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既然主動入甕，何必多費周折
“大軍休整一日，稍解行軍疲乏。”
“于明日一早，騎兵盡出，為我拿下此豫州首勝！”
“諾~！”
凡是沿途目光所及，楚國將士無比神情激動，熱血沸騰。
萬軍齊聲，大聲應(yīng)和。
……
深夜時分。
整座楚軍大營，大半都已進入休息安寢狀態(tài)。
只有聊聊數(shù)對營伍之兵，巡邏內(nèi)外，做警戒之事。
皎潔的月色，與明亮的星空之下。
夜晚涼爽的微風，不斷吹去整個白日酷暑的浮躁。
因為楚軍大營屬于露宿荒野之地，周圍到處都是蟬鳴蛙叫，夜晚之時頗為相映成趣。
微風吹拂之間，只見遠處那柳葉不斷搖擺，半人高的荒草蓬篙之間，不斷連綿起伏。
若是尋常士卒眼中，自然是平安無事，但是落到鬼面陰衛(wèi)幽深的眼眸之下，分明出現(xiàn)了許多的破綻之處。
一處隱蔽的哨塔之上，鬼月明亮的雙眸，不斷巡邏四周。
特別是漆黑的樹蔭下、以及茂密的黃草叢。
鬼眼清眸：夜晚視野奇佳，特別是漆黑如墨的密閉之地，更是分寸之間、纖毫畢現(xiàn)。
再加上，一手精準異常、百發(fā)百中的暗器功夫，這才是她坐上陰衛(wèi)三大統(tǒng)領(lǐng)之位的本錢。
要不然，若是是她天賦過人，再加之夜晚戰(zhàn)力暴增得特性，即使有時歆這個親哥看中，也難以穩(wěn)坐高位。
每當逢到微風漸起之時，只見她雙眼巡視的動作，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出現(xiàn)停頓、延遲。
特別是，每逢黑暗幽深之處，停頓更為明顯。
并站一排，身為兄長的鬼日，終于按奈不住那顆教訓(xùn)小妹的教育之心。
“好啦！”
因為哨塔之上，只有兩人站立，所以鬼日聲音中難得帶上，與往日絕不相符的寵溺之色。
“再看下去，這些鬼鬼祟祟之輩，可就要膽怯退出去啦~！”
盡管是戲言，但是鬼月卻當真一般。
巡視的身形照常不斷掃視，只是雙眸略顯無神、顯然心思轉(zhuǎn)向別處。
“首領(lǐng)，為何對這些家伙，視而不見？”
“只要給我一隊陰衛(wèi)人馬，今夜這些鬼祟之輩，必然難逃我精鋼長針之下！”
殺氣騰騰、冰冷血腥之言，卻無比違和的出現(xiàn)在嬌俏少女，粉紅水嫩的櫻桃小口之中。
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往日那溫和、俏麗、羞怯的小妹，再也消失不見，只剩下滿手血腥、視人命如草芥的冷血屠夫。
……
仔細回憶往昔，好像并沒有太久，不過是三五月時光而已。
那還是，自己衣錦還鄉(xiāng)，從貧困之地將她帶出來，安置在訓(xùn)練陰衛(wèi)營地之時。
不知道那個殺千刀的，竟然讓她參與了陰衛(wèi)選拔訓(xùn)練，等到他知道始末端倪之時，名冊已定之下再難更改分毫。
“陰域詭譎，人心似鬼；楚王暗衛(wèi)，世襲罔替；終生效死，滌蕩不臣！”
世襲罔替，終生效死！
不過是王楓組建陰衛(wèi)之時，一時隨口戲言，卻沒想到成為了禁錮二人宿命的枷鎖。
既然，得楚王恩遇提拔信重，成為掌握詭秘得暗探之流，時歆早就做好了化身鬼魅陰祟，終生以報君恩！
甚至，就連有朝一日，因為上位者隱秘掌握過多，或者得罪太多敵人，被楚王拋出去吸引仇恨之事，他也一一想過。
但這些，都無法阻止他那顆建功立業(yè)、做出一番大事業(yè)、豪情壯志之心。
枯瘦、矮小的身軀之內(nèi)，卻膨脹著一顆擁有志向遠大、長遠目標的心臟。
性格爽朗大氣的時歆、沙啞狠辣的鬼日、溫和謙卑的兄長，這三張人生面具都曾經(jīng)是他，也都不是他！
但，為什么？
偏偏自己唯一的親人，也要卷入進這個殘忍、血腥、丑陋的修羅場！
時歆蛻變?yōu)楣砣盏哪且蝗?，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但是唯獨不包括自家親愛、貼心的小妹。
自從知道時月加入進鬼面陰衛(wèi)之后，他就經(jīng)常夜間一陣心驚膽顫、夜不能寐。
唯恐一覺醒來，聽到鬼月任務(wù)失敗，身死魂滅的場景。
選拔流亡的少女入軍，組建正式陰衛(wèi)中第一支女子衛(wèi)隊，并以楚國王妃即立，后宅不可男子過多出沒為理由，送與楚王貼身衛(wèi)護之用。
此前，只有閑散的優(yōu)秀少女入選，堪稱數(shù)量寥寥無幾、能力超脫凡俗。
為此，可是很大的得罪了往日的好友，如今的同僚，那個至今老死不相往來、一言不發(fā)的丑惡宣超。
畢竟，此前楚王身邊主護衛(wèi)、隨侍之責，一直都是他苦心訓(xùn)練、竭力維持的陽衛(wèi)重甲大戟兵。
世人盡皆以為，這是時歆爭權(quán)奪利之舉。
即使是王楓，也是如此認為。
再加之，兩人自此以后老死不相往來，更是讓他放下那顆潛藏深淵的戒備之心，推心置腹的將自己耳目手腳，交托于二人傳達軍令、監(jiān)察天下，并護衛(wèi)左右身家性命。
只有他自己方才知曉，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家小妹，能有個安穩(wěn)的去處。
女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之位未曾安排，就是一直留給鬼月歸位，想讓她脫離殺戮場，早早安穩(wěn)平靜下來。
若是能夠得蒙楚王青睞，恩遇之下脫離鬼面陰衛(wèi)，那就再好不過。
不僅，他不用在提心吊膽、小心翼翼，也可為未來謀一份安度晚年之所。
但是，任憑他千算萬算，都萬萬沒有想到。
這段短短時光，完成蛻變的不止是他，變化更大得卻是她。
陰衛(wèi)三大統(tǒng)領(lǐng)，鬼日狠辣果決、鬼星武藝卓絕、唯獨鬼月最為血腥冷酷。
這，已成為眾所周知之事。
就連遠在后方的楚王，也略有耳聞。
這也是，第一次見到她之時，王楓流露感興趣神色的原因。
嬌嬌柔柔的小姑娘，蛻變?yōu)槔淇嵫鹊睦笔置倒?，這種只有女主臨朝的橋段，自然是直接勾引起他心底最為陰暗的思想。
然而，不知為何，鬼月卻一直排斥與王楓接觸，甚至連話都不愿意多說，動不動就神色變?yōu)槔涞冻鼍苋擞谇Ю镏獾拿嫒荨?p> 三兩次之后，王楓的興趣更為濃烈。
若不是恰逢霸王心經(jīng)面世，心思稍有轉(zhuǎn)移，他一探究竟之心，早就邁出行動腳步。
而另一邊，時歆也不知到底出現(xiàn)什么變故。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就差這最后一哆嗦，時月卻說什么都不肯，邁出去這最后一步。
就像是看出他內(nèi)心陰暗想法一樣，就連讓她暫時先擔當楚王女衛(wèi)統(tǒng)領(lǐng)之責，也被她婉言堅定拒絕，不留一絲兄妹情面。
而促使她出現(xiàn)變化的誘因元素，時歆用盡方法手段調(diào)查，卻連一絲端倪也沒有找到。
畢竟是兄妹，總不能嚴刑拷打吧！
……
任何人之間，陰暗的心底都潛藏無數(shù)的隱秘。
窺探他人心思，總是躍躍欲試，等輪到自己之時，卻閉口不言、只想把它深深淺埋心底。
鬼日雖然陷入回憶，但對小妹的疑問之言，還是不由得出聲答疑。
“地宮深處，青銅巨門未開，刀槍不入的灰白巨人族群未除，既然有人想要主動做那探路之石、主動尋死，我等又何必費力阻攔，憑白進行一場廝殺消耗？”
“可是~，若先行進行鏟除，不是更好嗎？”
“至少，不會有任何變數(shù)出現(xiàn)？”
不管如何，鬼月還是傾向于先行斬殺敵人、除惡務(wù)盡。
他雙眸直視遠處黑暗，那雙黑漆漆的瞳孔微微一縮，心底暗道：“小妹弒殺之心，越來越濃烈了。”
“萬不可讓她繼續(xù)待在陰衛(wèi)之中，不然再難遏制其血腥之心?！?p> 心頭千回百轉(zhuǎn)，嘴上卻果斷回應(yīng)道。
“地底溝壑洞窟入口處，通往地宮深處的道路只此一條，只要守好此外界門戶之地，他們在里面無論如何打生打死，都是為我等清除障礙之地，為何要攔？”
“更何況，既然選擇主動入甕，何必多費周折！”
“等到明日金烏升起之時，不過都是自尋死路、魂歸冥土一途！”
鬼日的聲音堅定冷冽，顯然是胸有成竹、底氣十足。
“兄長何意？”
“莫不是早有預(yù)料，還是~？”
目光掃視一眼身后的中軍大帳，肯定的說道：“主上早有謀劃？”
既然有所求，溫柔乖巧的時月小妹，自然出現(xiàn)身邊央求。
鬼日雖未回頭，但腦海之中卻主動出現(xiàn)，往日那緊拽自家衣袖，可憐巴巴懇求的小臉。
但，他早已不再是昨日的他。
命已許主，豈可背離。
半晌之后，他還是選擇微微搖頭，示意此事不可再言。
鬼月也知道事關(guān)軍情機密，對方不方便透漏始末，并未進行癡纏、尋根問底。
時光總是會帶來蛻變，不論是他還是她，雙方變化早已深入骨髓，再難復(fù)原。
她不再是只懂癡纏的懵懂小妹，他也不再是渾渾噩噩的閑散游俠。
微微安靜沉吟片刻，鬼日還是想再做出一番努力。
畢竟，水底總會穿石。
輕聲問道：“楚王女衛(wèi)統(tǒng)領(lǐng)之位，不止你考慮的如何？”
“無須在意其他，鬼月之職仍留給你，權(quán)柄不會有半分消減，若是你實在呆膩了，也可選擇執(zhí)行任務(wù)消遣一二！”
“嗯~！”
“畢竟，這是事關(guān)楚王安慰之事，……”
脫口而出的勸誡，直接被少女剛剛微弱，低不可聞的回應(yīng)打斷。
若不是，時歆神魂之力強大，恐難以聽清剛剛對方之言。
面上狂喜之色尚未流露，就急速收斂，干巴巴抿了抿嘴唇，遲疑著問道：“你剛剛是同意了是吧！”
“我沒有聽錯？”
月光明亮交接，群星閃亮奪目。
哨塔之上，少女羞澀的臉龐早已通紅，冒著騰騰熱氣，就連那裸露的一絲雙耳，也已染上一層赤紅之色。
終歸是少女羞怯，還是沒有回答出口，只是微微輕點頷首，以示應(yīng)許下來。
時歆鬼面之下，露出無聲的狂喜之色。
盡管心神激蕩難抑，還是憑借著驚人的意志力，控制住不發(fā)出一絲喜悅異樣之音。
時間緩緩流逝，等到二人神情終于恢復(fù)原狀之時，時歆還是按奈不住心底好奇，詫異問道：“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明明白天之時，還是一副誓死不從之色？
少女本已褪去的羞紅，再次染上臉頰。
看著兄長刨根問底的神色，無奈的低聲委屈答道：“兄長輪番不斷逼迫施壓，小妹除了選擇從命，還能如何？”
“我~！”
半晌，時歆還是沒有說出，讓小妹拒絕之言。
因為，對于平民出身的二人來說，這是最好最妥切的結(jié)果。
其實，時月并沒有說出口的還有另一個原因。
“我不想，也不愿再看到兄長，卑躬屈膝、惶恐不安的狼狽之相！”
“若是成為楚王之女，或許兄長心底的擔憂、恐懼，就會有所消減吧！”
少年少女天真爛漫之時，總是覺得父兄寬闊的脊梁頂天立地，殊不知背后的心酸與無奈。
等到踏入社會之后，備受挫折打壓之后，明了父兄艱辛之后，更是會將心底的心酸痛苦掩埋，只留下一副虛偽和善的面龐。
若是直面父兄難看之景，更是不由自主得升起改天換地、滌蕩一切之心。
為此，不惜任何代價！
……
遙遠的時光之前。
鬼面陰衛(wèi)，陰暗詭譎的訓(xùn)練大營之內(nèi)。
夜晚朦朧之時，偏僻黑暗的角落。
竊竊私語、嘀咕腹議之聲，間隔般不斷響起。
“白日，那個閑逛的小姑娘，是誰家女眷，竟敢直入大營之內(nèi)，如入無人之地？”
…
“嘿嘿，上位人家的女眷，可不像我等一般需要辛苦訓(xùn)練呦！”
…
“或許，等到正式訓(xùn)練結(jié)束之時，我等還要在她手下效力哪？”
“他敢，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能之輩，她憑什么~！”
“你說，他敢不敢~？”
鬼魅一般的奸笑聲，不斷嘲諷般響起。
只是不知夜風吹過之處，又將飄向何人雙耳。
……
“聽說了嗎？”
“我等只是陪襯，無論如何能力優(yōu)秀，統(tǒng)領(lǐng)之位都將由上位者親自指派，就連鬼日首領(lǐng)也無權(quán)干涉！”
“真的假的~？”
“楚國也這么黑暗嗎？”
“肉食者鄙，哪里的上位者不都是這樣？”
“哼~！”
一位身材豐滿的小姐妹冷哼一聲，搖晃著那發(fā)育成熟圓滾滾、水嘟嘟的大胸脯，憤怒的說道：“反正我是誰都不認，等我接近楚王之后，看我不魅惑住他！”
“到時候~！”
環(huán)顧一圈，驕傲的言道：“統(tǒng)領(lǐng)之位，一定屬于我！”
“嘿嘿~！”
“嘻嘻~！”
“哈哈~！”
…
少女們閑聊輪番的嬌俏笑聲中，一名矮小瘦弱、身材苗條的少女，對著身邊的清秀玲瓏同伴問道：“鬼月，你哪？”
“你這么優(yōu)秀，是不是也要爭統(tǒng)領(lǐng)之位？”
不等她回答，就自怨自艾的說道。
“哎~！”
“你也不算太大，希望不大啊？”
不過，情緒低落不過一瞬之間，轉(zhuǎn)頭就雀躍的說道:“若是你做我們統(tǒng)領(lǐng)就好啦，那樣我就再也不會被她們欺負啦！”
揮舞著小拳頭，為其加油大旗一般小聲說道。
為此，同伴只能苦笑以對，總不能說，那個如今在一眾同伴惡毒的口中，已經(jīng)淪為殺千刀的統(tǒng)領(lǐng)之位，就是我囊中之物吧！
……
深夜，少女獨處之時，溫暖的被窩之中。
攥緊秀氣的拳頭，少女在心底發(fā)出一聲聲怒吼。
“我不愿，也不想，憑借著他人施舍、恩賜度日！”
“我，要一步一步，用自己的努力能力，爬到陰衛(wèi)最高處，做最高的那一個決策之人！”
……
為此。
一代沾滿血腥的鬼面女子陰衛(wèi)。
一位狠辣冷酷的嗜好殺戮的女屠夫。
正式，降臨世間。
完成血腥、冷酷的蛻變。
為此，死亡獻祭之人，不僅僅包括一個個倒下的敵人，還有那無數(shù)嘀咕、腹議、嫉妒、仇視之輩，盡皆做了她踏腳之石。
更為她成長路上的那份養(yǎng)料，讓其更加美艷動人、更加富有暗藏的侵略之感。
現(xiàn)在，她決定踏上另一條路。
只是不知，是否會如兄長時歆所愿，安穩(wěn)平安度日。