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下蔡城內(nèi)、曹操憂心
下蔡城內(nèi)。
高坐府衙大堂。
身長七尺有余，面容甚是偉岸，憑空給人一種信賴之感。
騎都尉曹操不斷翻動，查看著案幾上的書簡。
隨著時間雙手翻動，臉上的陰郁之色越發(fā)濃郁，周身的低迷氛圍在堂內(nèi)昏暗的燭火照耀下，越發(fā)顯得深沉如水。
堂下，站立著六名漢軍將軍。
火紅色的將軍鎧甲之下，仍可見渾身肌肉高高隆起，雙腿似鐵塔、臂膀如鋼鞭。
雙手厚厚的老繭密布，顯然都是弓馬嫻熟、武藝出眾之輩。
這六員漢軍將領(lǐng)，具都是洛陽城內(nèi)將門子弟。
聞聽朝廷增派援軍，不甘于斗雞走狗、渾噩度日的漢室中堅子弟。
自小，日夜不斷的演練武藝、操練身體、禁絕女色，等待著就是沙場揚名，斬將奪旗、拜將封侯的那一刻。
如今，時機到來，自然是緊緊抓住。
干掉無數(shù)走后門、爬關(guān)系的洛陽子弟，完全是憑借著拳腳兵器，一個一個擊敗對手，最終方才站到最后之人。
可以說，這六將無論是武藝、關(guān)系、背景，都注定只要中途不隕落，就是洛陽皇都最為出色的下一代將軍苗子。
“啪！”
曹操一拍案幾，憤怒的大吼道。
“賊子，好生可惡！”
右側(cè)為首一員將領(lǐng)，身材魁梧高大，面容剛直，氣勢一往無前，是在場眾人之中家室最高、武藝最強之人。
皇室子弟，兵家少年俊杰，姓劉，名兵，字萬勝。
二十五六歲，奪得洛陽大軍武勇第一人，正是最為內(nèi)心膨脹的時候。
劉兵根本就看不起，自己領(lǐng)兵的上官——騎都尉曹操。
這個閹宦之后，身材、武藝、容顏，樣樣不如自己，就憑借著年長幾分，竟然奪得了騎都尉，現(xiàn)在更是坐上了主帥的位置。
再加之，曹操中途更改軍令，已經(jīng)停留在此，下蔡城內(nèi)近兩日之久，一直查看書簡民情，毫無關(guān)注賊軍兵馬之心。
更是心生不滿，以為他是畏敵怯戰(zhàn)、臨陣膽怯之輩。
但，畢竟此時他還是大軍主帥，面上還是不可太過放肆。
上前一步，大聲問道：“都尉，不知因何憤怒？”
曹操抬眼看了一下劉兵，正是皇室未來軍中柱石，勉強露出一副笑容，指著案幾上一排書簡，語氣還是難掩憤怒、恐懼之意。
“賊子不斷在揚州之地，施行按人分配田畝、按需劃分住宅、按軍功提拔軍伍，如此三者不斷讓利于揚州民眾。
時間若是遷延日久之下，揚州之地諸多民眾，恐再也不愿返回漢庭麾下，做一個乖乖的順民了。”
看到臺下幾員將領(lǐng)神色漏出的不以為意，曹操不由得在心底不斷嘆息，面上卻更為具體的解釋道。
“昨日，我軍攻入下蔡城內(nèi)，不說賊軍兵馬反抗激烈如何，單單是事后，就有無數(shù)獲利的宿老之流，主動求見于我，想要讓本將軍代表大漢，承認他們現(xiàn)在占據(jù)的田畝房屋?！?p> 下蔡城內(nèi)，畢竟王楓麾下占據(jù)不就，地處豫揚交界之地，再加上一直有散兵流寇輪番肆虐，即使是經(jīng)過組建預備役，但是漢軍一旦打來，抵抗之心完全無法升起。
城破之后，就有大半，一哄而散。
只有少數(shù)，誓死不降。
或死，或被城內(nèi)的玩家?guī)ё?，避于城外，等待反攻時機。
劉兵等人一直備受家族培養(yǎng)，人生閱歷并不充足。
他滿不在乎的說道：“只要他們?yōu)榇筌娞峁┘Z草，肯與賊軍劃分界限，土地房屋就讓他們占據(jù)就是，反正我等又不能留在揚州，置辦產(chǎn)業(yè)！”
劉兵的表態(tài)，也是六人心底的意思。
反正，六將此來揚州只是為求軍功顯名，事后還是要回到洛陽，繼承祖上的爵位家財，哪會選擇留在這偏僻蠻荒的揚州。
區(qū)區(qū)田畝房屋，又有何可吝嗇。
曹操心底大怒，但是還是勉強強壓下去，譏諷反問道。
“賊子分配的田畝、房屋，你給他承認了，那些丟失家財莊園的揚州本地士族的怒火，你承擔的住嗎？”
“若是這些民眾得寸進尺之下，讓我等承認他們每年繳納的賦稅，也按照賊子規(guī)定的五取二哪？”
“若是這些百姓要求家族子弟從軍，也要公平封爵哪？”
曹操一拍桌案，大聲質(zhì)問道：“這些，都是我等能夠做決定的嗎？”
堂下，六將一起傻眼，沒想到事情竟然這么嚴重。
不過，涉及到洛陽周邊、良家子的軍功之路，六將完全無法讓步。
“不可，朝廷軍功本就是我等洛陽子弟所有，豈能讓那些泥腿子參與進來！”
“對，必須打消他們的野心！”
“決不能同意，必須遏制這種思想！”
幾人意見完全一致，涉及朝廷軍功歸屬，未來家族子弟人上人之路，那有讓步的余地。
東漢一直一來，施行的都是精兵之策。
每逢大戰(zhàn)之際，征召的士兵都是，洛陽周邊的六郡良家子居多。
再加上，偏遠之地的能征善戰(zhàn)之兵，共同分享大漢軍功。
丹陽精兵、涼州三明，具是這樣一點一點，歷時上百年不斷流血犧牲，方才建立起的家族尚武之風，包攬整個軍功封賞體系。
也就是說，其余地方的百姓，一輩子都是百姓。
就是你想憑借軍功，超脫階層，以命相搏，跨入軍伍世家的門檻都沒有。
為國羽翼，如林之盛。
出車彭彭，旌旗烈烈，
天子命我，征戰(zhàn)四方。
如此不世榮耀，又豈能讓于他人。
劉兵臉色更是大變，他雖是皇室子弟出身，但是如今大帳內(nèi)都是得利的洛陽同僚，姻親故舊、盤根錯節(jié)之下，自然是偏向眾人。
附和說道：“對啊！”
“都尉，可不能答應對方??！”
或許是感覺到曹操的為難，補充說道。
“若是，他們膽敢聒噪，末將領(lǐng)兵將這些亂臣賊子，一起打殺了就是。”
“對，殺了他們，就沒人反抗了！”
“他們大半曾經(jīng)參與從賊，直接殺了，我等有功無罪！”
即使有一二不忍之人，此時也不由得緘默不語，靜等主帥軍令。
不鬧還好，吵吵嚷嚷之下，曹操再也壓制不住心頭的火焰。
憤怒大喝道：“殺殺殺，就知道殺！”
“這就是賊子的高明之處，揚州百姓大半都已被賊子利益收買，加入了所謂的預備役軍隊，然后借此分得田畝房屋。”
曹操聲音低迷，悲涼的說道：“若是不分青紅皂白，都給殺了，你等是要將揚州殺成一片白地嗎？”
六將也是第一次，面對如此兩難的抉擇。
相顧無言，面面相覷。
堂內(nèi)一時安靜下來，眾人無不有些垂頭喪氣。
左手一員漢將徐明、字明理，面露精明之色，雙眼不斷轉(zhuǎn)動，無意識掃到曹操智珠在握的表情，心中一動，試探問道。
“都尉，面露輕松之色，莫不是已經(jīng)有計策了？”
曹操聞言失笑，說道：“那是什么好計策，不過是找能解決的人罷了。”
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既然我等位卑職淺不能做決定，那就找個能做決定的人來?！?p> “兩天前，我就已經(jīng)派出信使，傳訊給后方兩位老將軍知曉，向他們詢問意見，好從容處理此事?！?p> 眼見事情已經(jīng)解決，六將無不松了一口氣。
徐明更是稱贊道：“都尉深謀遠慮，我等不及矣！”
話音一轉(zhuǎn)，問道：“都尉此前一直停留于下蔡城內(nèi)，莫不是就是為此時憂心？”
“算是有一方面這個原因，但是更多的還是前幾天的動靜?！?p> 說道此處，曹操面色迅速染上一層憂慮之色。
劉兵臉色難看，大聲說道：“賊軍稱王？”
“不錯！”
曹操解釋說道：“若是一般的賊寇，在勢力未成之時僭越稱王，卻也并不足為慮，左右不過是草頭王而已，大軍開到之時，反手即滅?！?p> “但是這次的逆賊卻是不同，快速獨占揚州一州之地，并且能夠很快的穩(wěn)定軍心民心，無論是實力根基穩(wěn)固之速，還是勢力構(gòu)造獨特巧妙，都是前所未聞，卻又極為有效?！?p> “而賊首更是師承黃巾逆賊一脈，用古法擅自稱王建國，但是卻又偏偏引動了一州國運。”
曹操環(huán)顧左右，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道。
“蔓延近三千里的稱王建國國運，歷史上何曾有過，曹某不得不小心一二?。 ?p> 劉兵身為漢室宗親，豈有畏懼之理。
眼見堂內(nèi)氣氛低迷，大喊道：“都尉，何來尚未開戰(zhàn)，卻滅自己士氣的道理。”
“逆賊不來則罷，只要敢率軍趕來，我定然要讓他見一見，手中鉤鐮槍的厲害！”
“好！”
“劉將軍，豪氣！”
“不錯，賊首厲不厲害，還是要打過方才知曉?！?p> 堂內(nèi)眾將，本就是熱血漢家兒郎，豈有膽怯退縮的道理。
人人奮勇爭先，紛紛請戰(zhàn)。
低迷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曹操尚未露出喜色，堂下就傳來探報聲。
還是，一連兩道緊急軍情。
“報！持節(jié)右中郎將，朱儁將軍急令！”
曹操大喜，疾步上前說道：“我等救星來矣！”
打開信簡，卻是面色一愣，雙手輕微顫抖。
劉兵上前接過一看，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信件上字跡只有短短一行，字跡公正、筆鋒銳利，堪稱大家風范。
有利為賊，無利乞降，旦有從賊頑抗者，就地格殺！
“殺”字最末，卻是氣勢十足、酷烈無比，直接刺向眾人雙眼。
還未等眾將軍回過身來，探報又至。
“報！都尉大人，賊首率兵五萬，已出合肥城，直奔我方殺來！”
曹操雙拳攥緊，轉(zhuǎn)身一砸身后案幾，大聲吼道。
“傳我將令！”
“全軍開拔，出城野戰(zhàn)，對陣賊首大軍！”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