對了吧,當(dāng)年的銀行搶劫案里的人質(zhì)明明是因為搶劫案造成那么多人質(zhì)和季攸媽媽死亡的明明是失控的搶匪。這次的交通事故也是因為司機神志不清才導(dǎo)致車輛失控撞向了季攸他們乘坐的旅游大巴了吧,這兩件事新聞上都有報道,明明罪魁禍?zhǔn)锥荚诒O(jiān)獄里贖罪,跟季攸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可是,兩場事故中都只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呀?!?p> “而且,他爸爸死了也沒見他哭,反倒依舊還是笑得那么好看,估計他是為了只有自己一個人活下來的好運氣感到高興吧。”
“就是就是,季攸是個克星,命硬,閻王不敢收他,所以就讓其他人來代替他了?!?p> “你可小心點,別離他太近了,不然也會被他克著的?!?p> 聽到這些話,我不禁有些生氣,也有些難過,從座位上站起來,對她們說“克星,這都什么年代了,你們是電視劇看多了吧,憑什么因為季攸活了下來,他的幸運反倒成了過錯了呢?季攸能活下來,我們不是應(yīng)該為此感到慶幸嗎?!?p> “筱梨,你不是最討厭他了嗎,怎么還這么替他說話,你為他活著感到慶幸,莫非是因為,你喜歡他?”
“你會喜歡上一個處處都不如對方的人?雖然我很討厭他,但我還是為他能活著感到慶幸,雖然這樣對那些去世的人很是不起,但季攸是我的同學(xué),我認(rèn)識的人,我從幼兒園開始就認(rèn)識了的人。”我不認(rèn)同她們對于季攸是克星的說法,畢竟,電視劇里都說了,子不語亂力怪神,明明是釀成慘劇的罪魁禍?zhǔn)撞缓?,可她們卻來譴責(zé)季攸還活著這件事,這實在太沒有道理了,而且我不明白,她們?yōu)槭裁磿f季攸爸爸死了季攸依舊笑得那么好看呢,明明季攸是很痛苦的,他的笑容明明是強打起來的,偽裝出來的堅強,為什么,她們都看不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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